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佛像世界
黃沙漫漫，狂風席捲，寥寥天地，兩道人影從如瀑的黃沙中走出。
「葉小子，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此去危機重重，就算你有遁行符也未必就能萬全，三大聖地畢竟傳承萬年，手段非同小可！」
葉孤城沉默許久，「我自然知道，但如今別無他法。況且，與其在這場大劫中像一隻無頭蒼蠅四下亂竄，不如順本心做事。既然危難無法避免，我去不去禪音寺，又有什麼差別？」
「但，谷媚的情形雖然棘手，未必找不到其他的法子去救，何必以身犯險？」老頭又問。
「前輩，這件事，我有自己的思量。」
老頭沉默許久，瓮聲瓮氣道：「我知你性格倔強，歪理也實在太多，因此不能勸服你。但這件事，你我若去了實屬不智，只怕府邸中的凌雲渡弟子也都將要跟著你送命，你明白嗎？」
葉孤城頓步，微側過臉，極認真地看著他，「所以此行禪音寺，你不必跟隨。」
老頭的瞳孔微微一凝，看著葉孤城道：「你是要我帶著府邸離開？」
葉孤城看著他，目光里有殷切懇求，「前輩，我知道你手段非常，不是我能夠相比，如今亂世中，我將要前往禪音寺，屆時危機重重，我未必能再護別人周全。前輩你我自結識以來，幾番幫忙，我無以為報，此次若能活著回來，日後必如你的後輩子侄，侍奉左右，孝敬高堂。」
老頭只緊緊地看著他，默然半晌，低問一句，「你真的決意前往嗎？」
葉孤城重重點頭。
一座無名小山上。
落羽守在山巔，面前一座棺槨，棺槨中還是那個面容清冷的女子，有令人不敢逼視的美貌。
無數歸來的弟子鋪天蓋地，整齊一致。
邊浩渺從山下走來，在落羽身後恭謹躬身，「聖子，眾弟子已經歸來。」
落羽點頭，目光不離面前棺槨，「我知道了。」
邊浩渺微挑了挑眉，「聖子，你不去看看嗎？」
落羽的神色里毫無波動，「不必。既然不需要鼓舞士氣，我又何必白跑一趟。」
邊浩渺的眉皺得更緊，盯著落羽的背影一動不動，道：「還有一件事。」
「說。」
「葉孤城，去了禪音寺。」
『紋絲不動』的背影終於有了反應，落羽微微側身，「他去禪音寺做什麼？」
邊浩渺眼瞼低垂，「如今他人已經在禪音寺，雖然去的悄無聲息，但身份特別，上山當日，便引各地矚目。至於去往禪音寺的目的，似乎是救人。」
落羽的神色變了變，又復歸於漠然，譏諷似的一聲冷笑，「救人？以他那一點微薄的實力，又救得了誰？」
禪音寺大殿。
葉孤城看著眼前谷凝，沉默許久，還是道了一聲，「好久不見。」
在谷凝一旁是禪音寺的方丈，他看著谷凝，發現她眼睛里一貫的嫵媚在見到葉孤城之後開始一點一點地淡下去。
禪音寺方丈的心裡對葉孤城生出莫名的痛恨，這種痛恨如鯁在喉，如一根深深扎進心底的尖錐，難以自拔。
他默念靜心咒，心知自己已陷入魔障，只可惜無法走出。
谷凝這時輕笑了一聲，「若非為了谷媚，我倒希望永遠不見。」
葉孤城不願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牽扯，自當初在府邸中和谷凝分別，他也時常想起谷凝的這件事，思量越久，越發現谷凝的心機深沉與冷酷無情。
他直截了當道：「無字石壁在什麼地方？」
谷凝又冷笑一聲，「既然已經到了禪音寺，又何必著急，當初剛剛知曉無字石壁在此處的時候，你又為何不立即趕來？」
她咄咄逼人，「葉孤城，你就是太過虛偽，想來若非我以玉簡激你，你未必會來禪音寺吧？」
葉孤城搖頭，「我此行前來禪音寺，並非全為了救谷媚。」
「那又為了什麼？」
葉孤城正要回應，殿外傳來一聲佛號。
方丈急忙抬頭，「長老！」
葉孤城轉身，只見身後渡厄僧人一步步走來，「葉施主，無字石壁，就在山頂的佛像中。」
「山頂佛像？」葉孤城一時驚疑。
四人拾階而上，也不動用神通，只一步步走下去，速度倒也不慢。
渡厄僧人心知葉孤城心中有惑，在去往山頂的路上開口道：「我禪音寺萬年傳承，最大的重寶，便是那一頂佛像。」
「當年佛祖創立我傳音寺，後來為普度眾生，身化舍利散落世間，佛光普照恩澤眾生，並將餘生修為以及神通道法全部注入佛像。佛祖修為通天，神通已然能夠化作實質萬古不朽，佛祖以無上道法在佛像中鑄出一條輪迴路，其中又有佛祖的眾多法寶，也是我禪音寺傳承萬年的根基所在。」
葉孤城笑道：「若佛像里真有眾多機緣，你又怎麼會願意讓我進入？我既然說了會去取無字石壁，便一定會進入，你現在說這麼多，難道是怕我臨時反悔，因此說這麼多來誘惑我？」
葉孤城這一番話本也是笑談，他只是聽渡厄一路上喋喋不休有些煩躁，因此一聲戲言。
渡厄搖頭道：「葉施主說笑了，我與葉施主說這些，只是有些話要明言相告。佛像中機緣甚多，無字石壁也的確就在佛像世界中。但要進去容易，若是非我佛門中人，要出來卻是千難萬難。」
聽到這裡，葉孤城已經隱約明白，「佛像之外，有陣法阻攔？」
「不是陣法，而是佛祖生前看遍世間疾苦，只覺得眾生都受著無常妄象之苦，不得超脫，因此發出要度化眾生的宏願。佛祖一生度化世人，就算在化身舍利之前，佛像中也看不得別人受愛別離求不得所困擾。因此進入佛像中的一切修士，若不能放下種種執著誠意皈依我佛，便無法從其中走出。」
渡厄這番話出口。
谷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渡厄長老，你在他面前，不妨收起你這套眾生皆苦佛度眾生的說辭。這個人固執得很，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蠱惑的。」
被谷凝一句話戳穿，渡厄也不覺得尷尬，只是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並非蠱惑，而是度化。」
說話間，四人來到了禪音寺山巔。
山巔上，通天的佛像一如既往地看著世間，慈悲之色不減。
葉孤城昂首望著佛像，問道：「你說無字石壁正在其中，可有什麼能夠證實？」
渡厄長老道：「你並非此界中人，所以不知道這些事也情有可原，我方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各大聖地中的典籍也多有記載，並算不得什麼秘密。」
葉孤城微側過臉，看了谷凝一眼。
雖說與谷凝許久沒了聯繫，但在他的心中，下意識還認為谷凝可信，至少要比這些僧人強上許多。
谷凝笑道：「這佛像中的確有無字石壁，而且機緣甚多，渡厄和尚說的都是真話。我既然讓他通知你前來，自然已經把一切事宜都瞧得清楚。當然了，你若覺得我有意要害你，不敢進去的話也大可轉身離去。」
葉孤城皺眉。
他聽得出谷凝最後一句話是有意激將，但他對谷凝也的確有幾分莫名的愧疚，畢竟當初谷凝跟在他身邊也多有幫助，不論谷凝的心機再如何深沉，當日對煙行文又如何的冷漠無情，對他卻是真心實意。
葉孤城思量許久，道：「明日！我明日進入佛像。」
他決意明日進入佛像，倒並非是有過多的思量和計劃，而是總覺即日進入佛像未免太過倉促，稍緩一日，總有些好處。
同樣就在這一日。
無極海與各大聖地中，有數名渡劫悄然前往禪音寺。
禪音寺上，谷凝與葉孤城並肩而行，在山上的石階與深林中穿梭。谷凝道：「來到此界的這段時間裡，你也算是威名赫赫，受無極海和幾大聖地同時通緝，倒和你一貫的作風相似。」
一番話十分平靜，這與葉孤城原本預想的場景有些不同。
他還記得當初谷凝離開之時滿腹的仇恨與怨氣，只以為二人日後再見將形同陌路與仇人無異。
葉孤城心下躊躇，最終還是問道：「近來可好？」
谷凝頓步抬頭，只看著他說出一句話，「無論如何，比起當初跟在你身後四處顛沛好上許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