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長安米貴居不易
上元節五日後，包背書就有了抄襲版本。堂舅紀逸、表兄紀昆和李振在東海樓請李寧吃飯，並求教解決之法。
席間李寧見店小二張力心不在焉、一臉愁苦，便問道：「東海樓名氣漸長，張管事何事所愁？」
張力道：「酒樓名氣確實與日俱增，不少貢舉士子前來投宿。可至今尚無驚艷之作。樓下一趕考士子欲投本店，聽聞本店最低等房間一月需十貫后竟只住一日，誰知他還只付了四百文？」
李寧聽后道：「投宿之事不必強求。他住一日付了四百文足夠了，你為何一臉不悅。」
張力回道：「回小公子，本店一間下房一月是十二貫。東家體恤士人，貢舉期間趕考士子住滿一月均可減免兩貫。那人只住一日，不能減免，他又吃了六十文的飯菜，需四百六十文呢。」
李寧道：「你有理有據，自可直言於他。」
張力道：「東家嚴令我等善待趕考士子，小人···小人不敢怠慢。」
紀昆道：「那人如此無禮，真是趕考士人？你可別被人所騙。」
張力指了指樓下那人道：「他一身士子打扮，想來錯不了。」
李寧三人朝張力所指方向看去，只見那人身穿素色圓領窄袖長袍，倒是有幾分士子之態。與一旁正胡吃海喝的十幾歲書童大相徑庭。
紀昆想了一下道：「聽聞貢舉期間，常有濫竽充數之人混吃混喝。怕不是讓我們碰上了，待我一試便知。」
紀昆已經下樓，張力一時阻攔不及，急對李寧道；「那人真是趕考士子，那人還予我十文錢，托我介紹些牙人，租住清凈便宜之處兩月，說是要專心備考。」張力一氣說完便下樓跟著了。
紀昆下樓后對那士子行了一禮道：「這位兄台器宇不凡，可是要考取明經科？」
紀逸這番話暗含諷刺之意，誰不知明經科容易考取，進士科尤為困難。
但那士子旁邊的書童聽后大怒道：「你這人著實可惡，我家公子可是要考取進士的才子，豈會考什麼狗屁明經。」
紀昆回道：「你家主人尚未開口，你這僕人倒是滿口粗鄙。」
那書童立刻炸毛了，正想反駁卻被那士子攔住了。只見他不卑不亢地說：「鄉野稚童，讓兄弟見笑了。不過，鄙人確實欲考進士，力爭一舉高中。」
紀昆聽后笑道：「公子真是志——存——高——遠，那就預祝你早日登科。」
李寧見情形頗為尷尬便笑道：「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公子才學淵博，今科定能及第。我家兄弟出言無狀，還望公子莫怪。」
那士子回道：「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妙哉！妙哉！小公子倒是聰慧異常，承你吉言了！」
紀昆不以為意道：「公子欲考取進士，想必詩賦極佳，何不作詩一首，讓我等瞻仰一番！東海樓廣求名作，你若是作得好，或許能免去住宿費用呢。」
那士子一口答應道：「今日正巧寫成一首，還望賜教。」隨後他慢慢吟曰：
軒車歌吹喧都邑，
中有一人向隅立。
夜深明月捲簾愁，
日暮青山望鄉泣。
風吹新綠草牙坼，
雨灑輕黃柳條濕。
此生知負少年春，
不展愁眉欲三十。
李寧越聽越熟悉，但就是記不起來是何人所作了。那士子吟完后，紀昆他們尷尬無比，沒想到他還真是位才子，只得贊道：「公子此詩確實極好。」
紀逸也贊道：「公子詩才艷艷，不知您尊姓大名？」
那士子正言道：「在下白居易！」
李振道：「原來是白兄啊！久仰，久仰！」
李寧也道：「白兄少年成名，方才唐突，白兄勿怪，不如樓上入座，我等陪酒謝罪如何？」說著便拉白居易去了樓上雅間，李振、紀逸、紀昆三人都聽說過白居易的才名，也緊跟了上去。
眾人互道姓名，認識了一番。李寧道：「白兄為何今日才到長安？」
白居易道：「春節期間去了洛陽母家探望，上元節後方回，因此耽誤一些時日。」
紀逸道：「原來如此，科舉將至，白兄可有把握高中？」
白居易道：「白某才疏學淺，並無把握一舉及第。且尚未行卷，前途未知。」
紀昆道：「啊，白兄還未行卷，春試馬上開始，白兄倒是自信。」
白居易道：「非也，去歲至京后，得知外祖母病重便前往洛陽探親，因此尚未行卷。聽聞禮部高侍郎知貢舉，愚兄正欲拜訪，向其行卷。」
李振立刻道：「禮部高侍郎出了名的公正無私，去歲亦知貢舉，尤惡士子宴飲朋游，拒絕請託，且只憑試題擇優錄取，投行卷也並無大用。如今春試在即，考官必然事務繁忙，更難以相見。」
白居易道：「這可如何是好？」
李振又道：「同知貢舉另有門下省陳給事，此人喜好交友，尤愛文章，對所投行卷都一一細看，你可向他獻文。」
白居易謝道：「多謝賢弟相告！」
李寧道：「不論考官是誰，白兄博學多才，今科必定高中。」
李寧又叫來張力道：「務必給白公子安排清凈雅緻的房間，一切費用皆記我賬上。」
白居易立刻道：「小公子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紀昆小聲道：「白兄大可放心，這東海樓是東宮所開，廣陵郡王有入股的。」
李寧笑道：「白兄大才，居亦何難。」
眾人一時紛紛大笑。原來白居易十六歲時到長安，帶詩文拜見當大名士顧況。顧況看了他的名字后開玩笑道：「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但他翻開詩卷，看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兩句詩后連連稱讚賞道：「有才如此，居亦何難！」白居易這才少年成名。
白居易推脫不過方才答應了。一篇詩文換得住所，經過李寧等人的刻意傳播，和李紀書鋪的大肆宣揚，白居易才名響徹長安。
他隨後趕緊寫了一篇行卷《與陳給事書》讓書童送去了陳京府上，其中謙虛又不卑不亢地言道：「上無朝廷附離之援，次無鄉曲吹煦之譽，然則孰為而來哉？蓋所仗文章耳。」
二月初，白居易以第四名的成績考中了進士，十七名進士中最為年少，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