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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不免對陳靜的辛苦表示歉意和慰問,白天這麼忙,晚上還專門等候我,太勞累了。
「陳靜,以後如果當天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在我辦公桌上留個紙條就行了,不必天天晚上在這裡等我,」我對陳靜說:「再說了,有時候我晚上有酒場,也不一定能來得這麼早……」
陳靜卻絲毫不在意,她直接對我說:「小官人,我就是喜歡等你晚上來辦公室,你不來,我不踏實,晚點沒關係,反正我是光棍,沒有成家,自個兒在家也悶得慌,每晚等你,成了我的必修課了,嘻嘻……別為此心裡不安,俺是自願的……」
陳靜現在私下和我說話越來越放肆,老是叫我「小官人」,我不知道陳靜的這個稱呼包含了她怎麼樣的一種情感,但是,我的腦子裡經常把陳靜和老三聯繫的一起。
和陳靜在辦公室忙完,我就回到宿舍,在柳月用過的那台電腦上寫東西,主要是寫新聞業務研討論文,從自己實踐和理論結合的經驗和體會出發,寫自己採訪中的心得和見解。寫完后,拷打軟盤上,到辦公室列印出來,寄到新聞專業刊物去。
因為我知道,以後評職稱,是需要有論文的,市級、省級、國家級專業刊物發表的,對評職稱具有重要的作用。
靜靜的春夜裡,我在柳月用過的鍵盤上敲擊著,注視著柳月無數次注視過的電腦屏幕,雖然春寒料峭,但是我的心裡卻暖融融的。
每一個這樣的夜晚都讓我懷念,我彷彿感覺自己和柳月在默默無言地對話、依偎,又彷彿回到那一次我在賓館寫稿,她安靜地坐在旁邊看報紙等候我……
寂靜的春夜裡,我的心裡充滿落寞和孤獨,房間里一片安靜,只有我的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
每每寫到深夜,寫累了,我會停下來,點燃一顆香煙,在裊裊的青煙中,看著電腦屏幕,在心裡和柳月無言而語。
在這樣的春夜裡,我不知道柳月在幹嗎,不知道為什麼小道消息傳了這麼久,張處長還不來江海上任,張處長不來,她自然也沒有消息,難道,情況又有了變化?
楊哥和我說過,人事調整背後的鬥爭和情況複雜得很,瞬息萬變,不到最後宣布任命,誰都不敢確保自己能幹上。
楊哥和我說過一個真實的故事,江海下面某縣的縣委書記調整,本來決定的是讓市土地局局長去擔任縣委書記,就在楊哥帶著材料去省委組織部彙報的路上,剛到平江縣,正在吃午飯,接到市裡來的通知,緊急更換為市教育局的局長去擔任那縣的縣委書記。至於中間發生了什麼,誰都無法說清楚,也沒人敢說清楚。
或許好事多磨吧,我心裡暗暗祈禱張處長能到江海乾市委宣傳部部部長,暗暗祈禱柳月能跟隨張處長回來,雖然這不是柳月最初的理想和追求,可是這總比在省委宣布部里過著那種屈辱和憋悶的日子要強,至少能讓柳月暫時擺脫那種壓抑和被人非議的指指點點。
每一個深夜,我都在這種無邊的寂寞和思念中度過,在不堪回首的記憶和不時湧出的自責中度過。
自從我上次拒絕了梅玲,梅玲就沒有再糾纏我,不過,現在,她也沒有精力來糾纏我了,每天從早到晚,她都在建築商和材料供應商的前呼後擁中趾高氣揚地指手畫腳,忙乎在報社建築的第一線。她似乎很快意於這種權力的感覺,而且,我知道,她在物質上也一定受益匪淺。
至於是不是只有她自己在物質上受益匪淺,還是另有他人一同受益,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我早出晚歸,和劉飛也極少碰面,即使見了面,也是簡單寒暄幾句,然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不僅僅是我自己感覺無話可說,我看出來劉飛也是。
晴兒和我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和安寧,一如我們過去的幾年那樣,她生來就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孩子,在單位里人緣極好,對人很平和,從不參與權益之爭,倒也不會樹敵。
和我在一起,晴兒談的最多的就是蘭姐,蘭姐的對象在北京攻讀博士,難得回一次家,孩子又在鄉下跟著爺爺奶奶過,自己一個人也很寂寞,經常叫晴兒過去玩。
由於市委黨校離江海大學距離很近,我中午的時候經常去晴兒宿舍吃飯、午休。
晴兒對和我現在的情況很滿意,臉上整天掛著快樂和開心。
一切,好像都恢復了以往,恢復了以往的那般平靜和祥和。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下午,我從市委黨校放學,剛要出校門,一輛黑色的奧迪100停在門口,楊哥從車窗里伸出頭:「小江,上車,今天我舉辦私人酒宴,走,跟我吃飯去!」
楊哥預定的私人酒宴終於姍姍來遲,酒宴請的是何人?幹嘛非要我參加呢?
我上了楊哥的車,心裡不停地犯著嘀咕。
在楊哥的車上,我問楊哥:「楊哥,今晚我們去哪裡吃飯?」
「嘉年華,我預定了一個小包間,人不多!」楊哥笑眯眯地看著我:「小江,這段時間學習的效果怎麼樣?」
「挺好,很受教育,感覺自己的思想理論水平提高了很多,感覺自己的大腦豐富了很多東西!」我發自內心地說道。
「嗯……不光是要聽老師講課,不光是要學習理論,還要多動腦思考,多和你平時的工作,和你們單位的實際相結合,要做好結合這篇文章,」楊哥拍拍我的肩膀:「還有,你們班裡的那些同學,要經常和他們多交流,多向他們請教,多學習他們的長處……」
「嗯……」我點點頭。
「最近和小許怎麼樣?小許還好嗎?」楊哥又問。
「還好,還是那樣,小許最近也比較忙,工作挺順利的。」我回答。
「小許可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啊,思想比較單純,好好珍惜!」楊哥說。
「嗯……」我又點點頭,心裡在想著今晚會和誰一起吃飯。
到了嘉年華,楊哥吩咐司機自己去吃自助餐,他和我一起去二樓。
我要先去一趟衛生間,楊哥把房間號告訴我,自己先去了房間。
我上完衛生間,正在水龍頭前洗手,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江主任!」
不用回頭,聽這聲音我就知道是誰。
我回過頭:「喲——劉主任,你好,晚上好!」
「呵呵……怎麼?你來這裡吃飯?」劉飛笑嘻嘻地看著我。
「是啊,我們學習班的同學請客,來這裡聚聚!」我的腦子反應很快,心裡暗自慶幸,幸虧楊哥沒有和我一起上衛生間,我看著劉飛:「劉主任最近忙嗎?」
「哦……呵呵……你可真幸福啊,脫產學習,不用操心,我最近可是忙壞了,跟著馬書記去北京新聞出版署剛回來……」劉飛有些訴苦,又有些誇耀自豪的口氣:「這不,梅社長設宴,歡迎馬書記歸來,給馬書記接風洗塵的……對了,我們在208房間,呆會你要不要過去敬個酒?」
我一聽,楊哥訂的房間是238,還好,相距比較遠。
「哦……行,過會,等你們開始喝了,我去給馬書記敬酒!」我忙說。
然後,劉飛就走了。
看著劉飛進了房間,我急忙走到238房間。
楊哥自己在房間里,客人還沒有來。
我告訴了楊哥馬書記他們在208房間吃飯的事情。
楊哥一聽,眉頭突然皺了皺,自言自語地說了句:「真巧……」
看楊哥說話的語氣,他今天好像不願意遇到馬書記,好像他請的客人不願意讓馬書記知道。
我坐在那裡不做聲,看著楊哥。
楊哥稍作停留,叫過來服務員:「小姐,給我調換個房間,調換3樓的,同樣的包間!」
「先生,請您稍等,我這就去安排!」
服務員走後,楊哥看著我:「你遇見馬嘯天了?遇見梅玲了?」
「沒有,我在洗手間遇見劉飛了,是他告訴我的,馬書記和梅玲我沒有看見!」我忙說。
「哦……你怎麼和劉飛說的?劉飛沒有問你和誰一起吃飯嗎?」楊哥看著我。
「我說是學習班的同學一起聚會的,劉飛說讓我過會去給馬書記敬酒!」我說。
「嗯……」楊哥點點頭,對我的回答似乎比較滿意。
一會,服務員進來:「先生,您的房間調換好了,3樓208房間,也在3樓這個位置!」
「好的,謝謝你!」楊哥站起來,對我說:「我先過去,你等幾分鐘再出去,直接上3樓。」
吃頓飯,搞得像暗戰,我點了點頭:「好,那客人怎麼辦?」
「我會通知他們的!」楊哥說著,邊往外走,邊從包里摸出一個大哥大。
原來楊哥配上大哥大了,真氣派。
我隱隱覺得,楊哥今晚請的客人似乎和馬書記梅玲有著某種重要的關係,楊哥不想讓他們知道。
楊哥走後,我坐了幾分鐘,然後也出了房間,直奔樓梯口。
樓梯口離電梯不遠,我本來想坐電梯上去的,一看,電梯正從7樓往下降落。7樓是客房,看來是客人在下樓。
乾脆不等了,我走到樓梯口,正好聽到電梯在2樓停下的聲音,接著,有人走出來。
我站在樓梯口,隨意一瞥,卻看見電梯里出來的是馬書記和梅玲。
馬書記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梅玲臉色紅撲撲的,正把一個化妝鏡放進包里,又理了理有些亂的頭髮。
我一愣神,哇靠,他們怎麼從客房裡出來了,難道,剛才,梅玲在7樓開了房間,先餵了馬書記一頓?先給馬書記接了一頓肉風?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馬書記和梅玲的曖昧如此之近。
看著他們出了電梯,背對我沿著走廊往前走,我不敢再看,急忙上了3樓,想到這倆人剛結束一番雲雨,心裡一陣猛跳。
到了3樓238房間,推門進去,楊哥正在拿著手機打電話:「請呼號碼********,內容是,房間改到3樓238,我姓楊……好,謝謝!」
我一聽,呆了,這不是柳月的傳呼號碼嗎,難道,今晚吃飯,柳月也要來?
那一刻,我的心裡掀起巨大的波瀾,難道,今晚我要見到柳月了?!柳月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