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頭豬
祖地戰場以西，有冰封千里。
蛇族天性喜寒，所以傍山而居。
葉孤城提劍下山，望向方圓數十里內都依稀可見的蛇足旗幟。
烈烈大旗，迎風作響，旗上有一頭生獨角的大蛇，隨著旗幟招展而遊動。
葉孤城冷笑一聲，「好威風！」
他靈識探出，嘴角勾出一絲笑意，「天堂有路，地獄無門，只怪你們今日遇到了我。」
一閃身，鼠族神通施展，雪地上留下一道由疾風切割出的直線。
數里之外，兩名年輕男子倚著山靠坐在地上，二人都是眼睛狹長，身形削瘦，坐姿怪異，宛如柔若無骨。
一陣風忽然吹過。
兩名男子都微微眯起眼睛，注視眼前隨風而來的年輕人。
緩緩起身。
左邊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雙目有嗜血的光芒，他徐徐開口，不時露出猩長的舌頭：「祖地戰場，各族之間不得互闖領地，一旦違例，可就地誅殺，莫非你不知曉這個規矩嗎？」
旁邊一人卻道：「何必要說那麼多廢話，直接動手就是了！」
他的身形一閃，已經由右側向葉孤城疾掠。
另一人見同伴動手，雙眸一閃，映射出一道光芒向葉孤城而去，他的瞳孔變得狹長而扁，帶著某種奇妙的能力。
葉孤城渾身一僵，便似陷進沼澤中，全身微微凝滯。
右側的男子已揮出手中雙叉，向葉孤城頭顱刺來。
帶著一聲破風嘯響。
葉孤城的腦袋微微一斜，雙指不知何時已經夾住了此人雙叉。
男子再看向葉孤城背後忽然衍生出的雙翅，「你居然是鵬族！」
葉孤城鎮獄經一運，已經破開蛇族男子的瞳術禁制，孤城劍再一聲劍鳴，他一步邁出，身形消失。
已經進入偽神之境，融入天地。
兩聲清亮劍鳴，兩道沉悶痛哼。
葉孤城站在數十丈外，手中已經抓到兩隻玉簡，在雪地中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後留下兩具正在冷卻的屍體。
雪地中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
半日後，一名蛇族男子來到此處，看到兩具屍體時瞳孔一縮，轉身便向族內掠去，「大祭司！王濛和王尾死了！」
葉孤城這一刻已經在蛇族部落領地之外，他捧著手中玉簡，「原來蛇族神通乃是瞳術，雖然多為輔助手段，不過日後交手，靠此手段也可出其不意重創對手，算是奇招了。」
他暗自想道：「這世間道法手段果然各有不同，回想當初受世外之地追殺，蘭若殿前那十二人的所謂時間回溯，未必真的是讓時間倒流，想來最多是一種奇異的神通罷了。」
「如今我身具牛狐鼠虎羊鵬蛇七族神通，再有五族便將這祖地中十二族類全部修習。」
他運轉元力，又以靈識探視，半晌后睜開眼睛，「不過當務之急，是找一處地方讓我最後一枚金丹結嬰，屆時這妖獸之地，除了化神無人能夠阻我。」
說到最後，煞氣凝結，四周的溫度都似乎降低了許多。
他心中仇恨深重，從定天逸在凌雲渡所受冤屈，到高澹死胖子谷媚相繼死去，就連彌世劍也身陷凌雲渡。
殺意瀰漫，比秋風更蕭瑟煞人。
修行枯燥，洞中無日月。
他在洞中修習蛇族神通，除了幽幽的黑暗和身旁的劍，再沒有任何一人陪伴。
整整兩日。
他睜開眼睛，目中寒光閃過，「今日才追來，讓我苦等！」
洞外傳來隆隆大喝，「闖我蛇族祖地之人，我們已經知道你在此處，還不速速出來束手就擒！」
他站起身，不開口回應，雙翅一振瞬間進入偽神之境。
洞外，此時正守著一群嬰變後期和中期的蛇族子弟。
一人問道：「倘若他一直龜縮在裡面，我等是否要進去？」
另一人冷笑：「龜縮？屆時我等合力將這座山踏平，看他還能躲到何時！」
一名嬰變期巔峰的中年男子卻皺了皺眉，「都小心一點，裡面這個人，恐怕不簡單。」
另一人笑道：「許叔，我們人這麼多，怕什麼，難道對方還能是化神不成？祖地戰場早有規定，屠神大戰前，化神期不得對其他族類子弟出手，誰敢違例？」
中年男子愁眉不展，望著洞口深處，總覺其中有絕世猛獸的氣息在逐漸舒展。
一陣狂風，飛沙走石！
一道閃爍著灼灼金芒的身影在他視線中逐漸放大，他心中掠過一個念頭，「真的是化神！」
轉身大吼，「逃！」
整個世界，忽然詭異地安靜。
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似乎在向一側偏去，眼前的蛇族子弟臉上都掛滿了愕然和恐懼。
陽光逐漸暗了下去。
最後一眼，是頭頂那道噴涌著鮮血的無頭屍體。
一聲劍吟！興奮顫動！
葉孤城反手一劍斬殺了嬰變巔峰的男子，望著眼前數十名嬰變，朗聲喝問，「我已經出來了，誰要將我束手擒獲？」
數十名嬰變都已愣住，各自眼神交換，直到一人大喝，「逃！速速稟報大祭司！」
人群速散，就在一個照面的瞬間已經沒了戰意。
葉孤城提劍上前，背後雙持一振，又將一人籠罩。
都是劍光。
全是鮮血。
殺！殺！殺！
他心中儘是谷媚死後的壓抑痛苦，此刻大開殺戒中發泄，額上三分處的紫意隱隱再現，從孤城劍上不斷有奇異的氣流傳送到他體內。
他兀自殺伐，心神激動之下並未發現。
葉孤城一劍一人，毫不留情，鮮血四濺，虛空中不時有漣漪出現，那是劍光太過鋒銳所致。
連殺三十六人後，眼見其他人已經逃到數十丈外，葉孤城哈哈一笑，背後隱現金翅大鵬的虛影，一轉身向遠處而去。
剩下十數名死裡逃生的蛇族子弟，望著葉孤城背後的金翅大鵬，爆發出強烈的恨意，「原來是金鵬一族！」
葉孤城向遠處掠去，他饒過那些人並非臨時大發慈悲，而是氣海處那顆遲遲未曾化嬰金系金丹中，伸出了一條白白胖胖的小手臂。
是成嬰之象。
他心中疑惑，原本化嬰之日應該還要許久，不知為何會提前。
一直到了數千裡外，不知是哪一族的地界，他向下掠去，進入一處洞中，以元力將山洞封住，這才靈識內視。
經脈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些外來的元力和元嬰所化的光點。
他細細回想方才的情形，心中思忖，「莫非我進入偽神之境溝通天地后，也可藉由孤城劍施展饕餮天賦？」
他並未細想，只因氣海處的金丹又一聲破裂，伸出一條小小的手臂。
「咿呀！」
嬰兒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雞蛋殼破裂的細碎聲后，嬰兒從金丹中爬了出來，大大伸了一個懶腰。
葉孤城抬頭，「看樣子又要有大道灌頂之象，不知會引來多少人。」
在山洞上方，雲霧散開，一圈圈白色光束降下。
這是葉孤城第五次接受成嬰時期的大道灌頂，白光沐浴，他的肉身不斷在淬鍊中重塑。
半個時辰后，光束消散。
握了握拳頭，體內元力相比之前渾厚許多，其他方面與之前一般無二。不過，以他如今的實力，要和化神前期動手已絲毫不懼。
他並未直接走出山洞，靈識向外探了探，輕咦一聲，「原本以為這一次大道灌頂一定會引來不少覬覦，沒想到洞外空無一人，莫非此地並非是妖族祖地之一？」
他向外走去，來到山洞洞口時才聽到陣陣奇怪的聲音。
「呼嚕呼嚕」
他心中微微警惕，方才靈識探視時並未發現有任何生靈，現在再聽這道聲音明顯是活物，能避過他的靈識查探，想來至少也是化神。
他小心地出了山洞。
迎面是一個龐然大物。
「呼嚕呼嚕」它發出巨大的鼾聲。
葉孤城仔細辨別許久才終於看清，「這是一頭豬？」
或許是聽到了葉孤城的輕咦，眼前這頭奇怪生靈睜開了眼睛，看向葉孤城。
葉孤城心中一驚，這頭『豬』氣勢雄渾，的確已經是化神期的模樣，只不過，它身上似乎並沒有敵意？
奇怪生靈睜開了眼睛，小小的眼睛鑲嵌在龐大的臉上十分有違和感，「噯，你醒了。」
它顫動了兩下，緩緩起身。
葉孤城這一次終於看清楚，這的確是一頭豬，高有兩丈，一身的肥肉拖在地上。
它似乎想伸出短小的前肢揉揉眼睛，但由於臉盤太大，前肢太短，幾次無果后只能放棄。
樣子，有幾分滑稽。葉孤城微垂眼瞼。
「你一元嬰期，怎麼來祖地的？」這頭豬直到現在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敵意。
葉孤城很不適應這種氣氛，眼前情形和他想象中的情形差別甚大。
他著實摸不透眼前這頭豬的來意，索性極不耐煩地回應：「關你什麼事？」
「噯？」『豬』斜過腦袋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
說罷，它轉身慢吞吞向山下走去。
葉孤城張大了嘴巴，這一刻心底儘是愕然，忍不住喊道：「喂！那你來幹什麼？」
豬又緩緩地轉過了身，伸出前肢，似乎要撓一撓腦袋，幾次無果后再度放棄。
它說：「來看看你。」
葉孤城低垂眼瞼，這頭豬剛才的樣子，實在是有幾分蠢！
「然後呢？」他問。
豬說：「然後我就回去睡覺。」
葉孤城有點懵，愣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后。
「呼嚕呼嚕」
鼾聲再起，葉孤城聞聲看去，那頭豬果然再度睡了過去。
葉孤城有點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