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殺碧容的真兇

  聽長舌鬼這一番話，葉孤城的心頭重重一跳！

  長舌鬼這一番話聽似荒誕，但細細琢磨反而有些道理，尤其是他經歷過禪音寺佛祖所設定的百世輪迴，見過眾多故人的生死別離，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走過百世的恩怨怒嗔，他的心底也對所謂人生八苦更有幾分明悟。


  當日，如果不是他執念深重，又有許多事難以放下，或許便真的皈依了佛門。


  人生八苦，由生老病死，到愛別離苦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一苦勝過一苦，凡人一生六十載已經是苦極，修士一生上千年，孤寂中八苦更甚，的確是比十八層地獄的痛苦更令人煎熬。


  說起來，的確是轉世墮入畜生道或許更妙，做了富庶人家的豬羊狗，日日張嘴及食，吃飽了就睡，自在逍遙，一生無憂。


  「少主，你想讓這位碧容姑娘，走入哪一條路？」長舌鬼看出葉孤城臉上的猶豫，道：「若是還沒有想好，便先讓她過一遭輪迴鏡，您也好瞧瞧她的生平，至於要去哪一條路，屆時您說句話也就夠了。」


  葉孤城頷首，他也正想瞧瞧碧容的死因。


  碧容渾渾噩噩地走到輪迴鏡前，鏡中頓時有影象呈現，葉孤城目不轉睛地看了過去。


  鏡中的景象有些雜亂，並不連貫，從碧容的幼年時期直奔成年。


  堂前珠簾之後的長舌鬼道：「這位姑娘的魂魄有些薄弱，只怕缺失了不少，所以平生的情景也略有殘缺。」


  葉孤城只靜靜盯著鏡中，直到鏡子里畫面一轉，碧容來到秘境。


  漫天獸潮，不見盡頭，只有不斷涌動的青妖，寥寥天地，處處皆敵，葉孤城站在碧容之前，一人一劍，將所有的危機清除。


  碧容在他身後，目光柔和。


  畫面再變，這一次已變成了一座城，城內人影綽綽，碧容被一人押著，臉上有深紅色的掌印，嘴角鮮血漓漓，但她滿面淚流，哭泣大喊，「葉孤城，你逃啊！」


  城外黃沙漫天，只有一人一劍，風聲凜冽，他的長衫舞動。


  畫面急轉，多有混亂，但葉孤城一見這種情形，便記起當年之事。


  葉孤城高舉藏寶圖，「碧容！今日事已至此，他若真的再動你一根汗毛，我必然將圖撕毀！從此天涯海角，與這些人不死不休，待為你報的大仇！我必與你共赴黃泉，今日我以一生修行立誓，若有違此誓，九幽陰靈盡可將我這一身殘軀，嚼肉扒骨，焚身挖心，天劫煉身，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天上烏雲滾滾，真如誓言應靈。


  秘境中的來來往往，如白駒過隙，在葉孤城的眼前一晃即過。


  最後是葉孤城在秘境中渡劫，碧容的眸子里映照著他的背影，耳邊只留下他最後一句話，「我一定會去找你！」


  畫面陡然一變。


  從秘境回去之後，碧容站在一所院中，面前站著一名老者，老者伸手直指她的額頭，「你的師兄都死了！你還活著做什麼？」


  老者拂袖而去，只留碧容站在院中，抬頭正見秋風拂過，遍地枯黃落葉。


  原來那死去的師兄，與門中長老有極親近的關係。


  接下來的幾年時間，碧容便時時守在院中，望著院中的蕭瑟光景獃獃出神，期間寒飛翰來過幾次，零成文來過一趟，也只是匆匆離開。


  直到一則消息傳到此處，「無極海昭告天下，通緝一名叫做葉孤城的年輕人，據說是從負罪之地而來！」


  碧容的眼睛里煥發了光彩，攜劍下山！


  她距雪落城有百萬里，一路穿過幾個傳送陣，不知不覺中已是三個月。


  雪落城的消息不斷傳來，「葉孤城以一己之力屠戮無極海的眾多化神！」


  「無極海以一名女子的性命要挾葉孤城，要他去往雪落城中！」


  春夏秋冬，頃刻而過。


  碧容又飛過一座連綿的山脈，元力不支停在山間，再抬頭望向正午的刺眼陽光，手掌抬起遮在頭頂。


  當陽光掠過手指一道道傾瀉在她的臉上，手掌的影子和陽光在臉頰上涇渭分明，她面現迷茫，含糊不清地，低低地囁嚅了一聲，「卿芷安？是你的誰？」


  不久之後，她再度上路，目的地依舊是雪落城。


  又是一年春。


  溪流解凍，萬物復甦，遍地花蕾，處處有沁人心脾的清新。


  碧容在一條溪前，以水浸面，再起身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水珠兒，如出水芙蓉。她望著水裡的女子，摘一朵花兒別在鬢邊，月牙兒似的眸子輕輕垂起，其中瀲灧著溫柔，如溪流中的水。


  「他看到我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呢？」心裡這樣想著，她的臉上露出笑意。


  又過一道傳送陣，此時碧容終於站在雪落城外。


  此刻的葉孤城，卻早已經不再雪落城裡，漫天飛舞和充斥的，只有劍光神通和慘叫。


  在與人不知的某個角落，在硝煙混亂的修羅場中，碧容的面前站了一個面目溫和的中年男子。


  輪迴鏡外，葉孤城的眸子驟然睜得極大，「師傅？他怎麼會在這兒？」


  彌世劍站在碧容面前，神色里充滿了來自於長輩的憐惜，「你是來找葉孤城的嗎？」


  碧容微怔，然後點頭，「是啊。」


  彌世劍一笑，笑得慈祥和藹。


  葉孤城的眸子逐漸放大，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將有一件將顛覆他所有想法的事出現。


  噗！

  一隻蘊藏著鋒銳劍意的手掌，正刺透碧容胸口。


  彌世劍收回手掌，掌上正是碧容還未完全死去的心臟，鮮血淋漓，濃稠的鮮血一滴滴落下。


  他低頭看著砰砰跳躍的心，臉上帶著得意的，殘忍而慈祥的詭異笑容，「以你的境界，若想要去找他，只怕此生都難以追得到他。既如此，不妨先去陰曹等一等，你們總有機會再見。」


  葉孤城的瞳孔發散，心跳已無法抑制，就在耳邊如同悶雷，滾滾作響，彷彿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這樣的聲音，它們迅猛掠過。


  輪迴鏡黯淡下去。


  葉孤城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彷彿所有的精氣神都在瞬間被抽空。


  整座衙前，一時都變得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


  「咳！」長舌鬼低咳一聲，「少主，該送這位姑娘去往下一條路了。您看？」


  葉孤城的眼睛里，終於回復了幾分光彩，他回頭看了一眼碧容，面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她一生，多受苦受難，又因為我的緣故，白白浪費幾年的光陰，死前也未能完成夙願。就像你所說的，若要往生，再輔以多舛命途，卻要受八苦之中的千難萬劫，將是時時受到煎熬，比油炸刀砍痛苦更甚。不如，就讓她留在此處，做那無仇無恨無欲無念的孤魂，不必受苦，也能夠好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