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即使她不提,我也知道她現在已經成為了那官人的女人,成為他懷裡柔順的金絲貓,溫柔在他的懷裡任他肆虐……


  而這一切,曾經是屬於我的,曾經都是我的!


  我的心猛地揪起來,飛速衝上陽台,站在冰冷的室外,看著夜色中飛舞的雪花,任風雪吹打我的臉龐,淚水和雪花一起凝結在我的眼角,膠合在一起……


  我將柳月的信慢慢撕成紙條,又撕成碎片,然後,伸出手,在風雪中張開手掌,任碎片在風雪中飄散,和那些雪白的雪花摻和在一起,無聲地落在厚厚的雪地上,隱藏於積雪中,慢慢消逝……


  我知道,這是柳月的絕交信,這是柳月最後一次給我的寫信,這是我和她最後的一次交流,她從此就將在省城裡春風得意,平步青雲,躋身權貴行列,而我,一隻默默無聞的醜小鴨,只能就此蜷縮在這個小地方度過餘生了……


  面對蒼涼深邃的漫漫雪夜天空,我仰起頭,發出一陣絕望的嚎叫……


  第二天上午,在醫生檢查完我的身體,告訴我可以出院之後,我坐上了梅玲派來的報社辦公室的車,回到了冰冷而寂寞的宿舍。


  剛在宿舍坐下,辦公室人員抬過來兩台電暖氣,說是梅主任安排送過來的。


  插上電暖氣,宿舍里逐漸暖和起來,房間里開始有了一點生氣。


  我坐在床邊,獃獃看著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宿舍,心裡對梅玲充滿了感激。


  我慢慢掀開枕頭,拿出枕頭下面柳月寫給我的信,默默地注視著,腦子裡不想讓自己多想,就這麼久久凝視著這些信。


  然後,我打著了打火機……


  當火苗竄起,當青煙冒起,當火焰燃起,我的心也隨之而焚毀了,所有的美好記憶都化為了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做完這些,我倒頭就睡,直到夜色降臨,梅玲敲響我的房門。


  梅玲走進來,提著一床電熱毯,一進門就說:「嗯……不錯,暖洋洋,充滿溫暖的氣息,呶——這是給你的電熱毯,我剛讓辦公室的人去買的……」


  我有些過意不去,忙將梅玲讓進來坐,邊說:「梅姐,這——這太不好意思,這怎麼可以?太添麻煩了。」


  「怎麼著,給姐還見外?」梅玲隨意坐在我床沿,將電熱毯放在床上,眼睛瞟著我,臉上的表情半帶挑 逗:「你現在是馬書記的眼中的紅人,不照顧好你,我怎麼給馬書記交代呢?這也是叫做照顧職工生活嘛……」


  我坐在梅玲對過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裡很溫暖,這溫暖來自於組織和梅玲,我的眼睛不敢看梅玲,她的眼睛太他媽的勾魂,我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想被勾 引。


  梅玲又打量了下我的宿舍:「小江同志,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個人衛生要注意喲,嘖,嘖,看看你這宿舍,快成狗窩了,男同志啊,沒有個女人照顧,就是不行,邋遢……」


  梅玲嘴裡說著,坐在哪裡紋絲不動,並沒有站起來給我收拾衛生的意思。


  我知道梅玲一項指使人習慣了,她是很少動手幹活的,自然也不奢望她給我收拾房間。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皮笑笑:「忙,沒來及,明天,好好收拾收拾……」


  然後梅玲繼續用那種曖昧地眼神看著我:「江小弟,個人問題咋樣了?」


  「什麼個人問題?」我裝做不懂。


  「什麼個人問題?就是你的女人問題?不懂?」梅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哦……你說這個,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個人問題!」我直截了當地回答,口氣里充滿落寂。


  「喲——怎麼了?小弟,失戀了?」梅玲看著我,好似從我口氣里聽出了什麼。


  我不說話,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男爺們,腰桿要硬,不要這麼萎靡不振,多大事?不就是個女人嗎?」梅玲輕描淡寫地說:「像你這麼好的小伙,女人都跟在你後面追,誰見了不喜歡吶,何愁沒有女人?你說,是不是?」


  說著,梅玲用腳踢踢我的小腿,帶著挑弄的意味。


  我不適應梅玲的挑弄,但是梅玲的話卻讓我有茅塞頓開之感,是啊,多大事,不就是個女人嘛,自己幹嘛要這麼萎靡不振呢?大丈夫當橫行天下,豈能為兒女情長消磨意志,耽誤青春?


  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被哪個女人耍了?」梅玲繼續問我:「告訴姐,姐替你出氣。」


  梅玲的話讓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她分明是在套我的話,想從我口裡得到確鑿的證據。我絕對不能讓梅玲知道我和柳月的事,即使已經是過去了,也絕對不能告訴梅玲。


  我不能容許梅玲掌握任何對柳月不利的信息。


  那一刻,我陡然意識到,在我的心裡,不管我是如何地恨柳月,不管我將那些來信如何地化為了青煙,但是,在我的心裡,卻始終不能放下柳月,不能抹去柳月。


  「沒被哪個女人耍,」我隨意地說道:「梅姐,你看咱這樣的,還能被女人耍?」


  「哦……我看也是……」梅玲同意我的看法,又用腳輕輕踢了幾下我的小腿。


  我縮回小腿,收縮到梅玲的腳距離之外,讓她夠不到。


  梅玲顯然意識到了我的動作,寬容地笑笑,嘴裡自言自語說了句:「小傢伙,還挺害羞的,像個雛……」


  我一下子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媽的,老子已經是女人身上的老手了,敢說老子是雛,太小瞧人了。


  我剛要反駁,一抬眼看見梅玲那挑戰的目光,立時清醒過來,放棄了回應的打算。


  我知道,如果我回應,則正中梅玲下懷,說不定今晚她就會躺在我床上,成為我的胯下之物,她打我這根嫩黃瓜的主意我是覺察的到的,我並不傻,什麼都明白,只是裝作不懂罷了。


  我氣餒地做低調狀,笑笑,沒說話。


  我不由想起柳月曾經多次告訴我的一句話:為人處世,要淡定,低調。


  其實,在我和柳月交往的這幾個月中,我的身上已經不可避免地深深打上了柳月的烙印,我的言行處事,處處都自覺不自覺地帶著柳月教誨的痕迹。


  梅玲看我這樣,也笑了:「江小弟,你很聰明,小鬼精。」


  梅玲看穿了我的心思。


  「哪裡啊,梅姐,在你面前,我哪裡敢?」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貫本分,一貫誠實,一貫正當……」


  「咯咯……」梅玲開心地笑起來:「小弟,給姐耍貧嘴啊,呵呵……好,姐喜歡,以後在姐面前不要放不開,不要這麼拘束,姐就喜歡你隨意放開……」


  我也笑了:「梅姐,你是領導,我是小兵,哪裡敢在領導面前放肆?」


  「哼哼……小鬼精,你就真的沒有在領導面前放肆過?你就真的沒有在女領導面前放肆過?」梅玲的眼睛又緊盯著我。


  我有些心慌,又有些心虛,強自鎮靜,不動聲色,依舊笑著:「想法是有的,但是,有賊心沒賊膽……」


  梅玲顯然是不滿意我的回答,但是,她也不能再多說什麼,站起來,看看時間:「你還沒吃晚飯吧,6點多了,走,和我一起去吃飯去。」


  「不了,」我推辭道:「我自己弄點吃的就行了,老麻煩你,不好意思。」


  「又給我客氣,是不是?」梅玲一瞪眼:「吃頓飯,我是不是能把你吃了?小白臉,還男爺們呢,扭扭捏捏,像個娘們。」


  說著,梅玲伸手就摸了下我的臉。


  這是她第三次伸手摸我的臉了,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被梅玲這話激著了,二話不說,穿了棉衣就跟她往外走,去了飯店。


  在飯店的單間里,梅玲要了一隻野生甲魚,燉好,對我說:「小弟,吃吧,補補身子,自己一個人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要好好注意保護自己的身體,這寫稿子,也是腦力活,要多補補腦子……」


  梅玲的話突然變得很溫柔,沒有了以往的野1性。


  我的心一陣感動和溫暖,感激地看了梅玲一眼:「謝謝你,梅姐。」


  梅玲看著我突然笑了,湊近我:「小弟,咱們商議個事,行不行?」


  「什麼事?你說。」我邊大口喝甲魚湯邊說。


  「以後,只有咱們倆的時候,你別叫我梅姐,叫我『姐』行不?」梅玲聲音柔柔的。


  我一愣,抬起頭,看著梅玲水靈靈的眼睛,這個稱呼我只對柳月有過,只有在我和柳月情濃意密之時這樣叫過她,現在,梅玲提出這個要求,顯然是不行的。


  我搖搖頭:「不行。」


  「為什麼?」梅玲反問。


  「不為什麼,你只能是梅姐,而不能是姐。」我說了一句,又低頭喝湯,我心裡知道,我只有一個姐,那就是柳月,雖然已經成為了過去,但是,將永遠留存在我的心裡,直到永遠,這個稱呼,再也不能給任何的一個女人。


  「死鬼精……」梅玲沒有得逞,嘟噥著,不滿地用手又狠狠摸了一把我的臉。


  媽的,摸了4次了,我邊喝甲魚湯邊在心裡念叨著。


  吃過飯,梅玲倒是沒有再糾纏我,因為她接到了馬書記的電話,說讓她到歌廳去陪領導唱歌。


  梅玲邀請我同去,我婉拒。


  「不了,梅姐,我還想睡覺,困了。」我推辭到,心想我和梅玲一起出現在馬書記面前,顯然是找死。


  「那也好,你回去哈好休息吧。」梅玲痛快地說著,沒再堅持,替我攔了一輛計程車。


  我回到宿舍,鋪上電熱毯,在暖暖的房間里,躺在暖暖的被窩裡,睡了暖暖的一覺。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午飯後,我去上班。


  一進辦公室,陳靜就樂呵呵地沖我笑:「江峰,快來看,你配新電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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