第784章 人與怪物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的畫面，雖然都是我自己的推測與預感，但我堅信，這些都是事實。
當我母親靜靜地坐在家中，等待著顏佳人的殺戮來臨之際，在另一個地方，冢道人也如同瘋了似得，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可惜，他晚了一步，顏佳人殺了為他承擔責任的兄弟，殺了他最愛的女人。他剛剛出世的女兒，被沈留白帶走。
他如同瘋了一樣的向沈留白髮動攻擊，想要奪回他的女兒，最終，他卻什麼都做不到。無法為最愛的女人報仇，無法搶回自己的血脈，甚至連仇人的臉都沒有見到。
從那一刻起，他頹廢了，墮-落了，從當初閑雲野鶴，雲遊四方，處處留情的俠士浪子，變成了一個靠撿廢品為生的糟老頭子。或許，時隔多年之後的現在，他見到我時，心中也燃起了一絲對生活的希望吧，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加強烈的愧疚與自責。所以他選擇用下半生為前半生贖罪。
我尊重他的選擇，也尊重世道的安排。
至少老天爺還沒有完全泯滅人性，它讓我知道了這世上還存在著親人，也讓我見到了他，更加了解了過去。至少對我來說，我知道自己的母親、父親是什麼樣的人，這就足夠了。
正如冢道人所說，過去的就過去吧，我不再去阻礙歷史巨輪的推進，將全部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我現在所需要關注的事情上面。
這一天，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直到凌晨一點多才回到家，我和沈留白的小窩，筋疲力盡的癱在床上很快的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我被定好的手機鬧鐘吵醒，睜開眼睛，起床穿上我迄今為止最昂貴的一件衣服。這件衣服是很久之前參加某個宴會時穿的，是沈留白送給我的，一件紅色魚尾禮服。然後洗漱打扮，以自己最好的一面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一切準備就緒，我整裝出發，離開家門，乘上計程車，沖司機師傅說道：「勞駕，去蘇園。」
「蘇園？那裡那馬上就要拆了，去那幹什麼？」司機師傅透過反光鏡，不解的問道。
「見個朋友。」
車子發動，目的地蘇園。
蘇園在臨海市是一個非常老的公園，距今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這對於一個公園來說，確實年紀不小。畢竟現在的城市公園，都是隨著城市一同產生的『新生兒』，年輕朝氣蓬勃，吸引著無數市民涉足。而像這種簡陋的老公園，終究無法擺脫埋入黃土的命運。
之所以要去蘇園，是因為玉鳶在那裡。為何我會知道？這便是昨晚一夜奔波的功勞，在這座城市，可以躲得過任何人的眼睛，卻躲不過電子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的就是這種道理。
遍布攝像頭的都市，可以輕易的監視任何一個角落，或許玉鳶和沈留白是狐妖，攝像頭無法完美的捕捉他們的身影，但是卻依舊會留下蛛絲馬跡，這些痕迹全都指向蘇園。
車子很快到達蘇園的大門，時間大約是上午十點左右。因為馬上就要拆掉，所以大門緊閉，幾乎看不見什麼人。
我從大門旁邊的圍牆窟窿鑽了進去，踏上蘇園老舊遍布著時代痕迹的磚石小路上面。
雖然這裡沒什麼人氣了，而且基礎設施也非常的匱乏，但是缺少人類的涉足，卻反倒成了小動物的天堂，麻雀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老鼠和野兔則在綠化帶中穿行，給人一種非常舒適的感覺。
隨著深-入，我逐漸感覺到了精氣的存在，很顯然，玉鳶和沈留白就在此處。
順著精氣散發出來的方向追尋過去，很快，一個位處於公園正中央的假山出現在眼前。
這假山很大，由一種我叫不出名字的白色石頭堆砌而成，大約有十幾米高的樣子。隨著時間逐漸向中午推進，陽光變得非常耀眼，在陽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一個身影站在假山的『巔峰』之上，居高臨下注視著我。
玉鳶！她知道我會來，她在等著我。
我走到假山下方，仰頭看著她，大聲道：「我來了！」
「我知道你會來，哪怕黑百合為了救鹿鳴不得不離開這裡，哪怕是孤身一人，哪怕毫無勝算，你仍舊會來。因為這就是你，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一個只要腦子裡冒出想法，就會不顧一切去施行的女人。」玉鳶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說道，語氣中竟然透著讚賞之意。
「你是在嘲笑我？」
「不，這恰恰是你的優點，若你沒有這個優點，我又怎麼會迎來今天呢？若不是你，我又怎麼能夠打破這個平衡呢？沈留白是你打敗的，鹿鳴是你毒昏的，黑百合是你支走的，而受益的人是我。若是早一點認識你，興許我早就取得今天的成果了。」說到這，玉鳶滿臉濃笑道：「若不是以前發生的那些事，興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聽到我的反問，玉鳶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是不是朋友，與我們是不是敵人並無任何關聯？」
我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當今的世道，早已不能用常理所解釋。最好的朋友可能成為死敵，最親的人可能成為最陌生的人，那些看似對你好的人，實際上別有用心，那些看似對你壞的人，實際上卻又心存善意。眼睛看到的，和事情的真相往往相差千里。」
「你說的沒錯，也正因此，我要終結這一切！」
「我也是！」
玉鳶臉上的笑容漸濃：「那你該如何解決呢？以你現在的肉體凡胎？以你現在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軀體？」
「能夠殺死怪物的永遠都是人！怪物無法殺死怪物！」
「怎麼說？」
「因為怪物殺掉怪物，還是有一個怪物留下來，而人殺死怪物，那麼留下來的就是人。」我凝視著玉鳶，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