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我接過來看了看,聽柳月說完,說:「好,回去我就開會安排部署!」
柳月說:「此事市委甚為重視,特別提出了新聞單位的配合,可以說,新聞單位在這次活動中,是另一條戰線的行動,必將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要注意在宣傳採訪中貫徹好弘揚正義針砭邪惡這條主線,對於人民群眾反映的社會醜惡現象,要及時給予曝光……」
我從柳月那裡出來,接著就回去部署這事。
開完會部署完,記者小張進來,遞給我一篇稿子,說這是他前兩天根據群眾反映的線索寫的一篇曝光的稿子,正琢磨著要不要交給我,因為擔心會被槍斃掉,正好今天開了這會,他覺得比較符合目前的形式,就交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這篇新聞稿是以記者暗訪的形式寫的,內容是在市區有一家地下舞廳,經營內容是跳黑燈舞和貼面舞,每晚來那裡的客人很多,男的來自三教九流,民工、無業游民、黑道混混、小商小販、企業職工……女的,全部清一色都是陪舞女,年齡從20歲到50歲都有,自發來的,陪一曲舞,最低價格10元,高了由客人看著給。說是跳舞,其實就是在 黑燈瞎火之下胡亂摸摳,做出各種不堪入目的醜惡行為。這舞廳每日營業到深夜2點,音樂嘈雜,人員混亂,打架鬥毆的不斷出現,周圍居民深受其騷擾之苦,打電話向報社反映此事,正好小張接到了電話,就直接去進行暗訪調查。小張記者進一步暗訪,發現這還不是全部,在舞廳後面有不少包廂,名曰練歌房,其實是客人和陪舞女胡搞的地方,打一炮,老女人20就行,年輕的,最多也不超過100元,名曰吃\快餐\。出了吃\快餐\,還有舞女帶了男的出去,回家裡去吃「大餐」的,或者女的跟了男的出去吃「大餐」。
很明顯,這是一個打著舞廳大眾娛樂的名義在進行賣淫嫖娼活動的犯罪活動。
看了這稿子,我毫不猶豫地簽發了,同時,為了避免出現麻煩,我將稿件上小張的名字刪去,文章署名就是本報記者四個字。
小張對我刪去他的名字不大理解,說自己還指望借這篇稿子出名呢,怎麼不署名了?
我沒有和小張多解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我是你的領導,記住,兄弟,我是不會害你的!」
小張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 有些不悅,怏怏地走了。
第二天,稿子在報紙上發出來了,署名卻讓我很意外,小張的名字又出現在了本報記者的後面。
我有些惱火,去總編室找值班編輯質問,值班編輯很委屈,說不是他改的,是小張昨天晚上10點多,來到總編室,自己把自己的名字加上的,稿子是小張寫的,他要署自己的名字,值班編輯也不好阻攔,就這麼著發出來了。
小張是分配到新聞部半年多的新記者,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一心想寫一篇曝光稿來提高自己的名氣,他看我刪除了他的名字,不敢和我硬對抗,私下去又加上了。
對此,我不好多說什麼了,稿子已經出來了,再說別的,也是多餘。
不過,我的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稿子發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公安部門的注意,公安部門當晚就採取行動,突擊搜查了那家舞廳,當場抓獲了幾對賣淫嫖娼的人,同時對舞廳做出了取締關門的處理決定,並對舞廳的老闆實施了治安拘留和罰款。
小張隨同公安人員參加了此次行動,又寫了一篇新聞稿,發了出來。
小張對我刪除他名字的舉動顯得很是不以為然,我從其他記者那裡聽到了他的不滿,說我是小心過分了,不可不必這樣做。
我當做沒有聽見這些話,保持了剋制。
一晃10天過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心裡暗暗慶幸,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小心過分了。
這天早上,我剛到報社辦公室,突然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小張在上班的路上被人打地渾身是血,住院了!
我急忙去了馬書記辦公室,向馬書記彙報此事。
王勇和梅玲正在馬書記辦公室談事情,聽我彙報了此事,梅玲不由看了看王勇,眼光帶著疑問,王勇則如無其事地站在那裡抽煙,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馬書記聞聽此事,臉色一變,急忙安排梅玲和我一起代表他去醫院看小張。
在去醫院的路上,梅玲顯得有些心神不定,一會兒看著大哥大,一會兒左顧右盼。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梅社長,幹嘛呢?屁股下面有什麼東西扎著了?如坐針氈一般……」
梅玲掩飾般地笑了下:「沒什麼……」
我瞥了一眼梅玲,沒有再說話。
到了醫院,小張的傷勢不輕,臉上都是血,鼻樑被打塌了,正在進行創面清理,門牙打掉了2顆,一隻胳膊被打折了,右手手背被刀子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倒吸一口涼氣,是誰打的?
等小張清理完傷口,打上消炎吊瓶,我問小張事情的緣由,小張嘴巴漏風,好半天才說清楚事情的經過,原來早上他上班的時候,騎自行車走在馬路上,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子時,突然一輛摩托車從巷口拐過來,直接沖他衝過來,猛地撞倒了他,他被撞得發暈,還沒站起來,接著又過來幾輛摩托車,車上的人下來就把他圍起來毆打。小張忙表明身份,說自己是記者,說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可是那幫人其中之一說:打的就是你這個狗日的記者。小張本來就不會打架,別說他們一幫人,就是一個人,小張也未必能打得過。就這樣,小張被他們痛毆一頓,渾身滿臉是血,差點昏死過去,他們才停手。臨走時,一個留著小鬍子的混混沖著小張又狠狠踢了一腳。
小張說過程的時候,梅玲拿起大哥大出去了,沒聽全。
我聽小張詳細說完,拿起大哥大給馬書記打電話彙報情況,先彙報了小張的傷勢,接著說了小張受傷的經過。馬書記在電話那邊一聽,火氣大了:「這是典型的尋釁滋事,惡霸流氓行徑,光天化日之下毆打黨報記者,這還了得,馬上去報案,一定要抓住兇手,嚴懲不貸……」
我說:「好,那我這就報案!」
掛了電話,梅玲過來了,說:「什麼情況?」
我說:「馬書記讓報案!」
梅玲說:「嗯……是要報案,馬上報案,敢打記者,無法無天了……」
我接著報案,很快,派出所的民警過來了,進行筆錄,聽取案情。
小張敘說完情況,民警問小張:「你認識他們嗎?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打你嗎?」
小張搖搖頭:「我和他們素昧平生,從來不認識,他們打人,什麼都不說,上來就打,無緣無故……」
梅玲說:「看來,這是一起典型的流氓尋釁滋事事件,這些混混,打完了就跑,找都找不到!」
民警也點頭:「是啊,這事可是有些棘手,線索不明確,找不到作案理由,找不到作案人的蹤跡,不好弄…….這樣吧,我們記錄好了,會備案的,回去慢慢調查……」
這是辦案人員典型的推脫搪塞之言,回去后,這案子就石沉大海杳無消息了。
我腦子裡轉悠著小張前些日子採訪的那地下舞廳的事情,但是,沒有證據,也不好多說。我腦子裡下意識地將此事和那舞廳被查封的事情聯繫起來。
梅玲又說:「小張,你好好養傷,公安的同志會認真辦案的,那些壞人,早晚得落網……唉……你要是能認識他們中的一個就好了,或者能知道他們為什麼打你也好啊……」
梅玲的話聽起來似乎頗為輕鬆,似乎這案子是無頭案,就是一件突發的街頭混混打架事件。
沒想到梅玲這句話反倒無意中提醒了小張,小張皺著眉頭想了想,突然說:「對了,我想起一個人來,他們中的一個人我見過一面……」
小張這麼一說,梅玲似乎被嚇了一跳,我精神一振,看著小張:「說,什麼人?」
辦案民警也來了勁頭:「是哪個人?什麼特徵,在那裡見過的?」
小張說:「他們打完我,臨走的時候,一個小鬍子,上嘴唇留著仁丹胡的小鬍子,踢了我一腳,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他,在前些日子被查封的那家地下舞廳,我見過他……」
梅玲說:「那家地下舞廳?那小鬍子一定是那舞廳的客人,去那裡玩,你見過他,是不是?」
小張搖搖頭:「不是,那小鬍子不是舞廳的客人,他是那家舞廳的保安小頭目,我暗訪的時候見過他,他帶著人在那裡維護秩序呢……」
我說:「這就是說那小鬍子是那家舞廳的打手了……」
小張說:「是的,就是他,我想起來了!」
梅玲說:「小張,你再好好想想,別記錯了,想錯了,可是要冤枉人的!」
小張又想了想,說:「沒錯,就是他,我記得很清楚!」
民警認真地記錄著,不住地點頭:「嗯……這就好了,這樣就有明確的線索了……這家舞廳的老闆剛剛治安拘留放出來,這麼說來,很有可能是他們在報復你了……這可是嚴重的黑社會報復事件,要嚴打……我們馬上回去,立刻查找傳訊那幫人,公然報復傷害記者,這可是嚴重的刑事案件,罪加一等,絕對輕饒不了他們……」
辦案民警火速離去,梅玲顯得很是不安,坐立不寧。
我對小張說:「正義一定會戰勝邪惡,那幫混蛋,公安會懲辦他們的,會抓到他們的……」
梅玲說:「我先回去……小張在這裡安心養傷……江主任,要不,你在這裡再多陪會小張?」
我看梅玲急著要走,剛想說讓她先走,腦筋一轉,說:「梅社長,我和你一起走吧…….」
小張也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自己就行!」
梅玲無法推辭,就和我一起離開了醫院,往報社走。
路上,梅玲的電話響了,梅玲接電話時,看了我一眼,我裝作若無其事。
「哦……嗯……我在回報社的車上,我和報社的江主任一起在車上,正在往報社趕……」梅玲似乎所問非所答地大聲說,接著就掛了電話。
回到報社,我和梅玲一起去了馬書記辦公室,將情況仔細彙報給了馬書記,馬書記聽完,一拍辦公桌:「這是典型的打擊報復記者事件,現在正是嚴打的時候,不法之徒竟然如此猖獗,一定要嚴厲打擊,我這就給公安局局長打電話,一定要迅速行動,立刻抓獲那幫混蛋……從嚴從快從重打擊……」
說完,馬書記立刻就摸起電話,給公安局長打電話。
梅玲這時站起來,拿起隨身的包,說:「我去下衛生間!」
梅玲要去衛生間,我是無法阻攔的,也不能跟著。
等馬書記打完電話,梅玲也從衛生間回來了。
馬書記對梅玲說:「我找了局長,公安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估計很快就能抓獲那幫人!」
梅玲點點頭:「哦……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