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空中正在受大道灌頂結嬰的葉孤城,方丈道:「靈妙,他進入凌雲渡修行多久?」
「不到一年。」
一陣驚嘆,方丈道:「不到一年,結丹化嬰,比當年的逸明猶有勝之。」
靈妙望著葉孤城,有心阻止,但卻無力,一個人化嬰時期都會有大道灌頂之象是命數,即便你有通天之力也無法阻止。
葉孤城此時氣海處有一名純潔無垢的嬰兒跑動,身邊有四顆金丹圍繞,如同眾星捧月。
經脈處不斷有雜質祛除,又有元力新生,從天而降的光芒不斷沖刷著經脈,四處衝撞,由天靈蓋注入,氣海處輪迴反覆。
「大道灌頂持續時間越長潛力越大,常人結嬰受灌頂半個時辰已經不錯,而當年逸明受灌頂時持續整整三個時辰,也不知道葉孤城能持續多久。」方丈說道。
「應該,至少是兩個時辰以上吧。」
一個時辰后。
葉孤城頭頂的光柱逐漸縮小,已經有消散跡象。
靈妙面露喜色,「看來他的潛力也並不高,區區一個時辰,當年我晉入元嬰時也曾受大道灌頂一個時辰。」
方丈卻又說道:「無論如何,他身負平荒,不能以常理度之。」
半空中,葉孤城睜開眼睛,頭頂的大道灌頂已經完全消散。
在他體內,元力在經脈中流動吐息,這一刻,有滾滾元力流向四肢,這種感覺,絕非之前金丹時期可比。
他再低頭,即便四周都是爛柯寺之人,有不知深淺的方丈,又有靈妙真人虎視眈眈,但他心中大定。
落地。
方丈面露欣賞之色,「你的天資是貧僧生平僅見。」
葉孤城倒沒有理會方丈,徑直看向他身後的靈妙,「靈妙,自今日起,我便要叫你一聲道友了。」
凌雲渡從來沒有元嬰期的三代弟子,從葉孤城晉入元嬰期開始,就註定是凌雲渡二代弟子,和靈妙便是同輩,同輩之間只有師兄師弟,若不願意兄弟相稱,就是道友。
靈妙面色沉了下去。
前方,方丈上前一步攔在葉孤城面前,「葉孤城,冰封谷徐老一事還未有定論,我爛柯寺釋城死在你的魔道手段之下又有目共睹,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葉孤城看了一眼身邊眾人或冷笑或憤怒,他已然心知今日之事不會善了,挑了挑眉,於是有弔兒郎當的輕佻之色,「你又想怎樣!」
「大膽!」
「大膽!」
「大膽!」
此起彼伏的大膽聲,許多人怒斥,其中最激動的反而是靈妙真人,他面露興奮,「今日一事,只要爛柯寺方丈出手,葉孤城必死無疑。」
他對葉孤城的恨由來已久,在心中壓抑了許久,到了此時才終於全部爆發,眼見葉孤城已是窮途末路,他目中閃過快意。
方丈卻始終沒有動怒,雙手合十,身後便有佛光初現,「你真的還在執迷不悟嗎?」
葉孤城拔出劍來,「入寺門時,我便是提劍而入,況且我只殺該殺之人,我不殺人,人便要殺我,自然沒有再放下的道理。」
「得罪了!」方丈手中成印揮掌。
天空中風雲涌動,有驚天巨掌從天上落下,向葉孤城而來。
赫然是釋城與葉孤城比斗時曾用過的佛門大手印,二者本屬於同源,但氣勢上有極大的差別。
葉孤城雖驚不懼,眾目睽睽之下大笑一聲,提劍而出,平荒劍氣衝天而起。
劍氣劃過巨掌,只一劍便將巨掌五根手指齊齊切了下去。
一眾人等齊齊嘩然,「他居然能破得了方丈的佛門大手印!」
爛柯寺方丈極少出手,但是實力無人質疑,如今被葉孤城一劍破去一掌,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於是一片寂靜。
在這種情況下,靈妙真人忽然大聲笑道:「葉孤城!還不束手就擒!你們天驕門一門三代全部晉入魔門!天劍已經被我凌雲渡捉拿斬殺!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在他捉拿斬殺四個字說出后。
葉孤城的腦袋立即轉了過來,雙目有攝人紫意,「你說什麼!」
靈妙心裡咯噔一下,看著葉孤城神色中隱隱透露癲狂,但他已然決心今日要讓葉孤城死在此地,那就必須激怒此子,靈妙冷笑道:「天劍已經伏法!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一瞬間,葉孤城身上便有暗金閃爍,背後的劍鞘倉啷啷不斷顫動,有金鐵之音自動傳出,似乎在興奮嗜血。
他踏出一步。
轟隆隆!
地面有數十道腳印似乎在一瞬間出現,只有方丈來得及反應,又或者他早已在提防葉孤城,所以一閃身攔在某處,恰巧是葉孤城顯現的地方。
「葉施主」他手中捏印,面上慈悲,右手似要拈花。
葉孤城背後的劍鞘倏然挑起,落在手中,他怒目圓睜,雙目血絲遍布,嘴唇泛著妖艷紫意,「滾!」
劍鞘與方丈的手印相擊。
劍鞘里穿出一聲劍鳴,又有一道巨大的長劍虛影出現,長劍劍柄上又有孤城二字熠熠生輝。
這就是孤城劍劍鞘,雖無劍身,但有劍心劍意。
方丈身後地面立即裂開。
噔噔噔!
他接連退後三步!
葉孤城身形一晃,硬生生止住後退之勢,一聲悶哼便有鮮血自嘴角溢出,但他腳步不停,在一道平荒步閃身出現在靈妙面前,速度快到讓許多人無法看清,就連靈妙也未曾來得及反應。
葉孤城的劍鞘已經落在靈妙的脖頸上。
「天!」
「那是怎麼回事!」
「方丈退了!」
「到底怎麼回事!葉孤城怎麼可能和方丈勢均力敵?」
爛柯寺方丈,嬰變初期,修行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現在,方丈被一個剛剛結嬰的人逼退,而且此人如今手中提著如一隻雞仔的人物,是凌雲渡元嬰後期的靈妙真人。
葉孤城一隻手掐著靈妙真人的脖頸,將其從地面緩緩提起,饕餮天賦似乎又要活過來。
靈妙真人看著葉孤城的憤怒,雖然窒息難當,就連元力也不知為何每每運轉都會無故消失,可是他看著葉孤城的神色又桀桀怪笑,「天劍已死!」
葉孤城的手掌再次收緊。
「呃!」靈妙面色漲紅,在葉孤城手裡毫無還手之力。
所有人都攝於葉孤城實力一時不敢開口。
身後,方丈再度施展身法襲來,「施主!放下心中魔障!」
「滾!」葉孤城身上的金色血氣衝天,又有當日從天劫中吸收的雷電之力,返身便是一拳。
拳掌相接,地面由兩人為中心裂開道道縫隙,如蛛絲密布。
兩人同時後退。
方丈後退數步后止住,而葉孤城退後幾步后並未停止,而是轉身向爛柯寺外而去。
方丈這一次面色終於變了,「快攔住他!」
有數十名僧人自地面飛起,攔在葉孤城身前。
葉孤城身上金光泛白,接連揮出數十拳,一拳便是一人。
苦山在地面上,此刻方才開口:「葉師兄,真乃戰神。」
落羽一笑,再揚起頭,極少見的露出少年心性,他磨劍十七年,還是頭一次如此自豪,「老大向來不能以常理度之。」
苦山點頭,深有體會,在不久之前,葉孤城還曾在秘境中與一眾築基期爭雄,如今再見,已經能和嬰變初期的方丈動手。不知不覺中,自今日起,當初在喟嘆觀前擺下擂台要與一眾三代弟子爭雄的葉孤城已經站在了各大世外之地的頂端。
葉孤城要走,在場無人能阻,只因爛柯寺內的大神通修士,多在寺后潛修,在沒有特殊情況下,便與死關無異。
這是佛門的規矩。
方丈也終究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孤城的身形越來越遠。
幾炷香之後。
數十裡外。
靈妙蜷縮在一處山林中,只剩下一聲皮肉鬆垮垮地耷拉在骨頭上,雙目怒睜,死得不能再死。
是受饕餮天賦吸干而死。
而葉孤城,已經在趕往凌雲渡的路上,此行兇多吉少,但他義無反顧。
靈妙真人的那句話還猶在耳邊,「天劍,已經死了!」
他必須回凌雲渡問個究竟。
爛柯寺外,方丈宣一聲佛號便懸空而起,望向某處,那裡正是喟嘆觀所在之地,「我先去一趟喟嘆觀,與觀主同行,前往凌雲渡。葉孤城此子心中魔障太盛,天資又是修行界中百年難遇,若不能皈依,就只能將其殺死。」轟隆隆!
陣陣音爆聲。
葉孤城踏雲而行,速度奇快無比,雙眸紫意極盛,他身後的劍鞘似乎感受到葉孤城衝天的殺意不斷嗡鳴,孤城劍意一直未收起。
遠遠看去,就像葉孤城背著一把巨大天劍。
從凌雲渡趕往爛柯寺時用了整整三日,現在葉孤城返回的速度比來時快了數倍不止,天空中拉出道道殘雲,讓地面某些看到的此景的凡人驚呼仙人,所過之處無不跪拜。
葉孤城只一心趕路,日月兼程。
一天一夜。
凌雲渡遙遙在望。
秋彤峰後山某處,四周泉水叮咚,如仙音縈繞,一側還有瀑布飛溯,險峻異常。
卿芷安幽幽地望著泉下自己的倒影,眼前在想的卻又是另一個人的模樣。
「葉孤城。」她輕聲道。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卿芷安並未回頭,已經猜到是誰。
「師傅。」她開口道。
秋彤真人望著眼前消瘦美麗的女子,她自然知道是為什麼,以卿芷安的修為,早已經不受飲食所制,若不是有如鯁在喉的心事,又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
她憐惜道:「你又何必如此。」
卿芷安搖頭,聲音平淡如初,永遠都似珠落玉盤,「我親眼見到天劍師叔出事,而罪魁禍首之一又是我最敬愛的師傅。」
秋彤真人道:「可以你的性子,對這些事本不該如此上心啊。」
卿芷安幽幽道:「師傅,你當日見到了我對他表白心跡,今天就不該再來試探我的口風。」
秋彤真人慾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向外走去,她心中想著,「無論如何,等他死去之後,一切也就該結束了。」
葉孤城站在了雄上峰上。
身後還拖著一道長長的雲霧。
一刻不停,又向大殿而去。
有人看著葉孤城的背影揉了揉眼睛,他是金丹期的二代弟子,「這不是天驕門的那名弟子葉孤城嗎?」
他驚訝的,自然是葉孤城的氣勢和速度,以及讓他捉摸不透看不清楚的修為。
葉孤城走進雄上殿,「掌門!」
雄上殿中,只有雄上真人一人。
他回頭,皺眉,「葉孤城?」
驚疑不定,不知在驚詫什麼。
「掌門,我師傅呢?」葉孤城來到雄上面前,就算他再如何壓制心中焦急,此刻還是不比以前的恭謹。
雄上眉間深鎖,當看清葉孤城的修為後,眼皮又跳了跳,「什麼事?」
葉孤城緊緊盯著雄上,「靈妙說,我師傅出了事。」
雄上一怔,繼而道:「你此刻不是應該在爛柯寺觀禮嗎?」
葉孤城一聽這句話,聽雄上真人左顧而言他的話,心裡不由更加肯定彌世劍的確已經出事,「我師傅在哪?」
雄上看著葉孤城,心中驚攝,不知眼前這個弟子哪來的氣勢,修為又怎會在一日之間突飛猛進,他不是無色天賦嗎?
殿門處響起腳步聲,雄上真人隨著腳步聲看去,面色頓時一喜。
「天劍已經死去,他乃是魔道中人計明,人人得而誅之!」一道聲音響起。
從殿外走進來的,乃是華真上人。
葉孤城因為他一句話,心中湧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