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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她說?我自己的事情,以後什麼也不會告訴他的,」宋明正顯得有些沮喪:「我現在真他媽後悔死了,我以前太相信她了,讓她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事情,媽的……現在成了她要挾我的把柄了……這個女人,狗日的……」


  果不出我所料,宋明正現在之所以在王巧玲面前服服帖帖,果然是被王巧玲抓住了死穴。王巧玲使出了殺手鐧,不但維護了自己的婚姻,還將宋明正進行了反制。


  宋明正沒說王巧玲知道了什麼事情,但是,我覺得,一定是王巧玲掌握了能將宋明正置於死地的事情,即使不能把宋明正的生命置於死地,也起碼能毀掉宋明正的官途。對於宋明正這樣在官場混的人來說,沒有了仕途和官途,沒有了政治生命,也就等於被宣判了生1理生命的死刑。


  「唉——我這輩子,我的婚姻,我的生活,也就這樣了,不能做別的指望了,這個家,名存實亡了,這個婚姻,也就剩個形式了,這個夫妻關係,也就是個空殼了……過一天算一天吧……」宋明正的神情很是有些落魄。


  我不好說什麼,抽了一會煙,有話沒話地說:「宋大哥,你春節在哪裡過?」


  宋明正說:「我在縣裡過,大年初一,要搞團拜會,我要帶著幾大班子的人參加的……」


  我說:「那……嫂子一起過來和你一起過?」


  宋明正搖搖頭:「她嫌小縣城裡破爛,不熱鬧,沒好玩的,不來,自己在江海過,這個年,各人過各人的……她不來,我巴不得,圖個清靜!」


  我說:「那老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難道你就要一直這樣下去?」


  宋明正無奈地說:「沒辦法,目前看來,也就只能這樣下去了……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老弟,我告訴你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


  我看著宋明正,點點頭:「宋大哥,你說!」


  宋明正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任何時候,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被人家抓住把柄,永遠都不要受制於人,永遠都要保持主動!」


  我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


  宋明正說:「兄弟,永遠記住這句話,這是當哥的從切身經歷得出的教訓,受制於人,一招被動,處處被動,永無翻身之日……」


  我相信這是宋明正的肺腑之言,他是深有體會的,說:「宋大哥,謝謝你,我會牢記的!」


  宋明正又坐了一會,然後告辭離去。


  看著宋明正的車子捲起一陣塵土遠去,我覺得宋明正有些可憐,這個人前威風凜凜的縣委書記,在人後是如此的凄涼和寂寞,如此的孤獨和落魄。


  當再大的官,也是人啊,也一樣有七情六慾,也一樣有煩惱和憂愁。把那層官衣剝去,他就什麼都不是,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年30的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娘又念叨起了柳月:「這會不知道月兒和妮妮在幹嘛?」


  晴兒說:「娘,你不要老是念叨了,姐這會和妮妮她們在老家過年呢,她們會過的很好的,她們這會啊,比我們還熱鬧呢,人比我們還多呢!」


  晴兒知道老三和蘭姐與柳月一起過年的事情。


  娘說:「不就是月兒和妮妮還有妮妮的舅舅嗎,還有誰呢?」


  晴兒說:「還有老三和張蘭,他們過年不敢回來,在柳姐老家和柳月一起過年呢。」


  「啊——老三和張蘭不敢回來過年了,就這麼在外面漂泊了?」娘說。


  晴兒說:「是啊,老三的爹娘不接受張蘭,老三和張蘭好成一個頭,誰都不能讓他們分開,不在外漂泊,怎麼辦?」


  娘說:「唉——有家不能回,這是什麼事兒啊!難道他們就一直這樣下去?這個老三,就為了張蘭,不要爹娘了?」


  晴兒說:「是啊,瘋狂的姐弟戀,老三也是個不孝之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我說:「你說什麼呢?誰說老三不孝了,老三這是被逼的沒辦法,老三打算等和張蘭在外面生了孩子,就帶了孩子見爹娘的……」


  晴兒說:「用生米煮成熟飯來要挾老人,逼家人接受這個現實,那還是不孝!」


  我說:「你胡說八道!老三是個孝子!」


  晴兒不服:「我胡說八道?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孝子?為了所謂的愛情不要爹娘,讓爹娘傷心,這樣的人能是孝子?」


  我有些生氣了:「晴兒,你給我閉上嘴巴!」


  晴兒白了我一眼:「我就不閉嘴,怎麼了?觸到你的痛處了?想當年,你也差點走了老三的路子,是不是?你當年為了那個所謂的愛情,也差點和咱爹娘翻臉,是不是?哼……昏了頭,差點把爹娘氣死,這是誰幹的事情?」


  我瞪眼看著晴兒:「你想幹嘛,大過年的想找事是不是?」


  晴兒毫不畏懼地瞪眼看著我:「是我找事還是你找事?我不就是說說嗎,怎麼了?你這麼發神經幹嘛?」


  我火氣上來了,剛要發火,娘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腦瓜上:「你個不懂事的孩子,不許欺晴兒,再惹晴兒生氣,讓你爹揍你!」


  爹也瞪眼看著我:「當年那事,你還不服氣是不是?還想挨揍是不是?」


  我閉了嘴巴,不吭聲了。


  晴兒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對娘說:「娘,你說,老三為了張蘭和自己的爹娘鬧成那樣,老三的爹娘能不傷心嗎,這樣的人,能是孝子嗎?」


  娘嘆了口氣:「唉——老三這孩子挺好的啊,那個張蘭也是不錯的孩子,可是,他倆年齡相差這麼大,怎麼就……怎麼就成這樣了呢,這實在是不合適啊,當老人的,怎麼著也不會同意的啊,其實,老三的爹娘也是為了老三好啊,這個張蘭啊,老三小,不懂事,她自己怎麼也不懂了呢,怎麼就走火入魔了呢?」


  晴兒說:「娘,你想想啊,年齡差距這麼大,這能有好日子過嗎?能過到一塊兒嗎?姐弟戀,害人不淺啊,這好好的夫妻過日子,哪裡有女的比男的大那麼多的?大那麼多的,哪裡有能夠持久的?這樣的搭配,早晚沒有好下場……」


  娘說:「唉——老三不懂事,這張蘭該明白這些事理啊,我看,也還是各人做事的方式問題,要是換了咱家月兒,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月兒這麼好的性格和人品,她就一定不會搞這個什麼……叫什麼姐弟戀的……當年寶寶找的那個女人比他整整大了12歲,作孽啊,幸虧寶寶後來回頭了,不然,說不定我和你爹早就氣死了,哪裡還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哪裡還能再有機會收月兒做干閨女,享受這有兒有女的天倫之樂啊……現在想想,那女的也真是的,寶寶糊塗,她也跟著糊塗,自己比寶寶大那麼多,難道就不懂這人間的基本事理?」


  晴兒看了我一眼,對娘說:「娘,你和爹現在還不知道那女的什麼樣,還不知道她是誰吧?」


  娘說:「不知道啊,木有見過……當時爹娘來城裡,是要找那女的評評事理的,不過她不在江海,唉……想想都過去了,就算了,那女的也未必就是壞人,可能也是一時想不開…….既然都是過去的事了,也就不提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現在寶寶和你一起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爹娘看了比什麼都開心,咱莊戶人,也沒什麼好圖的,就圖能過個安穩日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現在,你們倆雙方父母都健在,還有了個這麼好的月兒姐姐,多好的日子啊,咱家這日子,是越過越有奔頭了……」


  晴兒說:「那……娘,你想不想知道那女的是誰啊?」


  我急了,眼看這大過年的祥和氣氛就要被晴兒攪散,猛地咳嗽了一聲,看著晴兒:「吃菜吧,少說點,累著,對身子不好!」


  娘說:「知道她是誰現在還有什麼用呢,沒什麼意思了,反正你和寶寶現在都在一起了,都快有孩子了……再說,爹娘認識的城裡人哪有幾個,女的就是張蘭和柳月,其他人也不認識,就是知道名也不知道什麼樣子啊……呵呵……好了,不談這個了,晴兒,多吃點東西,這懷孕了,要好好增加營養的呢,這樣,生下來的娃娃才會更加健康,娘可就等著今年夏天抱孫子了……」


  晴兒看了我一眼,沖我做個鬼臉,小聲說:「哼……我放你一馬……」


  這時,娘出去下水餃,爹出去幫忙。


  我看著晴兒:「你能不能大過年的不惹事啊?」


  晴兒說:「我不惹事當然可以,不光大過年不惹事,以後也能不惹事,我告訴你,現在柳月是咱姐,你要是以後再給她弄那些貓膩,我就告訴爹娘,這可是亂論,我看爹娘的臉面放哪裡放?爹娘不讓你氣死才怪……還有,我還會讓爹娘知道柳月就是你以前找的那女的,我看她這干閨女還能不能做成?」


  我瞪眼看著晴兒:「你——你太過分了!」


  晴兒說:「我不過分,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要教育你如何做人,如果做個好男人,如何做好我晴兒的丈夫,只要你規規矩矩安分守己和我過日子,我是不會讓大家難堪的,難道我不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所以啊,江峰同志,以後乖乖的哈,聽老婆的話跟黨走,在外做個好記者,在家呢,做個好丈夫,好爸爸,咱們的日子啊,就會和和睦睦甜甜蜜蜜,咱們一家啊,就會美美滿滿、倖幸福福,只要你不惹事,我保證不惹事,你不逼我,我保證不折騰,如果真的要是出了事,那也得怪你,責任不再於我,是你逼我的……」


  晴兒講話的口wen軟中帶硬,我聽了后脊梁骨直發冷,冒冷汗。


  我怔怔地看著滿桌的菜肴,沒有了一點吃東西的胃口。


  晴兒突然溫柔地笑起來,給我夾菜,邊說:「親哥哥,看你,大過年的,無精打採的,幹嘛啊這是,來,吃東西,為妻的親自給你夾菜,伺候伺候我的好男人……今兒個是大年夜,你最好振作一點哈,別讓爹娘心裡不快……」


  我心裡嘆了口氣,木然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吃完年夜飯,爹娘看了一會兒春節聯歡晚會,就去睡了。


  我讓晴兒也去睡,我獨自守夜,晴兒不答應,非要我摟著她睡,說自己睡不著,不然,她就要和我一起守夜。


  晴兒已經5個多月的身孕,自然是不能和我一起守夜的,我無可奈何,關了電視,和晴兒一起去睡覺。


  躺在床上,我有些無精打采,關了燈,木然地看著漆黑的天花板發獃。


  從晴兒的最近的話里,我陡然感覺到,晴兒和我做那事,或許並不是僅僅為了性的需求,她或許是要通過做那事來讓自己有一個安慰,讓自己真真切切感覺到我是屬於她的,給自己一個更加安全的體味。


  我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晴兒,她深深地愛著我,這是無可置疑的,可是,我的心在哪兒呢,我和她做那事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呢?我對晴兒說愛她,這是我的心裡話嗎,我對晴兒的情感,現在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呢?到底是愛情多一點還是親情多一點呢?我心裡不時湧起的對晴兒的疼愛,到底是出於什麼呢?


  我突然覺得晴兒很可憐。


  晴兒自語著:「親哥哥……晴兒知道哥哥是疼晴兒的,是愛晴兒的……這會,晴兒更真切地感覺到了哥哥的愛,哥哥的情……晴兒是哥哥的女人,一輩子都是……」


  聽到晴兒的話,想起晴兒今晚吃飯時候說的那些,我的心裡突然有些茫然和迷惘。


  晴兒幸福而滿足地睡去,在這個1997年的大年夜裡。


  屋外,寒風呼嘯,肆虐著穿行在山林里,發出陣陣低嘯。


  大山裡的山村,格外寧靜,偶爾傳來鞭炮的響聲和犬吠。


  我躺在溫暖的炕上,懷裡擁著熟睡的晴兒,失神的眼睛無力地穿過老屋的窗欞,看著寒夜裡清冷而落寞的夜空……


  整個世界彷彿都沉寂了,似乎一切都在無聲中睡去。


  突然,外面鞭炮齊鳴,像是突然在深夜裡颳起了一陣颶風,瘋狂的噼里啪啦生席捲了這個寂寞的小山村。


  午夜零時了,新的一年到來了。農曆1997開始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柳月在幹什麼呢?她好嗎?我鬱郁地想著,在無邊的愁苦和思念中睡去……


  大年初六,我回到了江海,初七開始上班了。


  晴兒的學校開學還早,她沒回來,在婆家和娘家輪流住,享受著4位老人的呵護和疼愛。


  柳月和柳建國也帶著妮妮回來了。


  柳建國給梅玲做的裝飾工程年前結束,工程款年前梅玲沒有給齊,說是年後給。


  這一天,我到柳建國公司去,問起工程款的事情,柳建國說:「梅玲說今天給錢的,我準備讓會計去拿,梅玲不讓,讓我自己親自去拿。」


  我說:「哦……那你就去拿好了!」


  柳建國說:「梅玲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了一件事!」


  我說:「什麼事?」


  柳建國說:「發票的事情!」


  我說:「發票?怎麼了?」


  柳建國說:「梅玲讓我給開好發票,蓋好公司的章,但是,款項這一欄,不要填,空著給她……」


  我說:「哦……這麼說,她要搗鼓點小動作了,這麼做,你這裡方便嗎?」


  柳建國說:「這個倒是不難,經常有客戶要求這樣的,會計會操作好的。」


  我說:「那查賬的時候,會不會出事?」


  柳建國說:「只要做好帳,一般是不會被發現的,梅玲提這個要求,我能滿足她,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以前要求我們這麼做的,都是公家的項目,多報些錢,吃公家的,可是,這個項目是私人的,梅玲這麼做,不是在吃她的老闆嗎?要是她老闆知道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難道這裝飾的錢,不用個人支付?」


  我想了想,也覺得不大好理解,我覺得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梅玲把這筆錢算到報社的賬上,充公讓報社支付,要麼就是梅玲吃馬書記一嘴,從馬書記那裡再多賺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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