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偏袒
氣氛很壓抑。一直沒說話的展宏圖看剛才還暴跳如雷的姜愛民這會卻沉思不語，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腦子裡立刻就盤算開了。展宏圖十分清楚，圖畫鐵定是姜愛民的人，她是姜愛民的得力幹將，也是他手中一顆重要的棋子，更是他緊握著的一個拳頭，隨時都能伸出去給誰有力的一擊。展宏圖也非常清楚姜愛民這會沉默不語的原因。他是投鼠忌器啊。市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把省里來的驗收團給網起來了，把省廳領導給打了，作為市委書記的姜愛民，肯定不能無動於衷，肯定要發發脾氣，吵吵人，做做樣子，否則於理不通。他之所以把自己和田喜民都一起叫過來，也確實是想讓他倆看看自己在對待這個問題上的態度有多嚴厲，想借他們的嘴去堵堵別人的口。哪料想這個公安副局長劉善武竟然帶來了這麼一個令姜愛民始料不及的消息，他的表演反倒有點弄巧成拙的意思了。是繼續追查下去，一查到底，嚴格追究責任，還是就此把這個事情捂住，能不能捂住，姜愛民這會心裡真的是沒底了。
老奸巨猾的展宏圖認為是自己出擊的時候了。他清了清嗓子，眼光炯炯地問劉善武，劉局長，那幾個地痞交待碧海公司那兩個人的名字了嗎？
劉善武扳著指頭說，一個叫陳東，另外一個好像叫什麼曹運動。
展宏圖握著自己的拳頭，在姜書記的桌子上嘭的砸了一下說，無法無天了！身為承建單位職工，竟然與政府對著干，為虎作倀，與地痞流氓沆瀣一氣，以身試法，真的是膽大妄為，目無黨紀國法了！這個事情一定得嚴肅處理！全市現在正在開展施工環境整治活動，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剎一剎這種歪風邪氣。劉局長，你馬上派人去把這兩個人抓起來！
姜愛民正在愣神，被展宏圖嘭的一聲砸桌子聲給震醒過來了。劉善武聽了展市長的指示后，並沒有立即動身，猶豫著，等姜愛民發話。畢竟展市長不是現場的最高領導，雖然姜愛民和他都是一把手，黨、政一把手，但姜愛民是書記，代表著黨的領導，絕對的領導。所以劉善武不挪步也是對的。
姜愛民揚了揚手，說慢著。我看這個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無限制地擴大化。碧海公司的人到底有沒有參與到事情中去，現在還不能下結論，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了解。再說了，那些地痞流氓們喜歡瞎咬，我們也不能對他們的話偏聽偏信。這樣吧，田市長這裡，抓緊和驗收組聯繫，想盡一切辦法，千方百計，爭取得到他們的諒解，挽回損失，確保這次填埋場通過驗收；劉局長這裡，盡量要把這個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鬧出去對我們萬川的招商引資、城市創建工作都有影響。抓到的幾個人，教育之後就可以放了，同時向村民們做好政策宣傳，堅決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圖畫這裡，一是配合好田市長做驗收組的工作，二是回去調查一下，有沒有善武同志所說的情況，有的話內部要嚴肅處理。
姜書記說完，轉向展宏圖，說宏圖同志，你這裡要抓緊督促西田區區委夏書記，儘快把填埋場周圍的村子通上自來水，今天就不說了，明天上午必須開始施工，讓村民看到我們的行動！
展宏圖正以為自己抓住了姜愛民的把柄，要撈條大魚呢，當然不能接受這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處理方法，說姜書記，我看這個事情……
姜書記抬起右手，往下壓了壓，打斷了展宏圖的話，很威嚴地說好，大家還有什麼意見？沒有意見的話就這麼執行吧。
下午，王梓明獃獃地坐在辦公室里，垂頭喪氣，感覺心裡像被摘去了五臟六腑，空蕩的不行。他好像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累的筋疲力盡，滿以為到達了目的地，可以坐下來休息下了，卻發現橫在他面前的，是一條萬丈深淵，插翅也飛不過去。那種失望和沮喪的心情可想而知。
除了失望和沮喪，他的內心還非常不安。今天上午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這場夢讓他心力交瘁，又讓他滿懷愧疚。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但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越是不願意去想，大腦越是不聽使喚地糾纏不休，非要把他拉到痛苦的軌道上，無情地碾壓著他本已脆弱的神經。
王梓明意識到，自己這回栽了，而且栽的很慘，也不會像上次工地的安全事故那樣，再矇混過關。這個事情對他的將來，對他的仕途有什麼影響，他難以預料。他知道，這個垃圾填埋場工程，雖然和其它大的市政工程比起來，並不被多少市民關注，但卻緊緊地牽動著市領導的神經。早在三年前，萬川市就提出了創建全國衛生城市的口號，在建委成立了創建指揮部，展宏圖親自任指揮長，田喜民副市長任副指揮長，財政局長、公安局長、建委主任等大的局委一把手以及各區區長都是成員。結合城中村改造，市裡花費大力氣對城市的衛生死角進行了大規模的治理，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雖然做了不少工作，但衛生城市的驗收最終卻未獲得通過。究其原因，就是因為缺少一個高標準的垃圾填埋場。
市委市政府痛定思痛，決心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再加上省建設廳剛好下達了這個任務，於是立即著手進行現代化的垃圾填埋場建設，並投入了大量物力財力。填埋場使用的設備、技術全部是當前國內領先的，雖然萬川市整個市區目前日產垃圾只有80噸，但考慮到20年不落後，新建的填埋場日處理垃圾能力達到了500噸。可以說，全市上下，都對這個填埋場是滿懷信心的，認為這樣的填埋場如果驗收不上，那真是沒有天理了。誰也沒有想到，原本順利的驗收工作竟會遭到村民的伏擊，演變成為了一場影響極壞的惡性暴力事件。
王梓明心裡非常清楚，垃圾填埋場通不過驗收，市裡是不會放過碧海公司的，圖畫當然也不會放過自己。畢竟這個項目是直接由他們工程部負責的，自己又是部長，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干係。圖畫多次強調要他重視群眾的安撫工作，不能出什麼漏子，他也滿以為陳東和曹運動的工作做的非常到位，再加上一直以來村裡都風平浪靜的，就放鬆了警惕。誰料想還真是癢處有虱，怕處有鬼，偏偏在這個環節上出了問題，而且是大問題，釀成了大錯。王梓明想起陳東和曹運動在村民家喝酒的一幕，隱隱感覺這裡面不會是那麼簡單。村民們為什麼在驗收團來之前那麼沉得住氣？他們怎麼知道驗收團來驗收的具體日期？並且從村民們堵車堵路，對付警察的手段來看，每一步都做的非常到位，顯然是有組織有預謀的。王梓明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抓起桌子上的電話就要叫陳東和曹運動過來問問，但他號沒撥完，就又把電話放下了。畢竟這個時候，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也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自己這個部長要做的，是要勇於承擔責任，想辦法採取補救措施。但是要想讓惱羞成怒的黃廳長回心轉意，恐怕比登天還難。王梓明六神無主地坐著，大腦里嗡嗡直叫，好像有千萬條蚯蚓在蠕動，亂成了一團麻。他思前想後，想得腦瓜子生疼，也理不出個所以然。最後他乾脆想，事情已經發生，自己也無力回天了，接下來怎麼發展，就聽天由命好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做好了接受任何處分的思想準備。
這時候有人敲門。進來的是陳東。陳東的動作總是比別人慢半拍，連走路都是慢騰騰的，這會卻走到很急，急吼吼地進了門，臉上是很關切的表情，說王部長，聽說填埋場驗收出事了？
王梓明很了解陳東的為人。這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天天都巴不得別人出點什麼事，自己好看熱鬧。這也可能和他在公司多年未得到提拔有關。由眼紅到嫉妒，由嫉妒到不平衡，由不平衡到伺機報復，他的心理多少有點扭曲了。王梓明本想告訴他上午發生的暴力事件，以及造成的嚴重後果，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陳東這會正巴巴地等著他這樣說，好在心裡狠狠地自娛一把呢。於是他話未出口就變了口氣，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影響大局。
陳東伸長脖子咽了口唾沫，對王梓明這樣的回答很失望。他觀察著王梓明的臉色，很不甘心地說，小麻煩？不會吧，我聽說村民鬧事了，而且鬧的還很兇，把驗收團的車都網住了，把黃廳長都氣跑了哩！
王梓明看了一眼陳東，發現陳東的目光趕緊從他臉上移開了，似乎有點躲閃。他本來就懷疑陳東和這個事情有關，聽他這樣說，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懷疑。哪有公司內部的人還嫌事不夠大的？這不是明顯的吃裡扒外嗎。王梓明這會心煩意亂，不想和他多說什麼，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聲。陳東卻是意猶未盡的樣子，自己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身子前傾著，推心置腹地說王部長呀，這個填埋場，咱們工程部可是沒少出力啊！特別是你和秋香，為了迎接驗收，沒明沒夜的干，我看了心裡覺得很感動哩！誰想在這節骨眼上，卻出了這麼個事情，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下章請看，圖畫夜會黃廳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