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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點頭:「嗯……」


  柳月吸了一口煙,說:「其實,我這麼叮囑你,有些多餘了,你其實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我這個人啊,就是婆婆媽媽,老是想嘮叨……」


  我說:「不是的,不多餘,不是嘮叨,你說的很好,我很喜歡聽!」


  柳月笑了,看了看時間:「好了,我該走了!」


  說著,柳月站起來。


  我坐在那裡沒動,看著柳月:「柳月,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


  柳月說:「什麼事?你說!」


  我站起來,說:「這次要去溫州考察學習,我想……我想……」


  柳月抿著嘴唇看著我:「嗯……你想什麼?」


  我說:「我想抽空去你家看看…….我想問你要你家的鑰匙,我想去看看,去打掃清理下灰塵……」


  柳月沉默了片刻,說:「嗯……好,我給你鑰匙!」


  說著,柳月去了卧室,拿了鑰匙給我。


  我接過鑰匙,鄭重地放進口袋。


  柳月猶豫了一下,說:「既然你要去看看,我……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我說:「你不用說,我知道,我會做好的……清明節快到了,我會去你鄉親和父母的墳前看看,整修一下墳墓,祭奠你的鄉親和父母的」


  柳月眼裡里閃過感動的目光:「嗯……你都替我說出來了,我回不去了,建國也沒時間,那就拜託你了!」


  我說:「你放心,我會當做我自己的親人一樣來祭拜的!你的鄉親,就是我的鄉親,你的爸爸媽媽,就是我的……我的親人!」


  柳月明亮的目光有些潮濕,點了點頭:「嗯……拜託了……我們走吧……」


  到了火車站,我買了站台票,送柳月去了站台。


  火車在這裡是始發,我送柳月上車,安排好鋪位,然後下了車,站在柳月的卧鋪窗口。


  柳月開了窗,沖我笑笑:「江主任,祝我一路順風!」


  我也笑笑:「嗯……一路順風!」


  我站在車下,看著柳月略微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孔,心裡有些發疼。


  柳月又說:「那我也提前祝你南下一路順風,我倆一個南下,一個北上,呵呵……南征北戰,背道而馳啊……」


  我覺得這話不大中意,說:「什麼背道而馳啊,不好聽!」


  柳月忙說:「呵呵……我說錯了,信口胡言,sorry!」


  我笑了笑。


  火車開動了,柳月沖我揮手:「再見!」


  我笑著和柳月揮手再見。


  火車遠去了,站台上剩下孤獨而寂寞的我。


  看著空曠的鐵軌,我的心有些凄冷,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遠方的天空發獃。


  遠處傳來一陣歌聲:長長的站台,漫長的等待,長長的列車,載著我短暫的愛……


  喧囂的站台,寂寞的等待,只有出發的愛,


  沒有我歸來的愛……


  聽著曠野里這粗獷而蒼涼的歌聲,我的心裡潮濕了。


  送走柳月的當天晚上,我和晴兒在家裡看完電視,正要休息,突然接到了小紅的電話:「江哥,不好了,妮妮生病了!」


  「什麼?妮妮生病了?」我和晴兒都大吃一驚,我忙問小紅:「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晴兒緊緊抓住我的胳膊,耳朵貼到電話跟前,緊張地聽著。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吃晚飯玩了一會,然後我就帶著妮妮睡了,剛才我起來一摸她額頭,很燙,一摸身上,像個火球,還有點咳嗽,」小紅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江哥,你趕緊來啊……」


  「別急,小紅,你趕緊給妮妮穿上衣服,讓她喝點水,我馬上就過去,馬上就去!」我說著放下電話,對晴兒說:「妮妮發高燒,必須要去醫院看醫生,柳月今天去北京了,我得馬上過去!」


  邊說我邊穿外套。


  晴兒也跟著我穿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我點了點頭,開門就要往外走,晴兒突然想起了什麼:「等下!」


  接著,晴兒跑回卧室,片刻又跑出來,把一卷東西塞到我口袋裡:「帶上這個!」


  我一摸,是一沓錢。


  「這是3000塊,家裡就這麼多現金了,帶上防備,說不定用得著!」晴兒說。


  晴兒想的比我還周到,我點了點頭,拉著晴兒火速下樓,跑到校門口,攔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直奔柳月家。


  到了柳月家樓下,我讓計程車在下面等候,和晴兒急火火上了樓,小紅打開了門,妮妮正躺在沙發上,小紅已經給妮妮穿上了厚衣服。


  我一摸妮妮的額頭,滾燙。妮妮似乎被高燒燒糊了,出於半昏迷狀態,嘴裡嘟噥著什麼,也聽不清楚。


  我來不及多想了,彎腰抱起妮妮,對晴兒和小紅說:「走,抓緊去兒童醫院!」


  我抱著妮妮下樓,晴兒和小紅緊跟著下來,上了計程車,直奔兒童醫院。


  路上,妮妮喝了一口水,迷迷糊糊叫著:「媽媽,我要媽媽……」


  我輕輕拍著妮妮的身體:「妮妮,乖,大哥哥大姐姐在這裡,咱們這就去醫院,很快你就會好了……」


  妮妮喃喃地說:「大哥哥,我難受,好難受……」


  我問小紅:「是不是妮妮白天在外面玩出了大汗,然後受涼了啊?」


  小紅說:「也可能吧,不過,今天早上妮妮身體就有點不舒服,柳姐給她吃了點葯,又叮囑她不要到外面瘋跑,可是,柳姐一走,她就不聽話了,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之道天黑才回家,出了一身的汗……」


  晴兒摸著妮妮的臉,燒的通紅,很著急,催促計程車司機:「師傅,開快點,再快點……」


  很快到了兒童醫院,我和晴兒抱著妮妮去了急診室,小紅去挂號。


  值班醫生先給測了體溫,結果嚇了一大跳,高燒40度。值班醫生又用聽診器聽了聽妮妮的前胸和後背,又開了化驗單,我們去給妮妮化驗血液。


  很快,診斷結果出來了:高燒引起的急性肺炎,屬於輕度。需要立刻住院治療。


  我和晴兒還有小紅都嚇壞了,怎麼這麼嚴重。


  值班醫生一邊開藥一邊看了看我和晴兒,語氣裡帶著責備:「你倆看起來年紀不大,孩子倒是生的挺快,都6歲了,既然生了孩子,就要對孩子負責,就要看好孩子,你們這樣的不負責任的父母啊,少見,孩子燒成這樣才發現送到醫院……唉……怪不得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呢,年輕人毛嫩啊,沒有責任感,不懂撫養孩子……幸虧孩子的肺炎是輕度的,要是再來晚了,發展成重度的,孩子有得罪受了……」


  我和晴兒面面相覷,沒有做聲。


  接著,晴兒和小紅去取葯辦住院手續,我抱著妮妮去了住院部。


  辦完手續,住院部卻沒有病房可以安排。


  「都住滿了,沒空床位了,在走廊里加張臨時簡易床吧!」護士長說。


  「啊……在走廊里?走廊里沒暖氣,很冷啊,風嗖嗖的……普通病房滿了,那種豪華單間病房還有沒有啊?」我說。


  護士長冷眼看了我一下:「沒有了!」


  「怎麼這麼巧,都滿了!」我又說。


  護士長煩了:「我說,你到底住不住,住上趕緊給孩子打針降燒,你磨嘰什麼?」


  我說:「好,好,趕緊打針吧!」


  走廊里加了一張摺疊床,我把妮妮放好,護士很快就給妮妮掛上了吊瓶,退燒消炎同步進行。


  妮妮一直在昏睡狀態,身體似乎無力到了極點。


  妮妮掛好吊瓶,我和晴兒還有小紅就坐在旁邊的連椅上看護著妮妮。


  晴兒又過去將妮妮身上棉被的被角掖好,給妮妮頭上戴上棉帽。


  走廊盡頭的窗戶破了,冷風嗖嗖的吹進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小紅和晴兒只穿了短棉衣,熬夜肯定是要冷的。


  我讓晴兒和妮妮看護好妮妮,下了樓,在醫院門口有一家勞保商店,我在裡面買了兩件棉大衣,回來給晴兒和小紅一人一件。


  「峰哥,你不冷嗎?」晴兒裹著棉大衣問我。


  「不冷!」我說。


  小紅剛才那會凍得只哆嗦,這會才好了一點。


  「小紅,你先睡會吧,在連椅上將就一下!」我說。


  小紅畢竟是個孩子,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來的路上還驚慌不已,這會看到妮妮打上了吊瓶,才安穩下來。


  「江哥,你說,要不要給妮妮的打個電話爸爸說一聲啊?」小紅問我。


  我想了下,問小紅:「你和妮妮的媽媽說了嗎?」


  「沒有,我怕柳姐著急擔心,影響她工作,再說,說了她也回不來,沒用,就沒有告訴她! 」小紅說。


  「嗯……對,是不能告訴她,不然柳姐急死了!」晴兒說。


  我看了看錶,深夜12點,柳月這會應該到北京了。


  「你告訴妮妮的小媽了沒有?」我又問小紅。


  「沒有,妮妮的爸爸在下面縣裡,也不方便,王姐我也沒說,我誰都沒給說,就先你打了電話!」小紅說。


  「嗯……」我點了點頭,想了想:「這樣吧,深更半夜的,醫生已經診斷好了,先不要告訴妮妮的爸爸了,等天亮后看情況再說,好不好?」


  晴兒有些遲疑:「峰哥,這樣……合適嗎?」


  我說:「合適,聽我的安排……」


  小紅和晴兒點了點頭。


  我自有我的想法,我擔心如果通知了宋明正,宋明正再通知了王巧玲,那麼,他們特別是王巧玲很可能會借著這個借口收回妮妮,那麼,等柳月從北京回來,如何向柳月交代?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孩子被人家要走了,這是什麼事啊!

  妮妮現在已經確診,不是什麼疑難病,只要好好住院治療就行了,此事最好先不要驚動宋明正兩口子,免得出叉叉!


  也深了,小紅穿著棉軍大衣,靠著連椅睡了。


  妮妮咳嗽起來,迷糊著又叫起來:「媽媽……我要媽媽……」


  晴兒忙過去,蹲在妮妮跟前,握住妮妮的一隻手,撫摸著妮妮的臉蛋,柔聲說道:「乖,寶貝,媽媽在這裡……媽媽在……」


  妮妮不出聲了,又昏睡過去。


  晴兒不再離開,就蹲在妮妮跟前,握著妮妮的手,撫摸著妮妮的臉,臉上充滿了母性的溫柔和疼愛。


  我看著晴兒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我在走廊里來回走著,心裡盤算等明天天亮去找院長,想辦法弄一個床位,最好有一個單間。


  掛了一夜吊瓶,天亮了。晴兒趴在妮妮跟前瞌睡了過去,一直握著妮妮的手。


  護士來量了體溫,妮妮的燒退了,咳嗽也輕了。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


  晴兒醒了過來,下去買了早餐,我和小紅簡單吃了一點,晴兒在窗前給妮妮喂稀飯和糖水。


  看著晴兒細心細緻的樣子,我覺得晴兒真的有一點像母親的樣子。


  妮妮睡醒了,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和晴兒,說:「大哥哥,大姐姐好……」


  我看著妮妮:「妮妮,身體感覺好些嗎?」


  妮妮咧嘴笑了:「嗯……感覺舒服了,昨晚我怎麼迷糊了呀?」


  晴兒說:「乖乖,寶貝,你發燒了嘍,嚇死我了……現在好了,燒退了……」


  我說:「妮妮,昨天你應該聽媽媽和小紅姐姐的話的哦,不要在外面玩那麼久,你看,出了汗,受了涼,要打針了……」


  妮妮看著小紅:「姐姐,我不淘氣了,以後要聽話,不在外面玩那麼久了……」


  小紅笑著:「妮妮是乖孩子,以後可別這樣了啊,嚇死姐姐了……」


  大家的心裡都放鬆了,小紅又看著我:「江哥,你看,還要再告訴宋大哥嗎?」


  我說:「既然已經退燒了,就不用了,不必再讓他擔心,還有,妮妮媽媽也不要說了,省的她在北京無法安心工作!」


  小紅點點頭。


  晴兒說:「峰哥,妮妮需要住院鞏固治療,我和小紅在這裡看著就行了,你到時候去忙你的就是了,也不要耽誤工作!」


  我說:「沒事,不要緊,等大夫來查房看看情況再說!」


  這時妮妮說話了:「大哥哥,大姐姐,我覺得你們好像是我爸爸媽媽一樣……」


  我笑了,晴兒也笑了,親了親妮妮的臉蛋:「寶貝,大哥哥大姐姐會像爸爸媽媽那樣照顧你的……」


  一會兒,醫生來查房了,後面跟著昨晚對我橫眉冷眼的護士長。


  醫生過來,護士長在旁邊說:「主任,這是昨晚剛收的病號,沒床位了,在走廊里臨時加的床!」


  主任點了點頭,邊看病歷邊說:「嗯……」


  我一聽是主任,忙說:「主任,走廊里太冷了,小孩子晚上受不了的,能不能照顧下給弄個房間里的床位啊,要是有單間更好,我們多花錢也不要緊!」


  護士長不耐煩地看著我:「喂——你這人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你了,沒床位了,你有病是不是?還問這個問題!」


  主任漠然看了我一眼,繼續看病歷,一會低下頭來掏出聽診器聽妮妮胸部。


  我一看,不能硬來,和他們不好說話了,看來只有找院長。


  這個醫院的院長是新換的,我也不認識,但是我知道,是在我舉報市人民醫院的院長,院長落馬之後,交待出其他的院長,兒童醫院的前院長進去之後來上任的,而且是宋明正安排的自己的人。


  一會兒主任說:「效果不錯,病情不重,再繼續鞏固治療幾天就可以了,至於床位,如果有出院的,騰出來的空床位會給你安排的,沒有床位,你找誰也白搭,候著吧!」


  我沒有說話。


  主任和護士長接著去了其他病房。


  護士來換了葯,繼續給妮妮掛吊瓶。


  妮妮的精神顯然好多了,臉上露出了活潑的笑,但是還是顯得有些虛弱。


  我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告訴陳靜今天不去上班了,讓她有什麼事情和我聯繫。


  我直接去了兒童醫院院長辦公室,院長不在,辦公室的人說院長到科室檢查工作去了,說是有新聞單位來採訪,要拍鏡頭。


  我又回到妮妮的病床旁,打算過會再去。


  正在這時,護士長帶著一個護士急匆匆走過來,說:「喂——你們這個床的,趕緊起來,這床要撤了!」


  我一聽,心裡挺高興,騰出床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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