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近鄉情更怯
金陵東高鐵站。
人來人往,行色匆忙。
沐嘉嵐身著墨色氤氳古典刺繡及膝卷葉裙,原木色高跟鞋襯得黑絲小腿更加纖細修長,縱使戴著墨鏡也遮不住蛾眉曼睩,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江昆在自動售票機掃碼買了一個小時后開往蜀都府的高鐵票,背著旅行包走到沐嘉嵐身邊。
沐嘉嵐隔著墨鏡瞟了一眼江昆手裡的高鐵票,聲音輕柔婉轉:
「幾點的票?」
江昆回到:「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檢票,要不你先……」
沐嘉嵐不給江昆說完的機會,扭頭就走:
「哼,那邊有家茶室,陪我去坐會兒。」
江昆看著沐嘉嵐娉婷的背影笑笑,快走幾步跟上沐嘉嵐,朝茶室走去。
茶室名為落霞閣,取自「落霞與孤鶩齊飛」一句,是大吳乃至天元星最大最著名的連鎖茶室,類似星巴克。
此時喝茶品茗、等車候車的人不少,大多是到京城出差或是旅行的遊客,或獨坐聽歌,或三兩相聚輕聲交談。
兩人選了一個靠窗的空座坐下后,沒多時侍者端來兩杯碧澗,色澤新綠,幾葉青山,清香綿軟,淡雅怡人。
……
沐嘉嵐身姿一斜,長腿交疊,摘下墨鏡,裝作不經意的問到:
「準備從哪兒開始?」
江昆把玩著白瓷茶蓋:「蜀都府。」
沐嘉嵐微微蹙眉,有些意外:
「為什麼是蜀都府?」
江昆有片刻失神,隨口說道: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隨手選的,選到哪兒去哪兒。」
沐嘉嵐雖覺意外,但也沒發現什麼端倪,只當江昆說的是實話,反正他也隨性慣了:
「那之後呢,朝南還是向北?」
江昆聞著茶香:「不知道,到時候再看吧。」
沐嘉嵐點點頭,也不再說話,盯著茶杯上方飄散的白霧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圍的告辭道別聲高高低低傳來,沐嘉嵐情緒更低落了,總覺得四周縈繞著離別的愁緒。
和江昆認識了四年多時間,還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
雖然有時候她忙於工作,和江昆七八天不見面是常事,但她知道家裡總有個人在等她,哪怕後來江昆自己買了個小庭院,從她家裡搬出去住了,她仍然這麼覺得,也習慣了如此。
現在江昆說走就走,突然得讓她來不及做任何心裡準備,只剩下滿心的不安、緊張和不適應。
再一想到萬一江昆真到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遇到個妍姿俏麗的小姑娘,從此再也不回金陵了,她就更是提心弔膽和惶恐。
這種從未有過的兵荒馬亂,讓她無比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
沐嘉嵐愣是把江昆送到了進站口,依依不捨的小模樣,和她平時冷艷強勢的御姐形象形成發差萌,倒是有幾分惹人憐愛。
「嘉嵐姐,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送弟弟上學的樣子?」
江昆臉上帶著淡淡笑意,細細端詳了幾眼,糾正道:
「不對,是弟弟出去愉快的玩耍了,你自己被關在學校里寫作業。」
聽到江昆如尋常一樣的調笑,沐嘉嵐心緒一松,習慣性的拍了一下江昆的胳膊,沒好氣的哼到:
「還好意思說上學呢,那時候給你安排好學校讓你去念書,賴在床上裝生病的也不知道是誰,哼~」
江昆辯解:「我不是裝生病,而是真生病了。」
沐嘉嵐揚起精緻圓潤的下巴:
「切,那你倒是說說看,當時得了什麼病。」
江昆:「一種由念書寫作業所引起的顱內靜脈和靜脈竇移位、腦神經和頸神經受到壓迫的病。」
沐嘉嵐先是一愣,然後柳眉倒豎,嬌呵道:
「說人話!」
江昆扯了扯嘴角:「頭疼。」
沐嘉嵐意識到又被言語捉弄了,正欲發作,卻突然被江昆抱了個滿懷,頓時嬌軀僵直,耳垂微紅,美眸迷離,俏臉飛霞,只覺得時間靜止呼吸凝滯,腦袋裡面亂鬨哄的,連心跳似乎都停了。
江昆用力抱了抱沐嘉嵐,滿懷生香,綿軟似玉,輕拍她後背,聞著熟悉的香氣:
「我走了,出去遊山玩水瀟瀟洒灑,你一個人在金陵照顧好自己,別那麼拚命工作,多注意休息,尤其是每個月身體不舒服的那幾天,最好待在家裡哪也別去,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還有,沒事別給我打電話,有事更別打……」
話還沒說完,腳背就收到了高跟鞋的親切問候,疼得江昆連忙鬆開沐嘉嵐,抱著膝蓋在原地單腳轉圈起跳,不停的倒吸涼氣。
沐嘉嵐這個罪魁禍首毫無內疚之意,反而笑意吟吟欣賞自己的傑作,美眸里蕩漾的全是得意。
本來忽然的擁抱和關切的話語還讓她挺感動的,就像大冬天吃了頓火鍋,渾身暖洋洋的,誰知道她還沒暖和夠呢,劈頭蓋臉就是一盆冰渣。
這麼調皮,不給一個深刻的教訓,還真當她沐嘉嵐是水做的不成,哼!
o( ̄ヘ ̄o#)
……
進站,檢票,月台,找座,放背包,繁華緩緩後退,江昆離開了金陵,帶著刻骨的……腳疼。
沐嘉嵐今天的鞋跟太細了。
江昆甚至懷疑這是沐嘉嵐獨特的挽留方式,踩疼他不是目的,踩瘸才是,這樣他就沒辦法滿大吳亂跑,只能踏踏實實待在金陵。
半躺在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逝的田園河流,稍顯乏味無聊,沒過多時江昆就哈欠連連,漸漸有了些困意。
一路無話。
G91666號高鐵從金陵開到蜀都府,花費了將近十個小時。
江昆在抵達前半小時醒來,揉著後頸扭動脖子,後悔出發的時候忘記帶上一個U型枕。
夜色深沉,偶爾有幾盞孤零零的燈光閃過。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乘務員的語音播報,江昆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所謂近鄉情怯,大抵就是如此。
哪怕已經過去快二十年,出生和成長都在金陵附近,這輩子從來沒到過蜀都,但江昆還是固執的認為,只有蜀都才是他真正的家鄉。
其實江昆心裡非常清楚,人非物也非,這個蜀都已經不是那個蜀都了。
天元星的歷史,在明朝以前和地球一模一樣,不過朱八八驅逐韃虜后建立的是吳朝,太子朱標沒有英年早逝,自然也就沒了後來靖難之役。
同樣,也沒了後來的農民軍起義,沒了張獻忠,川蜀大地免遭兵災。
府南河也許還是那樣蜿蜒流淌,但杜甫草堂、青羊宮等古建築,卻絕非他記憶中的模樣。
他記憶中的杜甫草堂和青羊宮,都在明末毀於戰火,又在清初進行重建,而大吳的杜甫草堂和青羊宮,都是在原有基礎上多加修繕,幾乎完整的保存了宋時和唐時風貌。
只是縱有千般不同,萬般改變,不親眼到蜀都看看,江昆如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中的那點執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