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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翻出一個通訊錄本,上面第一個是哥哥,後面有手機號碼,於是急忙要過老三的大哥大,撥打這個號碼。
電話很快撥通了,裡面傳來一個男人沉穩而矜持的聲音:「喂——哪裡?」
聽這口氣,很像是個政府官員的口wen,我忙說:「你好,你是歐陽秀麗的哥哥嗎?」
「是的,你是幹嘛的?什麼事?」對方說。
「你妹妹出車禍了,現在在市人民醫院急救室,我是江海日報社的,我姓江,正好路過車禍現場,將她送到了醫院,你抓緊過來看看吧……」
「啊——」對方顯然是嚇了一跳,忙說:「人怎麼樣了?傷勢嚴重不?」
「很嚴重,流了很多血,現在在門診急救室!」我說。
「好,我馬上就去!」對方匆匆掛了電話。
10分鐘后,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趕到了急救室門口,我一看,我認識他,是市中區的歐陽副區長,開會的時候見過他發言。我認識他,但是他卻不會認識我。
「喂——來這裡!」我迎上前去說話。
我渾身是血的樣子顯然把歐陽區長嚇了一跳,看著我,又看看老三:「你是?」
「我是江海日報社的,我姓江,我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我簡單地說道。
「哦……謝謝你!」歐陽區長和我握手,然後急問:「怎麼樣了?」
「正在急救室。」我說。
「哦……」歐陽區長有急忙走到急救室門口,往裡看。
接著出來一個大夫,看著歐陽:「你是傷者的家屬?」
「是的,我是她哥哥,她是我小妹!」歐陽忙點頭:「大夫,怎麼樣了?」
大夫一臉嚴肅,看著歐陽:「請跟我來!」
大夫說著就往辦公室走,歐陽忙跟上去,我和老三也跟了過去,想知道傷情如何。
「你妹妹被撞得很厲害,腦部受到劇烈震蕩,根據拍片的結果看,大腦裡面成混沌狀態,需要馬上進行開顱手術……而且,出血很多,再晚來一會,光出血就會沒救了……」大夫說:「幸虧了這兩個小夥子……」
說著,大夫看了看我和老三。
「啊……」歐陽吃了一驚,又感激地看了我和老三一眼,然後急問大夫:「大夫,那頭部的傷勢……」
「這個需要根據手術的情況而定,」大夫說:「我想給你說明白,弄不好,極有可能是植物人,我們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你來簽字吧……」
歐陽區長伸出哆嗦的手簽字,我和老三悄悄出來。
「走吧,家屬來了,我們就不用操心了!」我說。
「走,回現場去,晴兒和蘭姐還在那裡等著呢……」老三說:「媽的,那個肇事的司機不知道還在不在?剛才我們來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他正在往遠處跑,估計是嚇跑了,撞了人,不趕緊救人,卻跑掉了,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老三這麼一說,我猛然想起了季主任,他酒後駕車撞了人,匆匆離開現場,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不知道酒後駕車肇事是違法犯罪嗎?
我和老三趕回車禍現場,交警已經來了,正在拍片調查取證。
晴兒和蘭姐見我們回來,忙迎過來。
「哎呀——峰哥,你身上都是血!」晴兒說。
「沒事!」我說。
「那個被撞的女人怎麼樣了?」蘭姐問我們。
「正在急救,再晚一會,血就流光了,就沒救了,不過,就這樣,腦部撞擊震蕩的厲害,也有可能是植物人呢!」老三說。
「啊——這麼厲害,可怕!」蘭姐和晴兒同聲震驚。
這時,一名交警過來,看了看我:「你好,剛才是你們把傷者送到醫院去的?」
「是的!」我說。
「傷者怎麼樣了?」交警問。
「正在急救!」我說。
這時,我看到季主任的車前,一個小夥子正茫然站在那裡。
這時,其他交警查勘完了現場,拖車也開始準備將肇事車拖走。
「我們是市中區交警大隊肇事科的,能不能麻煩你一下,跟我們到大隊科里去說說當時的情況?」交警用友善的語氣對我說。
「當然可以!」我點點頭。
雖然我想起這是季主任開的車,我去有可能不大好,但是,當時的情況下,我還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那好,謝謝你的配合,你坐我們的車去吧?」交警指指旁邊的一輛警車。
「不用,我們自己有車,我開車帶你去!」老三說。
「算了,車上都是血,你還是帶著晴兒和蘭姐去洗車去,我去去就來,很快的!」我說。
「峰哥,我和你一起去!」晴兒不放心我。
「不用,我又不是被審訊,你去幹嗎啊?」我說著,笑了下。
「呵呵……是的,是來協助我們調查取證啊……」旁邊那交警也笑了。
「那……你等等,把這上衣換下來,都是血,穿上這個……」晴兒拿出剛買的風衣,給我換上。
我沖老三晴兒蘭姐擺擺手:「好了,你們抓緊去洗車吧!」
我走向那警車。
「喂——那肇事司機,你過來,上車!」交警沖站在肇事車旁的那小夥子呵斥道。
我一聽,呆了,肇事司機,這小夥子成了肇事司機?!肇事司機不明明是季主任嗎?
我猛然明白了,出事後季主任之所以匆匆離去打電話,是為了找人頂替自己,這個小夥子,無疑就是季主任的駕駛員,關鍵時刻來救主人了。
我尋思了一下,沒有說話,上了警車。
到了市中區交警大隊肇事科,那交警客氣地說:「請跟我來吧,到我辦公室。」
我下了車,跟隨那交警上樓,到了辦公室門口,看到科長室,才知道這交警原來是科長。
我扭頭,看見季主任的駕駛員去了隔壁房間。
科長招呼我坐下,又來了一個小夥子交警,打開記錄本。
「你貴姓啊?」科長問我,同時遞給我一顆煙。
我接過煙,點著,吸了一口,說:「免貴姓江。」
「在哪裡高就呢?」科長繼續問。
「我是江海日報社新聞部的!」我說。
科長一聽,態度明顯變得熱情和謙和起來,站起來又和我握手:「哦……江海日報社的記者啊,呵呵……江記者,佩服,佩服,好人啊,及時救人……」
這時,那小夥子交警開始記錄。
「科長客氣了,遇上這種事,誰都不會見死不救的!」我說。
「江記者,請你把你見到的事情的經過講一下好嗎?」科長說。
於是,我把車禍的經過和送到醫院去的情況講了一遍,但是,我沒有提肇事司機,也沒有提傷者的身份。
「江記者,你有沒有看到駕駛員是什麼樣子的?」科長問我。
我心裡琢磨了一下:「當時,我忙著救人,哪裡顧得上看駕駛員啊……」
那交警小夥子認真記錄著,記錄完,將本子遞給科長,科長看了看,遞給我:「江記者,你看下,情況是不是這樣?」
這時,又進來一個交警,遞給科長一個本子:「科長,肇事司機也說完了!這輛車是市糾風辦季主任的車,駕駛員是季主任的司機!」
科長接過來看了看,皺起了眉頭:「怎麼搞的,怎麼不一樣呢?」
我明白,科長說的意思是和我說的不一樣。
我不說話,低頭看記錄。
這時,科長屋裡的門又被推開,一個穿西裝的人進來了,科長忙站起來:「大隊長好!」
我抬頭一看,大隊長後面還有一個人,是季主任。
季主任看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詫異,接著又迅速平靜下來。
「大隊長,這位是目擊證人,江海日報社的江記者!」科長給大隊長介紹。
大隊長沖我點點頭,剛要說話,季主任突然說話了:「江主任,你在這裡啊!」
「江主任?」大隊長看著季主任。
科長也有些意外的神情。
「是啊,這是咱們江海日報社新聞部的江主任!」季主任說。
「哦……江主任好!」大隊長伸手和我握手,又對科長說:「這位是咱們市糾風辦的季主任,聽說他的駕駛員出了事,趕緊來看看……」
科長一聽,忙和季主任握手:「季主任好!」
「情況都問完了吧?」大隊長問科長。
「問完了!」科長說著拿過我手裡的記錄本,連通季主任的司機的記錄本,一通遞給大隊長。
大隊長接過去開始看。
「江主任,原來你正好經過哪裡啊?」季主任笑著看我。
我也笑著點點頭:「是的,季主任。」
「唉——你說這個駕駛員啊,怎麼這麼冒失呢,我今天早上還專門叮囑他,雪天結冰路滑,注意謹慎駕駛,這個小夥子啊,就是不長記性……」季主任做生氣惋惜狀,又說:「我正在酒店喝喜酒呢,聽說這事,就趕緊過來了……」
我沒說話。
「季主任,你看下,這是江主任所見到情況!」大隊長將本子遞給季主任。
季主任接過來看,看完,鬆了口氣,用感激和讚賞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我說沒看到駕駛員而放心了,他一定知道我看到了他。
我沒有因為季主任的感激和讚賞而輕鬆,心裡卻糾結得很,感到強烈的不安和矛盾。
這時,季主任說:「大隊長,科長,你們忙,我要趕到醫院去,去看看傷員……對了,江主任,被撞的人現在什麼情況了?」
季主任這時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氣,但是沒有絲毫醉態。
「傷勢很嚴重,頭部撞擊地厲害,正在搶救,聽說很可能要是植物人呢……」我說。
季主任聞聽臉變了色:「這麼嚴重?!」
「我們科里的人安排去了醫院一個,去看看情況了……」科長對大隊長說。
「哦……」大隊長點點頭。
季主任匆匆告別離去,臨走前,沖我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季主任的意思,他一定覺得我很夠意思,很夠味,或許是覺得經過兩次的接觸,兩次的喝酒找女人,我和他已經成為了同盟。
季主任走後,大隊長看完了季主任的駕駛員做的筆錄,對科長說:「情況有差異啊,這駕駛員說的怎麼和現場勘查和江主任說得對不起來呢?」
「是的,我也正犯疑問呢!」科長說:「駕駛員交代的撞人之前的行車路線和臨時處置措施,和現場勘查的情況以及剎車痕迹不wen合…….」
大隊長沉思了下,看著科長:「要不,你親自去詢問下駕駛員吧,靈活機動點,季主任對這事很關心的,區公安分局局長剛才也給我來電話,要我們妥善處理好這事……」
我一聽,知道大隊長的意思了,明白了就是暗示科長要引誘駕駛員重新做筆錄。
我有些生氣,強自鎮靜下來,不緊不慢說了句:「對了,剛才我忘了說,傷者的身份我知道的,是市教育局的,叫歐陽秀麗……」
「哦……」大隊長和科長一起看著我。
「傷者的家屬我也見了,她的哥哥趕到醫院了,她哥哥你們應該都認識的……」我繼續說。
「誰啊?」
「咱們市中區的一位區領導!」我說。
「歐陽副區長!!」大隊長和科長同時說出來,臉上的表情都很意外。
「是的!」我說。
大隊長和科長都呆住了。
一會,科長說:「大隊長,我去隔壁詢問駕駛員去……」
「慢——不用了,等等再說吧!」大隊長說。
我看火候差不過了,就說:「大隊長,科長,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哦……好好,謝謝你啊,江主任,有時間多來大隊玩啊,多給我們宣傳啊!」大隊長熱情和我握手。
科長也笑容滿面和我握手告別。
我離開了市中區交警大隊。
我知道,季主任到了醫院,就知道傷者的身份了,無須我說。
我不說是季主任駕車肇事的,但是,我必須提示傷者的身份,讓大隊長和科長明白這事是不可以胡來的,得罪了副區長,也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