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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峰,不要……不要這樣……放開我……」柳月喘息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
邊說,柳月又開始掙脫。
「不要推開我……不要這麼推開我……」我的聲音嘶啞著,突然有些哽咽:「不要……不要……」
我的聲音傷感脆弱而倔強。
柳月不動了,喘息也暫時平緩下來。
在這遠離都市遠離塵囂的黑暗空間里,在我在伴我度過滄桑而又苦難歲月的大山裡,時隔許久,我擁抱著我曾經擁有時刻眷戀離我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的溫柔和母性,心裡突然湧起萬般柔情和感懷傷痛,心裡突然覺得我們彼此是那麼地需要在擁抱中撫慰憂傷而寂寥的心靈。
柳月的身體有些僵硬,我輕輕拍了拍柳月的背,像是在向她傳遞一個輕鬆和安全的信號,柳月的身體接著就舒緩下來,任我抱住了她的柔軟和溫熱。
擁抱著柳月的溫柔,我的心汩汩開始流淚,我的眼睛愈發潮濕,心中一時忘卻了外面的整個世界,彷彿這世上只有我和柳月是。擁抱是世上最柔美的愛。擁抱時身體是柔軟的,心亦充滿柔情。在擁抱中,和柳月初遇的甜蜜和懵懂湧上心頭,走過的路在記憶中鋪展,說過的話在耳邊縈繞盤旋,曾經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語都像磁帶被倒回了起點重新複習。所謂的疲倦,不管是審美還是緣自真實的生活,都會在這鮮明的記憶里恢復,讓人淚流滿面的震顫。想起曾經那萬端的柔情蜜意,想起曾經那因為愛而決定廝守此生的諾言,想起曾經那眾里千尋要與之攜老的摯愛,想起曾經那短暫而無比快樂的時光,想起曾經的纏棉和牽挂……
那一刻,我深深體味到,擁抱,擁有融冰化雪的溫暖,摧壁毀壘的力量。我不知道愛河中的人們,有多久沒有張開臂膀,有多久沒被攬入懷?可能同榻而眠,卻同床異夢;可能同桌而食,卻貌散神離,食不說話。如果做那事已成了例行公事的需要和敷衍,如果親wen不過蜻蜓點水的心不在焉、淺嘗輒止……那麼擁抱必已生疏、久久忘懷。
擁抱著柳月的身體,我深切感覺到,原來擁抱具有最恆久的美麗和心動。擁抱是身體與身體的交疊,更是靈魂與靈魂的重合。世界上最柔美的愛是擁抱,因為彼此沒有距離,聽得到彼此的心跳。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不是床也不是赤道,而是愛人的胸懷。如果兩顆心相愛相依,溫暖賽過赤道;如果兩心相視成仇對峙成冰,則千年堅冰不過爾爾。
柳月呼出的氣息在我的耳邊掠過,我感覺那是擁抱時拂面的夏日清風,流淌的是愛的溪流。可以無言,絕對勝有聲;可以絮叨,瑣碎卻熨貼。在有情之人的懷裡,可以無羈,可以放鬆,也可以任性;可以清笑,可以流淚,也可以脆弱。不需要任何的偽裝,不必要任何的憂慮。沒有一座港比這裡更安全,沒有一處灣比這裡讓人更依戀……
我的身心整個沉浸在那久違的母性的懷抱,我的淚水不知不覺流了出來,流到我的嘴角,一股鹹鹹的味道進入我的味覺。
這時,柳月輕輕伸手拍了拍我的後背,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我分明感覺到柳月的嘆息里充滿了無奈苦楚和疼愛,還有那來自心靈深處的憂傷和熾熱。
我的血液流速加快,感覺渾身發熱,突然就將嘴唇接觸到了柳月嫩滑的脖頸……
柳月渾身一顫,身體又開始掙脫,我一用力,和柳月一起倒在了炕上,依然抱住柳月的身體,壓在了柳月的身上。
我的大腦和身體都開始瘋狂……
「啪——」我的臉上突然挨了一記耳光,在寂靜的深夜裡聽起來格外響亮。
「不可以——」柳月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雖然簡短卻無比堅決。
我的身體頓時僵住了,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停頓在那裡。
我驀地清醒了,突然回到了現實,身體急速冷卻,猛然想起了晴兒,想起了現實,我這是在幹什麼!?我要幹什麼?!我在對柳月做什麼?!
我翻身到一邊,仰面朝天躺在了炕上,看著無邊的黑暗,心在劇烈顫抖。
柳月急忙坐起來,摸索著找到了打火機,點著了蠟燭。
我看到了柳月凌亂的頭髮和被我扯亂的上衣,心裡突然感覺無比羞愧,感覺自己的心靈無比齷齪骯髒。
昏暗的燭光下,我躺在炕上,無力無神的目光看著柳月整理上衣,捋好自己的頭髮,柳月的臉在燭光下有些蒼白,眼神顯得有些嚴峻。
一會,柳月低頭看著我,嘴角蠕動了兩下:「我們都喝多了……都過分了……」
我羞愧地看著柳月:「對不起……對不起……我犯渾了……」
柳月伸手拉過被子蓋在我的身上,眼神變得痴痴的,說:「我們都犯渾了……我們,太過分了……我……不應該……我……對不住她……」
我喃喃地說:「不怪你,怪我,是我主動的,是我發暈,我混蛋,我差點犯了錯誤……是我對不住她……」
那一刻,晴兒成為我和柳月無比清醒的存在,我們都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柳月將被角掖了掖,輕聲說:「時間很晚了,你累了,也倦了,你那房間沒有炕,太冷,在這裡睡吧!」
柳月沒有提出讓我回自己的房間,我心裡有些意外。
「那你?」我說。
「我也睡!」柳月平靜地說著,拉過另一床被子,躺下,在我的身旁:「在北方,不都是一張大炕可以睡一家人嗎,那麼,我們就當做一家人,親人,一人一個被筒,睡吧……」
說著,柳月吹滅了蠟燭,躺在我的身旁,我們都和衣而卧。
屋內重新進入了黑暗,我和柳月並躺在一起,我聽著柳月均勻的呼吸,心裡稍微平靜下來。
「對不起,我打你了,還疼嗎?」一會,柳月說。
「不疼,不怪你!」我說。
「我從來沒有打過人,這是我第一次打人,沒想到卻打的是你……唉……」柳月嘆息了一聲:「你當時太瘋狂,我語言制止不住你,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一急,就伸手打了你……對不起……我錯了……」
「是我錯了,不怪你,你打的對……」我說。
「我知道我們是不該剛才那樣擁抱的,我們不該有身體的親密接觸的,可是,一聽到你剛才說『不要』的哽咽嘶啞聲音,不知怎麼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柳月說。
「我當時真的沒有別的想法,我就是突然特別想抱住你,感受你,或許,我是想尋找一個寄託和棲息……」我說。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柳月說:「所以……所以……我沒有推開你……可是,我不希望你這樣,你的寄託和棲息不應在我這裡,你的精神和肉1體的歸宿,都應該是在她那裡,所以,我說,我錯了……」
「唉……」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柳月沉默了,一會說:「睡吧,晚安,好夢……」
我們都不再說話,屋內沉默下來。
室外寒冷的山風依舊肆虐,山林發出的低嘯像是在嗚咽著訴說什麼。
酒精的麻醉上來,我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在柳月的身旁,我的心裡是如此的安寧平和溫暖,彷彿回到了久違的心靈的港灣。
半夜,我突然醒了,睜大眼睛看著黑暗,聽著窗外的風聲和山林的哽咽,接著又聽到了低低的壓抑的抽泣聲音。
我側耳傾聽,抽泣的聲音不是來自窗外,而就在我的身旁。
柳月在哭泣,在無聲而壓抑地哭泣。
黑暗中,我看不到柳月,卻分明感覺到了她的傷心和苦楚,我的心深深地痛起來……
我不知道柳月是什麼時候開始哭泣的,也不知道她哭泣了多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沒有入睡。
我睡覺的姿勢有些累,就輕輕變動了一下身體,柳月覺察到了,立刻就停止了抽泣,接著聽見柳月坐起來,摸索著打著了火,點燃了蠟燭。
我急忙閉上眼睛,裝作熟睡的樣子,甚至輕輕打起了呼嚕。
雖然閉著眼,我卻知道蠟燭沒有滅,仍在燃燒著。
我還知道柳月沒有再躺下,好像就坐在我身旁,我甚至聽到了柳月呼吸的聲音。
我微微睜開一條眼縫,看到柳月正端坐在我身邊,靜靜地注視著我,目光里充滿了疼愛和憐惜,還有無限的深情和眷戀。
這種目光,只有不被人看見的時候柳月才會流露出來,就像她電腦里的日記一樣。
我相信,柳月此刻流露出來的是真情,是發自心底的真情,就像我在背後默默注視著她一樣。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不敢再看柳月的眼神,將眼縫又合上。
柳月就那麼一直坐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好像一直在專註地看我。
我依舊呼吸均勻,打著熟睡的鼾聲,心中熱流滾滾。
我這會喉嚨有些冒火,酒精的作用,感覺很渴,卻又不敢動,也不敢醒來。
我邊裝作熟睡,邊不由自主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喉嚨蠕動了兩下。
柳月有了動靜,我睜開眼縫,看見柳月下了炕,給我倒了一杯水,端過來,又坐到我身旁。
我忙將眼睛合上。
接著,我聽見柳月輕輕的聲音:「江峰,醒醒……」
我停止了鼾聲,一下子睜開眼睛,看著柳月,裝作迷糊的樣子:「哦……幹嘛?」
「起來,喝點水,喝了這麼多酒,一定渴了吧?」柳月說著,將水杯遞給我。
我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幾大口,感覺舒服了,抹了抹嘴唇,看著柳月:「你怎麼沒睡嗎?」
柳月微微一笑:「我睡醒了,也是渴了,剛喝完水,想到你可能也渴了,就喊你起來喝水!」
「哦……」我看看柳月:「那就繼續睡吧,天還不亮,時間還早!」
「嗯……」柳月答應著,吹滅了蠟燭,躺了下去。
躺下不久,我就聽見了柳月均勻的呼吸聲,看來她是真的睡了。
我卻毫無倦意了,仰面朝天,睜大眼睛看著黑夜發獃,眼角淌出了兩行淚水……
第二天早上,我和柳月起來嬉耍完畢,吃過早飯,去村口的學校。
路上,柳月看著我:「昨晚睡得還好吧?」
我看著柳月略顯倦怠的眼神:「我還好,你呢?」
柳月笑著:「我很好呀,第一次睡炕,真好啊,那麼暖和,可惜,就是貼著炕的身體熱乎,露在外面的臉,好冷哦……」
我笑了:「這個和城裡的暖氣,當然是不能比的!」
柳月深呼吸了幾口:「山裡的空氣,真好,沁人心脾……」
我說:「春夏秋季,這裡就是天然氧吧,空氣十分清新。氧氣里負離子含量很高的……」
柳月點了點頭,看著周圍的群山和叢林,說:「秋天,這裡一定很美,一定是漫山金黃。」
我說:「春天更美!青山綠水,鳥語花香!」
柳月說:「春天應該是很美,可是,我更喜歡秋天,我喜歡秋天的那種感覺!」
我說:「我也喜歡秋天的感覺,特別是深秋!」
柳月說:「對,深秋,是的,那種讓人感動到心靈深處的蕭冷和悸動!」
我說:「一種痛苦的享受!」
柳月笑笑:「嗯……同樣的感覺!」
說笑間,到了學校。學校的孩子們都到齊了,穿著嶄新的衣服,一個個興奮不已,王老師正在給孩子們說著注意事項。按照計劃,王老師陪同孩子們一起去。
上午10點,北方集團的大轎車來了,集團辦公室主任跟隨來的。
孩子們歡天喜地上車,村裡的鄉親們都來送行,老村長給我們帶了山裡的不少蘑菇和干野菜,還有昨天專門安排人去山裡用網套的幾隻野兔,殺好了,冷凍起來的。
柳月和鄉親們依依惜別,上了車。
臨走時,老村長和我緊緊握手,瞟了一眼坐在車上的柳月,湊近我耳邊說:「江記者,這個柳部長是不是你媳婦兒?」
我笑著沒有回答,握了握老村長那布滿厚繭的大手,轉身上了車。
車出發后,我坐在柳月身旁,柳月問我:「臨走時老村長看了我一眼,趴在你耳邊說了什麼話?」
我看了柳月一眼:「老村長說想讓我轉告你,讓你來村裡做婦聯主任,我答應了,你來不來?」
柳月「撲哧」笑起來,推了我身體一把:「你少來捉弄我!」
我呵呵笑起來。
下午4點,車子到了江海,到了北方集團所屬的北方大酒店門口,按照安排,王董事長正在酒店門口等候迎接山裡的孩子們。
車剛停穩,我一眼就看到王董事長身旁站著王董事長夫人和晴兒,此刻她正和王董事長夫人一起有說有笑。
我愣了,晴兒怎麼來了?
在我看到晴兒的同時,柳月也看到了晴兒,笑著對我說:「哈……小許也在呢,看,正在哪兒?」邊說,柳月邊用手指指晴兒的方向。
與此同時,晴兒的目光也看到了並排坐在一起的我和柳月,面部肌肉微微一抽搐,接著就若無其事地扭頭和王董事長夫人說笑起來,彷彿沒看到我和柳月一樣。
敏銳的柳月顯然看到了晴兒微妙的一瞬間的變化,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我心裡更是做賊心虛,我昨晚可是真的對不住晴兒了,我竟然抱了柳月,親了柳月的肌膚,還差點……要不是柳月那一巴掌,後面會發生什麼,我真的不敢去想。我不由十分敬佩柳月在那種場合下的理智,雖然她讓我抱了,那也是出於她理智下的對我的心疼和放縱,並沒有被那酒精和氣氛迷惑了大腦。
我和柳月站起來,和王老師一起指揮孩子們下車,王董事長一行在車下熱情迎接。
柳月和王董事長認識,是老熟人,一見面就高興地打招呼。
柳月和王董事長打完招呼,又和王董事長夫人和晴兒說話:「嫂子來了,小許也在啊!」
董事長夫人拉著柳月的手:「呵呵……柳部長,這麼久不見你了,你出落地越髮漂亮了……原來你也參加這個活動了啊……」
柳月笑著,看著董事長夫人和晴兒,點點頭:「呵呵……我是去山裡走訪的,看望老鄉的,這個活動是江主任組織的,我沒事,又聽說是北方集團贊助的,就跟著來鬧騰,和孩子們一起玩,熱鬧啊……怎麼,嫂子不歡迎?」
董事長夫人忙說:「喲——柳部長,柳妹子,你這話說到哪裡去了,你參加這活動,可是讓我們蓬蓽生輝啊,八抬大轎請不來啊,怎麼敢不歡迎呢……對了,我給你介紹下這個小妹妹,這位就是江主任家裡的,許家大妹子,小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