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眾目睽睽惹禍事

  貞元九年（公元793年），十二月十六日這天晚上，李寧第二次見到了他的父親廣陵郡王李淳。

  李寧悄悄地打量他這位年輕的父親，身材高大、容貌清秀，是標準的帥哥一枚。不過他現在眉頭緊縮，面目微怒，似有什麼不忿之事，而母親紀氏在旁邊小心的侍奉著。只聽得李淳說：「這劉士寧著實可惡，喪家之犬還敢如此放肆。」紀氏聽不出所已然詢問道：「何人敢惹殿下呀，甚不識趣了。」

  李淳回道：「劉士寧那莽夫，狂妄自大，被屬下驅趕，到了長安尚目中無人，著實可恨！」

  紀氏道：「妾於宮中也聽到些許傳言，宣武軍果真發生兵變了？」

  李淳答道：「那劉士寧活該被驅逐，昏庸淫亂，如此的人也配當節度使？待罪之身竟敢公然去平康坊押妓，害吾被父王指責。」

  紀氏安慰道：「殿下不必氣惱，聖上得知此事，定會嚴懲於他。」

  李淳想想道；「宣武軍地處漕運要道，豈是他個毛頭小子能掌管的。」

  被紀氏一番開導后李淳心情舒暢了不少，然後主動上前把李寧抱在懷裡調笑。李寧也積極配合他，雙手抱著李淳的脖子不放，甚是親昵，惹得李淳開懷大笑。不久后，李淳和紀氏自然而然地做起了古老的運動。

  原來去年宣武節度使劉玄佐病卒，徵得宣武軍方同意后，朝廷調陝虢觀察使吳湊接任。吳湊還未到任，劉玄佐的下屬將領發動兵變，擁立劉玄佐之子劉士寧為留後，殺害數名傾向朝廷的文武將吏，劫持了監軍宦官，脅迫朝廷承認。

  德宗擔心建中舊事重演，選擇息事寧人，任命了年輕的劉士寧為宣武節度使。劉士寧生性殘暴，行為乖張，出門打獵都要帶上好幾萬人去很遠的地方去打。隨從將士都苦不堪言，多不服他，於是劉士寧罷免了威脅最大的都知兵馬使李萬榮。

  貞元九年（公元793年）十二月十日，李萬榮趁劉士寧帶兩萬多人出城打獵，進入節度使府，召集留守的劉士寧親兵，宣稱朝廷已經敕令劉士寧入朝，並任命他為留後，接管宣武軍權，並每人賞錢三十貫收服了城中軍隊，關閉城門。又派人對劉士寧說：「朝廷命你馬上前往長安，若稍拖延，即刻砍頭，傳首京師。」

  傻眼的劉士寧只好帶著五百名親兵乖乖入朝，走到東都時，所有親兵全跑光了，只剩下幾個奴僕和侍妾。

  就在李寧被害當天，朝廷得知消息，紛亂一團，生怕再度引發藩鎮動亂。

  誰知二愣子劉士寧進入長安后扔不知悔改，招搖過世、出入妓院、聚眾鬧事。被太子安排接見宴請劉世寧的皇族代表李淳自然十分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次日朝會上，皇帝李適接見了劉士寧，嚴厲斥責了他，命他在洛陽的宅邸為其父親服喪，嚴禁出入、限制自由。同時任命李萬榮為汴州刺史、宣武軍觀察留後，暫時代為處理宣武事物。但對於宣武軍節度使一職，朝廷眾臣卻有不同的看法。

  自安史之亂后，各地藩鎮早就把節度使的職位和地盤當作世襲罔替，「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似乎成了慣例。而「涇原兵變」后，藩鎮實力繼續膨脹，每當發生兵變，李適都膽顫心驚，一律妥協退讓，聽之任之。

  對於沒有血緣關係的將士兵變奪權，也多不予追究，只任命不管事的大臣或親王遙領節度使之職。權利事務交由留後處理，等一兩年後就任命留後為節度使。

  宰相陸贄認為不應縱容藩鎮將士顛覆主帥，篡奪權利，還賦予其合法性。應該派遣能幹大臣坐鎮宣武，相機行事。但李適早已不敢輕易削藩，「奉天之難」的前車之鑒，他更在意自己的小命。一番爭執之後，李適還是下詔，命通王李諶遙領宣武節度使之職。

  這年除夕，皇帝李適在麟德殿宴請皇族宗親與群臣命婦，李寧也跟著太子一脈出席，他第一次見到了皇帝李適。

  這天下午，李寧沐浴更衣后，與一眾妃嬪跟隨太子妃王氏坐著馬車出東宮，經嘉福門、延喜門、興安門、右銀台門後下車進大明宮。這一路程也頗遠，李寧飽受車馬顛簸。下車后的他由宮人抱著，先往蓬萊殿拜見王淑妃，再去綾綺殿拜見武德妃，然後是韋賢妃的宣微殿，最後望仙台休息。這裡已有眾多皇族貴婦在休息閑談，隨後由韋賢妃帶領沿著太液池，經清輝閣到麟德殿旁邊金鑾殿駐足休息。到傍晚時分一起進麟德殿覲見皇帝李適，隨後眾人依次落座。左側是宗室外戚，右側是群臣命婦。

  李寧由母親紀氏抱著，在李淳和郭氏身後的第二排，他姐姐也跪坐在一旁。宴會開始前有兩場歌舞表演，開始后眾人敬酒，隨後又是歌舞表演，宮人們小心布菜。李寧才無心觀賞歌舞，一心撲到美食上。皇宮的美食都很精巧美味，就是分量不多。李寧小手一指，紀氏就夾過來喂著，不一會兒就吃飽了。隨後就東張西望起來，四周的人都不認識卻也無聊。後來他掙脫了紀氏的懷抱，坐在軟墊上和姐姐玩耍。

  突然李寧一個不小心，手裡的鈴鐺滾了出去，所幸沒有滾遠，被鄰桌的軟墊擋下了。他就顫顫微微的走過去想撿回來。此時一場歌舞剛結束，母親紀氏也隨著眾人叫好，一時也沒注意到兒子已走出了五六尺遠，正在撿鈴鐺。驚訝之餘感嘆兒子竟能走這麼遠了，還不用攙扶，之前最多也就走兩三步。所幸也沒把他拉回來，反而伸出雙手想等著李寧撿起鈴鐺后，引導他朝自己走回來，親自見證兒子會走的喜事。

  就在這時，軟墊旁有個五歲的小男孩見李寧來撿這鈴鐺，輕輕一笑，調皮地用小手一彈，鈴鐺立刻滾遠了。李寧一見鈴鐺被彈走，立即跟著鈴鐺走去，路過第一排郭氏身旁。母親紀氏一看不妙小聲叫道：「寧兒，回來！寧兒，快回來！」但李寧並未聽到，前方的郭氏聽到后本有能力制止李寧的她卻故意轉頭看向了別處，任由李寧出錯。廣陵郡王李淳想拉回兒子李寧，卻隔著王妃和桌子無可奈何。

  只見表演歌舞的樂人剛剛下場，一個粉嫩的小孩就顫顫微微地走了出來，追著一個滾動的小鈴鐺。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李寧似未察覺，專心朝著小鈴鐺走去。眾人心中暗想：「這是誰家的孩子，竟如此大膽。」本著看笑話的想法，漸漸地眾人側目了。看著很小的小孩竟能穩穩地快步行走，好似會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