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以我的死，成你的路（下）
石壁中遍地鮮血，還有散落一地的燦燦羽翎，但卻空蕩蕩看不到任何影子。
谷媚看著石壁中的情形自語：「那是金翅大鵬渡劫之時，肉身成聖後生成的金羽。」
「當年的老鵬王號稱宇內無敵，一翅橫攔可斷星辰，焚山煮海不在話下，一身金羽便是世間難得的仙寶。」
「世間無人敢與其爭鋒。」
葉孤城聞言，隱約可見當年的鵬王的風姿。
谷媚低低道：「如今這封天之地不見鵬王，莫非，他當年居然成功逃脫？若他逃走，這許多年來又為何不聽他的消息？我早已經通了天眼風耳，雖在封印中，卻可知世間事，還從未聽人提起過鵬王二字。」
葉孤城聽到谷媚低語，再看眼前情形，只覺自己似乎接觸到了某些驚天隱秘。他看著前方地面珠圓玉潤的滴滴鮮血，忍不住道：「這場戰鬥過去了多久，為何鮮血還未乾涸？」
谷媚冷笑一聲，「當年的老鵬王何等威風，滴血便可成兒郎，這些鮮血若不是被封印在石壁中，早已成了他的身外化身！要讓它們乾涸，再過千萬年吧。」
「滴血便可成兒郎。」葉孤城喃喃，再看前方地面的鮮血，忽又問道：「為何如今這方世界，卻難見渡劫？」
谷媚這一次沒有回應，她只是抬頭望著天空中那張巨大的人臉，冷笑一聲，拂袖轉身！
「你要的鵬族秘法，我已用神通顯化，你自行參悟就是了！」
她的心情似乎在葉孤城一句話之間變得極差。
在葉孤城面前，有一滴鮮血正緩緩由石壁中向上浮起，其中微弱的血色光芒閃耀，道道字元在葉孤城雙眸映照。
谷媚一直走到遠處那隻昂首唳天的金翅大鵬之前，倚著石壁緩緩坐下，看著遠處定定站在那裡的葉孤城，「如果他今日能修成鵬族秘法，日後這修行界一方巨擘中必能有他一席之地。」
谷媚嘴角勾起笑意，左眼瞳孔有柔和的眸光顯現。
「你在為他高興？他未必感激你。」
「此子身上煞氣極重，便是在當年也極少有這樣的人物。」
谷媚的神色在短短時間中又不斷變換，最後，她的眉眼處逐漸變得溫柔，她說：「我常常聽人提起，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不求迴響，只求他好。」
「從你進入我身體的時候我就知道，最後一定會被你殺死，畢竟你是渡劫期的大能，能扛過萬古歲月的流逝和寂寞，要奪舍我不在話下，既然如此，能以我的生死，成就他的路，就是最好的結果。」
前方，葉孤城身上逐漸泛起金芒，就在谷媚的注視下，後背延伸出兩道小小的翅膀！
葉孤城此時心中驚駭，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所謂的鵬族秘法，居然和鎮獄經第四層有不謀而合異曲同工之處。
他心中喜不自勝，「莫非世間大道殊途同歸，但凡頂階秘法都有相似之處？」
不遠處，谷媚抱著如今瘦了許多的雙腿，「從我看到少爺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的特殊，你說他能成一方巨擘，這件事我早就知道。」
說到這裡，她略一停頓，眉宇之間隱現痛苦之色，在她丹田處，此刻正有另一道靈魂在一步步啃嚙，其中痛苦，由天靈開始，連通腳底，十指俱顫。
「我生在狐族，與姐姐一奶同胞，可惜天生畸形。天狐一族無不嫵媚多姿，而我卻生來就踩在地獄中，時時受人嘲笑，處處受人欺侮。我雖從不抱怨，心知世間本該如此，但也時時渴望與其他人一樣。自從遇到少爺之後，我才深知世間美妙，他將手放在我腦袋上的時候便宛如天堂，如今為了他再嘗一嘗地獄的痛楚又有什麼不能忍受的？」
她眉宇間的痛苦隱約之中無法抑制，唇瓣愈發發白，就像凡塵垂危的病人。
時時刻刻都受啃嚙，每一瞬都腳踏地獄。
葉孤城這一刻正在天堂，他的雙目瞳孔中有兩道飛天的金鵬，金鵬展翅，如垂天之雲，雙翅一陣，便越過日月星辰。
前一瞬腳下尚且是茫茫沙漠，下一瞬，眼前已經是入雲山峰。
高飛唳天，頃刻間萬里無雲，振翅高飛，眨眼間便是百十萬里。
身形再幻，化身成人，雙腿各自成峰，雙腳便是低丘，提臂揮汗，三千裡外便是一場雨，抬步向前，遠處火山便迸發不止。
葉孤城睜開眼睛，一聲低叱，背後有兩道翅膀倏然幻化，金光燦燦，與前方石壁中的金翎交相輝映。
不遠處，谷媚目光灼灼：「成了。」
葉孤城嘴裡發出一道輕唳，抬頭向天，雙翅一震身形一閃便是數十丈之上，正如小金鵬。
他揮拳如日，一輪光芒燦爛，雙腳微旋，腳下狂風大起。
「若今日他再遇當初的情形，僅憑自身實力，足以無恙。」谷媚一聲感嘆，「他如今有這樣的實力，你也該欣慰非常，剩下這四天，你是否要陪著他？」
「好，既然你想多瞧他幾眼，剩下這四天，便讓你和他多聊聊。」
「只要你能忍著靈魂被啃嚙的劇痛不動聲色。」
葉孤城在空中不斷變換身形，孤城劍在手中以鵬族秘法催動平荒，心中興奮無法自抑一聲長嘯。
半個時辰之後，葉孤城全身金芒忽隱忽現緩緩落地。
轉而走向谷媚。
谷媚的身形似乎更消瘦了一些，葉孤城靈識一掃便探出谷媚這一變化，心中厭惡，就在不知不覺中更深一層。
他此刻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曾經那個谷媚已經死去，如今眼前此人乃是殺死谷媚的罪魁禍首！
「少爺，怎麼樣？」谷媚站起身，帶著笑意，眼睛閃閃發亮，臉上的蒼白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
葉孤城微微皺眉，「當初谷媚叫我少爺，是因為誤以為我為狐族貴族，如今你奪舍了她，又何必再裝作她的模樣來喊我？」
「少爺，我不是」谷媚正要開口。
葉孤城越過她向身後走去，「先出去再說。」
谷媚看著他的背影，在她心底，有一個人在魔鬼般低聲蠱惑：「你準備告訴他你是谷媚？然後讓他親眼看著你死去，讓他明白自身的無能為力，讓他因為你而痛苦？」
谷媚抿了抿嘴唇，唇瓣上總算有了一絲血色，「我沒有，我不會告訴他。」
她的心底，有一道聲音低低冷笑。
「你還有四天。」
谷媚追上前面的葉孤城，「少爺。」
葉孤城轉身看她。
谷媚心中斟酌一陣，試探性地開口道：「少爺，如今你先後修行五族神通，在這祖地戰場中乃是異數，為了避免禍事，我們離開祖地吧。」
葉孤城顯得頗為驚疑，「你想離開？」
谷媚點了點頭。
葉孤城搖頭冷笑「也對，你既然幫我獲得秘法，自然會有目的，如今支使我，是想要我做些什麼吧？」
谷媚只是搖頭，「少爺，我並非這祖地戰場中秘密極多，一旦有禍事便非常人能夠避過。你現在獲得五族秘法已經是難得的機緣，不妨儘早離開！我只是為你的安危著想，並非是支使。」
葉孤城上下瞧了瞧谷媚，一番審視，帶著嘲諷，「我的安危與你有什麼關係？」
他轉身向外走去，「俗世中有一句話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既然承了你的情，自然會為你辦一件事，不過在你說清楚目的之前，我絕不會受你的支使。」
谷媚上前一步，「少爺，你要去哪？」
葉孤城的聲音遠遠傳來，「接來下，我會將這十二類妖族的秘法全部拿到手。」
谷媚的右眼驀地一亮，帶著一絲興奮，「十二妖族秘法全部集齊，他的野心倒是不小。不過，這萬古以來還從未聽說有誰能將十二妖族秘法全部修習。十二妖族的神通原本是按照各自天性修習，從未聽說外族能修習各自族內神通。」
「這葉孤城體質特殊，身份神秘，這千萬年裡，我也是只見此一次，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
谷媚的臉上露出了得意，「那是自然，少爺他是最厲害的。」
前方葉孤城的身影漸行漸遠，谷媚招手喊道：「少爺，等等我！」
在兩人身後，狹道的盡頭，石壁中一滴鮮血，忽然蠕動。
兩人出了地底世界，葉孤城望向東方。
這一路他跟著葉孤城向南而行，由極北之地來到極南，接下來理應去東邊。
感應到身後谷媚跟來，葉孤城道：「你也要同行？」
谷媚點頭，「我或許能幫你。」
葉孤城嗤笑道：「不必。」
他其實是不信谷媚會誠心實意地幫他
他轉身要御劍時，谷媚急忙阻止道：「這裡還是金鵬一族的領地，你如果御劍一定會被發現。他們戰力極強，你一旦被纏上便難以離開。」
葉孤城回頭看她。
谷媚揮手道：「少爺，我帶你走。」
她走出數十步，回頭時才發現，葉孤城還站在原地，臉上滿是懷疑。
「少爺，怎麼了？」谷媚問道。
葉孤城看著她的模樣，聽她聲音似乎真誠，心底幽幽冷笑，「也好，就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他回神對谷媚道：「你既然要帶路，那當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