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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殺秋彤(上)

  喟嘆觀弟子認輸認得乾脆利落,讓葉孤城都猝不及防,甚至是驚愕。


  七連勝。


  一度沉寂。


  在激烈到令人屏息的戰鬥中出現這樣輕易的勝負,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沒有人明白為什麼喟嘆觀主會在今天的局面上刻意派出兩個元嬰期,並且在未開始動手之前就認輸。


  至此時為止,說來反而是爛柯寺出力最多,從一開始嘉樹老和尚,再到十八羅漢,每一個都不是等閑之輩。


  現在,應該又輪到了凌雲渡。


  竟然是秋彤真人。


  她上前一步。


  「這一局,我來。」


  秋彤真人面上有英氣,也有戾氣,雖已經是婦人模樣,但身姿婀娜,隱約可見當年的風采。


  遠處,彌世劍看到秋彤真人的面龐,看她風韻猶存的模樣,目中爆發出極強的恨意,忽然轉身,向葉孤城道:「葉孤城!殺了他!」


  「殺了他!」


  連續兩句嘶聲的大喊,彷彿一句話已不足以表現他的恨意。


  「師傅,小心一點。」秋彤真人身後,卿芷安道。


  卿芷安心中複雜,在場十數萬人中,只有她是最不願看到秋彤和葉孤城二人動手的。


  秋彤真人看了她一眼,心中嘆息,「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殺了葉孤城,以免芷安日後為情所累!」


  她拔地而起,向山上掠去。


  尚且還在空中,秋彤真人已經提劍揮出劍氣。


  她手中的劍,正是修行界名劍之一,流光。


  葉孤城並不把秋彤真人放在心上,以他如今的實力足以力敵嬰變後期,秋彤真人區區一個嬰變初期,他若使出全力,秋彤真人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長劍一聲顫動,葉孤城展劍而出,「殺!」


  劍氣縱橫。


  有劍光落在山上,鋒利無匹,道道鋒利劍氣掠過,山峰上便有一部分與山體分離,切面光滑,恍如神跡。


  轟隆隆!

  兩人長劍所向,不相上下。


  葉孤城心中略感驚詫,他曾在華真峰後山處和秋彤真人動過手,但當時她沒有這麼強,今天是動用了秘術?


  鐺!

  兩劍相擊。


  都是絕世寶劍,二人都有驚天偉力,火光迸現,一路摩擦而過,火光撕裂到極致,便是閃電。


  道道電光由天空垂落,斜斜擦過山腰。


  噼啪!


  山腰處又有許多樹就此被閃電劈落。


  秋彤真人的確動用了秘術,而且服用了丹藥。


  她目光堅定,與葉孤城動手時殺心已定,尤其是當他近距離看到葉孤城眉宇中與當年那人的神似,心中殺意更加堅定。


  閃電激射不停,風雲變幻中劍光與日同輝。


  他們二人的打鬥與之前幾局不同,這是劍與劍之間的爭鳴,十數萬弟子無不覺得眼前場景可怖。


  「這還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嗎?」


  「常聽人提及嬰變期就是大能者,當時並不知曉其中深意,如今才知道,修行者一旦嬰變,那便堪比仙神,只要提劍便能引發天地異象。」


  「兩人劍光如電,我等若上前,恐怕未曾趕到十丈就已灰飛煙滅了吧!」


  「我也曾見過元嬰期的師叔動手,雖然只相隔一個境界,但聲勢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人反駁:「但那葉孤城也是元嬰期的修為,傳聞他剛剛晉入元嬰期不久便能與爛柯寺方丈爭鋒!」


  方才說元嬰期與嬰變期差別甚大的那名弟子臉色漲紅,「葉孤城此人豈能以常理推之?」


  旁邊一人聞言,竟沒有再出言反駁,他心中默然,「是啊,葉孤城的確不能以常理推之。」


  嗡


  流光一聲悲鳴退回秋彤真人手中。


  秋彤真人低頭看手中流光神劍,見流光神劍上有兩道缺口,悲鳴不止。


  她心中疼痛,流光是她最好的一柄劍,原本已經給了卿芷安,這一次特意為了與葉孤城動手才又將它收回。


  秋彤真人雖然知曉葉孤城的劍乃是世外第一劍,卻沒想到剛剛拆解數十劍,流光就已經受創。


  她將元力湧入手中,在流光劍身上一抹,流光劍身就此恢復如初。


  但持劍的秋彤真人知道,流光上的劍意已經沒有了開始的凌厲。


  可她心中發狠,既然已經動了殺意,那就必然是不死不休!

  她一聲怒叱,提劍斬下,大開大合,劍劍如電。


  「殺!」


  山下,雄上真人緩緩搖頭,「秋彤要輸了。」


  彌世劍緊握著拳頭,看著秋彤漸漸被葉孤城壓制,身形不斷後墜,他臉上快意,「孤城!殺了她!殺了她!」


  殺聲不止!


  讓旁邊的落羽側目,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如此失態。


  秋彤真人漸漸顯出敗勢,出劍的速度也緩了下去。


  葉孤城也有些不耐,一瞬間運轉了鎮獄經第三層,金色血氣大放時一劍落下。


  嘭!

  秋彤真人被一劍劈落了山腳!


  又一口鮮血噴出。


  「殺了他!」彌世劍激動得大喊!


  葉孤城也是第一次看到彌世劍如此激動,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失態,但還是一劍落下。


  「不要!」


  一道清脆的聲音出現,即便充滿驚慌,依舊婉轉好聽。


  是卿芷安!


  葉孤城的劍堪堪落在秋彤真人的脖頸上,孤城劍的劍意將她的皮膚切開,有一道鮮血順著脖頸流了下去。


  卿芷安驚慌失措地奔跑過來,她攔在葉孤城的劍前,將秋彤真人護在身後,「師傅!」


  另一邊,彌世劍一瘸一拐地向這邊走來,還有嘶聲的叫喊,就像癲狂了一般,「殺了她!殺了她!」


  場景瞬息萬變,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變得像一場鬧劇。


  卿芷安還兀自抱著秋彤真人,向葉孤城緩緩搖頭,有乞求之色,「求你,饒我師傅一命。」


  人群中,雄上真人走上前,「葉孤城!這一局,我凌雲渡認輸了。」


  認輸了,按照規則,這一場生死戰就已經結束,葉孤城不能再殺人。


  八連勝。


  還有兩場。彌世劍的腳步停下,身形一歪跌倒在地,就像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喃喃自語,「大好的機會,大好的機會!」


  秋彤真人此時傷勢已經緩解許多,嬰變期的恢復力,即便是五指斷裂,也能靠自身修復。


  保住了性命,但她心中屈辱,咬著牙側過臉,看到卿芷安正在瞥向葉孤城,臉上有愧疚之色。


  她又想起方才卿芷安方才的那一句,「葉孤城,我求你放了我師傅!」


  她的眼睛隱隱泛紅,紅得像血。


  方才她在葉孤城劍下的屈辱,還有卿芷安方才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在那人面前的卑微乞求!

  她不甘心!


  目光越過了卿芷安,看向不遠處的,苦山身旁的武海清。


  那個斷臂的胖子。


  葉孤城沒有注意到秋彤真人的模樣。


  以他的性格,也從不會去關心一個手下敗將是什麼樣子。


  他轉身向山上掠去,須臾之間站在了青山山巔上,遙遙向下,朗聲道:「下一個是誰?」


  就在這時,山下驟然爆發出一道劍光!

  如璀璨流星,如一抹驚鴻,帶著流光溢彩的光芒。


  出劍的是秋彤真人!


  葉孤城的目光,由順著劍光向前。


  劍光盡頭,是武海清。


  葉孤城心頭一震,這一瞬間腦海里有數不盡的轟鳴,眼前有看不透的血色,他嘶聲道:「胖子,躲!」


  就像時空靜止,就像風聲在耳邊狂呼的同時變得緩慢,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極其微妙,他能看到聽到耳邊風聲的呼呼,能看到空氣中一切細小的塵埃和靈氣光點,乃至看清楚秋彤真人手中耀眼璀璨的劍光和上面原本無形的劍氣。


  乃至於從胖子胸口綻放出的那一道劍光,和劍光之後乍然迸現的血花!

  「胖子!武海清!」


  另一邊,彌世劍苦山落羽,都已經呆了!

  葉孤城看到他兩側斷了雙臂的肩膀,看到武海清看向這邊的眼睛。


  就像看到一個沉沉的夢。


  夢裡有一半是青青草原,賓士的野牛,熟悉的天驕門府邸,昏沉的暮色,另外一半卻又有無邊無際的白色光芒。中間坐著一道胖乎乎的人影,他的手裡架著一隻肥肥的烤鴨,看著葉孤城,「葉師兄,這是我新做的秘制烤鴨!過來嘗一嘗啊。」


  腦海裡帶著震耳欲聾的嗡鳴。


  眼前掠過幻境般的黑暗和暈眩,葉孤城恢復了清明。


  秋彤真人的劍,還在武海清胸膛上。武海清的眼睛,還定定望著葉孤城飛來的身影。


  生機如潮水般褪去!


  葉孤城就這樣看著他向後倒去。


  耳邊又迴響起蘭若寺時,武海清雙臂盡斷,在細語連綿的深夜裡,在雨滴落下濺起水花,滴答聲清晰的寂靜里,武海清帶著抽噎的哭泣,「只要有師兄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只要能看到師兄,我就安心!」


  「師兄!我們能走到妖獸之地嗎?」


  「師兄,我的胳膊會好嗎?」


  「師兄,我以後會不會是最好的廚子?」


  「師兄,你會不會騙我!」


  呼


  葉孤城迅疾而過,終於在武海清落地之前,將他摟在懷裡。


  緊緊摟著!


  武海清伸出手,抓住了葉孤城的肩膀。


  五根胖乎乎地手指,將葉孤城的衣服抓出了道道褶皺,他開口:「葉師兄」


  「我在,我在。」葉孤城拚命地湊近,緊緊握住了武海清的手掌,那手心之中傳來的,只有冰冷之意。


  「師兄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葉孤城的手哆哆嗦嗦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瓶又一瓶靈藥,大腦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識重複一句話,「是師兄沒用,是師兄沒用!是我沒用!」


  一顆又一顆靈藥被葉孤城取出來喂進武海清的嘴巴里。


  武海清只是望著他,緩緩搖頭,抓著葉孤城肩膀的手越來越緊,「師兄,自幼以來,自修行以來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


  又重複一遍,「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


  葉孤城一直緊緊地咬著牙,此時終於被這一句話衝破了心神,雙目淚如雨下,「我也是,我也是!」


  武海清的臉色已經愈發蒼白。


  異常的,慘白。


  他抓著葉孤城的手緩緩鬆開,將要垂落,「葉師兄,我這一死你不必自責。」


  葉孤城痛苦地搖頭,一句話都不肯,也不敢再說,只是淚流滿面。


  武海清微微斜過了腦袋,看向遠處的雄上真人觀主方丈乃至於陽關無鋒,看向他們身後的十數萬弟子。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他們,都沒有資格做你的朋友。」


  手終於垂落,直直落在荒漠的岩石上。


  面上還兀自帶著自然地笑容。


  他一貫愛哭,修行以來,做人膽怯,甚至懦弱,生死之際,反而笑得如此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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