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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鶯一聽,看了看楊哥,忙舉起杯子,楊哥一看,也就不再說什麼,大家一起喝了。


  放下酒杯,楊哥說:「明天就要出發了,去西京了,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知道了,人大把名單傳真過來了,你也去啊,在組織組!」


  楊哥說:「是啊,每年我都去的,今年也不例外,呵呵……或許,這是我最後一年跟隨人大代表團去了……」


  我看著楊哥:「怎麼?楊哥,你要變動工作了?提拔了?」


  楊哥笑笑:「呵呵……說說而已,提拔不敢當,或許會換個窩吧!」


  我說:「去哪裡啊?」


  楊哥說:「不知道啊,組織決定吧,黨的需要就是我的去向,服從安排吧,不服從也沒用的!」


  我說:「什麼時間動呢?」


  楊哥說:「不知道啊,可能下個月,也可能到年底,誰知道呢,哈哈……我也不過是自己猜測而已!」


  楊哥突然變得有些圓滑,說話讓我摸不到邊棱。


  「常務副部長這個位置,我幹了6年了,太久了,也該動動了,不然,人家會有意見的哦……」楊哥又說,像是對我,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倒滿一杯酒:「那楊哥,我祝你官運亨通,再上一個新台階!」


  楊哥又是打個哈哈,舉起杯子:「謝謝江老弟,謝謝了……不管結局如何,老弟的這個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聽楊哥的口氣,好像對自己的官運前途不是很樂觀似的。我有些摸不透楊哥的心思。


  「小江,新年新氣象,來,我給你喝一杯,要想好,大敬小,我的官途已經接近中老年,你的官途正是朝氣蓬勃之時,好好乾吧,今後你的路還長著呢!」楊哥端起酒杯和我說。


  我和楊哥幹了一杯,看著楊哥:「楊哥,你的官途怎麼能接近中老年了,你說不定還會繼續飛黃騰達的!」


  楊哥笑了:「呵呵……小江,官場是一個大染缸,複雜得很,慢慢你就會體會到的,到了一定的級別,在一個相對的圈子裡,基本就到頂了,人生不過如此,知足常樂吧,不要做那些不現實的夢了……」


  黃鶯在旁邊笑了:「楊哥,你做的官也夠大了,很多人混官場,一輩子也達不到你現在的位置呢,呵呵……這官,到底多大才算是大啊,沒個標準啊,guojiazhuxi大,可是只有一個呢!」


  楊哥說:「小黃說的對,有道理!」


  黃鶯說:「楊哥,或許你的職位級別不是很高,但是,常務副部長,可是貨真價實的實權派,作為正縣級的幹部,算是權力大的了!既然屬於實權派,那麼,和領導打交道多了,領導賞識的一定是的了,呵呵,所以啊,楊哥,我覺得,你還能提拔重用的!」


  楊哥看了看黃鶯,又看了看我:「你們知道嗎,中國官場有個規律,實權越大,通常難做大官!哈哈……」


  我有些奇怪:「為什麼?」


  黃鶯也很奇怪,看著楊哥:「楊哥,說說原因!」


  楊哥說:「這是中國官場的一個規律,當然不是說全部都是這樣,但是,是一個普遍現象,這種現象的出現,和國情是密不可分的……如果從經濟學角度看,實權也是一種稀缺資源,實權越大,就越稀缺。市場上稀缺的東西,想得到的人就很多,供不應求,競爭自是激烈得多。所以當官有了實權,就會有人惦記,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求你的,也有恨你的,還有不少則是想取而代之的。所以握有實權的人,除非你鋼鑄鐵打,滴水不漏,不然稍有不慎,遭人算計,陰溝里也會翻船。要是工作中再有個三長兩短,被人抓了把柄,不僅陞官無望,就連現在的職位,也是凶多吉少,去日不多也。」


  我點了點頭:「哦……」


  楊哥又說:「對實權越大通常難做大官的現象,經濟學還有一種解釋:就是民主失靈。政治市場的選擇,通常奉行的是多數通過規則。比如選某人當處長,必須有多數人贊成才行。從理論上說,『多數通過』無可非議,它比一個人亂點鴛鴦譜不知要強過多少倍。但難點在於,什麼叫『多數通過』?經濟學講多數,至少有兩個層面的含義:即少數人中的多數與多數人中多數。打個比方,以選處長為例,倘是由3個局長也就是一正兩副來決定,則『多數』是兩人;若是由全機關人員選舉,『多數』可能是幾十、甚至上百人。要知道,選人與一般幹部選人,角度會有不同。局長選出的處長,與普通幹部選出的處長,大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以局長們的選擇為準,雖然也是多數通過,但結果卻不能代表全局多數人的意志,所以民主在這裡就失靈了……正是這種少數人選人,使得握有實權的幹部,往往難做大官。假設某處長,管著工程發包。工程發包,是讓許多人垂涎欲滴的事,想插手的自然很多。如此一來,那些比處長官大的,就可能寫條子,給處長介紹工程隊。處長手裡一個工程,也許要收20個條子,僧多粥少,如何是好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處長只能權衡厲弊,把工程包給某重要領導介紹的工程隊。可是,處長討好了一個領導,卻得罪了19個上司。將來開會研究他的提拔時,一個人贊成,19個人反對,結果會是什麼情形,人們可想而知……」


  我專註地看著楊哥,心裡亮堂起來,原來如此。


  楊哥繼續說:「再有,那些官大的寫條子,沒官的呢?想接工程就得送票子。即使這個處長不收禮,100人送錢,拒絕了99個,而其中一個是丈母娘介紹的,就收下了。可不料東窗事發,結果被人告到紀委,紀委辦案,不是看你拒賄多少次,而是看你有沒有受賄,是一票否決。哪怕是一次,該撤職的就得撤職,該法辦的就得法辦,法紀無情嘛!所以實權幹部當大官,成功的概率只有1%,而失敗的概率是99%。而沒有實權的幹部,人家既不找你批項目,也不管你要資金,所以得罪的人不多,行賄的人更少。這樣升遷的機會,反而比起實權幹部來要多得多……以此類推,一個局是這樣,一級黨委一級政府也是如此,明白了吧?」


  我心裡對楊哥的分析很佩服,點點頭:「楊哥,你說的太精闢了,我明白了!」


  楊哥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小江,明天我們就一起去西京了,小柳也去,你們倒是輕鬆啊,寫寫稿子就可以了,我的責任可是大了,這次人代會要補選一名副省長的,還是差額選舉,可是不能出了差錯啊!」


  我想起下午柳月和我說的話,說:「楊哥,那你是要做大量的動員和思想工作了,不過,代表們大多都是黨員,應該問題不大的!」


  楊哥有些感慨,放下茶杯,看著我說:「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現在的黨員,有幾個是真正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呢?唉……信仰危機啊在中國的官僚政治傳統中,有一個遺產是代代相傳的,這就是各級官員的層層任命制。在當今,迄今除了村官是由村民真正選舉出來之外,這還不包括在村裡真正說了算的黨支部書記,各級官員都不是經由民眾選舉產生的,而是由上級發現、任命的。凡村官以上的官員選舉,其中包括所謂差額選舉,無不是由上級做出安排的,選舉人只是按照上級的意圖舉舉手、畫畫圈、做做樣子罷了。偶爾某個縣以上機構的選舉中鬧出一個非黨委指定候選人當選的現象,在當地乃至在全國都會是天大的新聞,同時也是黨委組織部門工作的失敗,這作為一種官場非常態的現象其實並不具有制度性的意義……」


  我聽了,有些無語,這話從楊哥這名官場老油條口裡說出來,別有一番意味。


  楊哥站起來:「好了,不談這個了,呵呵……你在這裡和小黃坐坐,我去你們那房間敬個過年酒去,這不出十五,喝得還是過年酒!」


  說著,楊哥問了我房間號碼,端著空酒杯就去了,這裡剩下了我和黃鶯。


  我看著黃鶯:「黃姐,過年怎麼過的?」我問這話的意思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和楊哥一起過的年。


  黃鶯說:「自己過得啊!」


  我說:「你沒有和楊哥一起過年嗎?」


  黃鶯搖搖頭,眼神有些黯淡:「沒有!」


  我說:「你和楊哥進展如何了?」


  黃鶯說:「還是那樣,沒進展!」


  我心裡有些失望,說:「怎麼會這樣呢?」


  黃鶯看著我:「上次我和你談完話后,我就按照你說的去做的,可是,沒效果啊,楊哥這個人,唉……」說著,黃鶯嘆了口氣。


  我說:「是不是你力度不夠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呢!」


  黃鶯笑了下:「你倒是挺明白這個的,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用在楊哥身上,不管用呢!年前,我試探性和楊哥說想和他一起過年,可是,楊哥婉言謝絕了……」


  我聽了,心裡有些沮喪,我是多麼希望楊哥能和黃鶯在一起啊,這樣我就心裡踏實多了,楊哥就不會記掛柳月了,雖然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無恥,可是,我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我可以不對外說,但是我不能欺騙自己的真實想法。


  黃鶯沉默了一會,又說:「今晚,是我提議一起吃飯的,楊哥明天去省城,我說要給他踐行,他答應了,請我來吃海鮮,吃飯的時候,遇見你之前,他和我說了一些心裡話……說的很坦誠,很動晴,很真誠……」


  我說:「哦……楊哥說什麼了?」


  黃鶯說:「楊哥說了,說我是個好女人,各方面都很好,無可挑剔,可是,他對我始終卻沒有那種情感,我問他為什麼,他猶豫了一下,說他心裡其實一直裝著另一個女人,已經裝了很久了,不管這個女人對他如何,不管這個女人答應不答應他,他心裡都始終無法將她放棄,他說,只要這個女人一天不結婚,他就等她,直到最後絕望……」


  我的心猛地劇烈跳動起來,面部神經不由抽搐了兩下。


  黃鶯看著我:「江主任,楊哥心裡的這個女人是誰?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忙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楊哥沒有告訴你嗎?」


  黃鶯也搖搖頭:「他沒有說,我問他了,他不說!唉……我好羨慕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為什麼不答應楊哥呢,楊哥是多好的一個男人啊,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知冷知熱,知性達理,難道這個女人心裡還裝著更好的男人?難道還有比楊哥更好的男人?」


  我的心裡有些發澀,艱難地說:「那麼,你也還是有希望的,如果……如果這個女人有一天……有一天結婚了,那麼,楊哥就絕望了,那麼,楊哥,說不定就會和你在一起了……」


  黃鶯苦笑了下,說:「我也這麼問楊哥了,可是,楊哥說,這個女人不會再和別的男人結婚的,他說的很肯定,說他願意就這麼一直等下去……我有些不明白,我覺得這個女人心裡一定是裝著別的男人,可是,為什麼這個女人不和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呢,楊哥為什麼這麼肯定說這個女人不會再結婚呢?難道是她心中的男人不喜歡她?」


  我默默地聽著,心裡疼痛難忍,刀割一般,脫口而出:「不,這個男人很愛這個女人的!很愛很愛!」


  黃鶯有些意外,看著我:「為什麼這麼說?你知道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搖頭:「不,不,不!我不知道!」


  黃鶯說:「那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掩飾地笑了笑:「根據你的話我推斷猜測的啊,既然楊哥這麼喜歡這個女人,那麼這個女人一定很優秀很美麗,既然這個女人心裡有一個男人,那麼這個男人也一定會很愛很愛這個女人的,優秀的女人,誰不喜歡呢?」


  黃鶯相信了我的話,聽了點點頭:「嗯……你推斷的很有道理!」


  我心砰砰直跳,差點露了餡。


  黃鶯又說:「或者,難道是這個男人結婚了,不可能會和她結婚了?」


  我的心裡湧起難言的苦澀,喃喃地說:「可能吧,或許吧……」


  黃鶯的神情有些迷惘和寂寥,輕聲自語道:「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寡婦更是難上加難啊……我還年輕,我不願意讓自己的青春就這麼溜走,我想有個家,有個溫暖的家,我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把我的寂寞故事畫上休止符的人;一個可以陪我聽遍所有悲傷情歌,卻不會讓我想哭的人;一個我可以在他身上找出一百個缺點,卻還是執意要愛他的人;一個會對我說,我們有坑一起跳、有苦一起嘗、有一輩子就一起過的人;終於,我等到了,我找到了,可是……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他,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嗎?他為何要如此對我,我的命運為何要這麼凄苦,生活為何對我如此不公……我找到了一個理想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卻愛著另外一個女人……」


  我聽了,無言,注視著黃鶯悲戚的神情,心潮翻湧。我覺得黃鶯說的是心裡話,她應該是真的愛上楊哥了,只是,楊哥卻不愛她,楊哥還牽饒著柳月。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時,看見柳月正端著酒杯輕盈地向我們桌前走過來,臉上帶著微笑。


  黃鶯不認識柳月,起碼沒見過柳月的面,柳月也是如此,知道黃鶯但是沒打過交道。


  柳月走過來,熱情地對黃鶯說:「黃護士長,你好,我叫柳月,是楊部長的朋友,也是楚江主任的老同事,剛才楊部長過去我們那桌敬酒,聽說你也在這裡,專門過來給你敬個酒,認識一下,呵呵……」說著,柳月坐在楊哥剛才坐的地方,向黃鶯伸出了右手。


  黃鶯反應也很快,在被柳月的容貌氣質所震撼的同時,也伸出手和柳月握住,笑著說:「幸會,幸會,謝謝,謝謝!」


  柳月注視著黃鶯:「黃護士長真的很年輕漂亮啊,早就聽楊部長多次說起過,今天有幸見到,呵呵……」


  黃鶯笑著擺手:「客氣了,你才漂亮呢,在你面前,漂亮二字不敢當!真的!」


  黃鶯一直沒有對柳月下稱呼,我估計是黃鶯看不透柳月的年齡,不知道是改叫姐姐還是妹妹,又不知道柳月的職務,無從下口稱呼,就對黃鶯說:「她是我在報社新聞部的老主任,現在是咱們市委宣傳部的副部長!」


  黃鶯說:「哦……柳部長啊,年輕有為啊,呵呵……原來柳部長也在報社工作過,還是江主任的老領導,江主任這麼有才,柳部長必定是能力更加出眾了……」


  柳月笑著:「哪裡有什麼才能,按照領導吩咐做事情就是了,江主任雖然是我的老部下,可是早就出於藍了,我以前是俯視他,後來呢,平視他,以後啊,我得仰視他嘍,呵呵……」


  我和黃鶯都笑起來,黃鶯說:「今天能認識柳部長,三生有幸,來,柳部長,我敬你一杯,咱倆年齡我也不知道誰大,不過看起來差不多,就喝個姊妹酒吧!」


  柳月笑著看了我一眼,對黃鶯說:「我是老姐,你是小妹,我比你大,呵呵……」


  黃鶯皺皺眉頭,看著柳月:「真的?」


  柳月微笑著:「真的,我今年37歲,你說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黃鶯驚呼一聲:「真的?柳姐,你真的37?一點也看不出來啊,你太顯年輕了!」


  柳月搖搖頭:「老嘍,年輕已經是過去時嘍,呵呵,來,喝個認識酒……」


  柳月和黃鶯喝了一杯酒,黃鶯放下杯子,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柳月,眼裡露出羨慕之色:「柳姐,你是怎麼保養的啊?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啊?」


  柳月笑起來:「別這麼說,我哪裡懂什麼保養,其實啊,人只要有一顆年輕的心和樂觀向上的精神狀態,就會永葆年輕的狀態,心理和生1理是互動的,不是嗎?」


  黃鶯點點頭,又說:「柳姐和楊哥是老朋友?」


  柳月點點頭:「是的,整天在一個大院里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都是熟悉的了!楊哥可是個好人啊,又有能力,成熟穩重,小黃,好好加油努力和楊哥發展,我覺得你們倆真的很般配的!」


  聽了柳月這話,我和黃鶯都很高興,我特別高興。


  柳月看了我一眼,說:「江主任,你好像心情很高興啊!」


  我一怔,忙說:「是啊,聽到你的祝福,誰不高興呢,是不是啊,黃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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