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
周曉玫此時已經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轉過頭來,看到易小念狼狽的姿態之後,嘆著氣搖了搖頭。
「你何苦呢?就算現在奇迹出現,你把他搶回去了,你也不可能安安靜靜地把他養到大,英爵哥哥是不會允許他的骨肉在外流浪的。」
這句話造成了致命一擊,易小念心中僅存的希望破碎,雙腿一軟失去力氣,宛如死人般癱倒在地。
周曉玫滿意離去,汽車聲越來越遠。
易小念始終在地上趴著,保鏢等眾人走後,對易小念說道:「易小姐,您還是回卧室里休息……」
「滾!你們都滾!」易小念嘶啞的吼聲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後退,重新坐回車上,遠遠望著她的身影。
現在的易小念,看起來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明明虛弱無力,卻還強撐著舔舐自己的傷口。
只不過易小念知道,這道傷口永遠也不會有痊癒的一天了,除非她死去,否則疼痛將伴隨著她度過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
無時無刻,如墜地獄。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雨點開始噼里啪啦的下了起來,打在臉上,又痛又冷,提醒著她剛才發生過的一切。
女傭撐著傘走出來,擔憂地對她說:「易小姐,雨下大了,快點回屋吧,不然要生病的。」
易小念嘴唇無力的動了動。
生病?呵呵……她現在恨不得馬上死去。
本來想繼續躺著,易小念忽然改變了主意,不著痕迹地移動了幾公分,對女傭伸出一隻手,嗓音沙啞地說:「扶我一把。」
女傭面露欣喜,對保鏢喊了幾聲,讓他們過來幫忙,然後將易小念扶了起來。
易小念滿身都是泥水,衣服早就被雨打濕,髮絲凌亂的黏在臉頰上,嘴唇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形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保鏢將她背到卧室里,女傭幫她放好了洗澡水,易小念揮手讓他們出去。
女傭有些擔心地問:「您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一個人……一個人……
易小念鼻子一酸,忍住沒讓眼淚流下來,點了點頭:「沒事的,有需要我會叫你們。」
「那好……」
女傭輕輕掩上門,下樓去了。
易小念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等她的腳步聲消失之後,才將門反鎖起來,赤腳走進了浴室里。
她打開燈,站在鏡子前面,從外套里抽出一個東西。
燈光為它照出一道鋒利的影子,那是她剛才偷偷藏起來的水果刀。
易小念沒有脫衣服,直接躺進熱氣騰騰的浴缸里,舉起水果刀,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顧小雨走了,她也活不下去了,在未來的日子裡,她怎麼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那殘酷的人生?
不如一死了之算了,反正也沒有人會記得她。
顧英爵在和周曉玫相親相愛,顧小雨年紀小,也不會因為她的死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而親戚就更別說了,他們早就把她當成過世之人,從不來往。
易小念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無父無母的方便之處,竟然是在自己準備自殺的時候。
真是可笑又可悲……
熱水讓人身心放鬆,連帶著心情也不像剛才那樣沉重,而是輕飄飄的,宛如電視里吸了毒的人一樣,無憂無慮。
刀刃緩緩壓下,將雪白的皮膚割除一條細細的紅線。
易小念閉著眼,腦子裡閃過許多畫面。
第一次和顧英爵見面,第一次和顧英爵說話,第一次和顧英爵共進晚餐,第一次聽顧英爵說我愛你。
兩人一起經歷過了這麼多,甚至是死裡逃生,卻抵不過時間嗎?
在島上的時候,她與顧英爵相擁而眠,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對方心中傳達出來的愛意的啊……
那是她的幻覺嗎?
刀刃停止下壓的趨勢,易小念覺得自己是中了周曉玫的圈套。
周曉玫的確不只是來炫耀的,而是打擊她,讓她徹底陷入絕望,自行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行,不能死!
這幾個字在心底猛然響起,易小念如同觸電一般,將水果刀遠遠地扔了出去,刀把子撞在牆壁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
她不能死,如果死了,不但什麼都得不到,反而為他人做嫁衣,讓那對狗男女沒有負擔的活下去。
就像那句廣泛流傳的話一樣,如果連死的勇氣都有,為什麼不能堅持活下去呢?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她要留著命,留著命才能報復,留著命才能搶回自己的兒子!
顧小雨是她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就算血管里流著顧英爵的血液又怎樣?她決不能把顧小雨交給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父親!
易小念心底越來越清明,漸漸的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深吸一口氣,沉進水中,看著血液從傷口中流出,將水也染出一片紅。
傷口很痛,越痛越清醒。
易小念洗完澡,裹著浴衣走出來,打開門,對守在外面的女傭說道:「幫我把醫藥箱拿過來一下。」
女傭目睹了全過程,本就擔心她會不會受刺激,做出什麼自殘的事情,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心驚肉跳起來:「您、您受傷了嗎?」
易小念點點頭:「剪指甲的時候不小心割破了皮,沒什麼大事。」
「啊……好,我馬上就去給您拿過來。」
女傭說完便跑走了,易小念立刻鬆開浴巾,露出裡面早就穿上的乾淨衣服,速度飛快地往外走。
在剛才洗澡的時候,她已經想明白了,這裡不是她的天堂,而是顧英爵為她構建的另一個牢籠。
待在這個牢籠里,她什麼也做不了,如果想報仇,必須得逃出去。
她趁女傭拿醫藥箱的功夫,迅速地走到了門外,在即將離開院子的時候,卻被保鏢給攔住了。
保鏢一手握著槍,一手擋住她的去路,面色嚴肅地問:「易小姐,您要去哪兒?」
易小念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撥了撥自己還沒來得及吹乾的濕頭髮:「我想去外面走走,透透氣。」
「可是外面在下雨。」
「沒關係,我拿了傘。」
保鏢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說道:「抱歉,我不能讓您離開,您如果不想受傷的話,請您回屋裡去吧。」
這話說得很明顯了,如果她再敢走一步,對方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易小念已經無暇去管顧英爵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一心一意要離開這裡,正在想辦法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驚慌的呼喊。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易小姐不見了!」
女傭拎著醫藥箱,匆匆忙忙地衝下樓,跑到院子里一看,頓時愣住了。
「易小姐……」
保鏢再次開了口。
易小念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對女傭說道:「把醫藥箱給我吧。」
「啊……好……」
易小念拎著醫藥箱走向玄關,女傭小心地問:「易小姐,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要逃跑的話,補充體力是很重要的事情,易小念對她點了點頭:「好。」
女傭見她神色如常,終於安下心來,腳步輕鬆地走去廚房。
保鏢站在門口,望著易小念的背影,心底卻十分沉重。
在這種時候,越正常的表現就越不正常。
保鏢走回車裡,給顧英爵打去電話,向對方詢問該怎麼處理。
顧英爵沉默了很久,才認真說道:「幫我留住她,一定要留住!」
「是!」
傷口只是淺淺地劃開一層皮,易小念忍痛用消毒液擦過,然後貼上創可貼。
穿好衣服,站在落地鏡前望著裡面的倒影,易小念忽然發現,自從認識顧英爵以後,自己似乎總是受傷。
被子彈擦傷,雪夜落水,跳樓摔傷,更慘的是還有墜機。
短短一年的時間,她居然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並且還生下了一個兒子。
果然是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嗎?
這句話還真是真理,她終於學會了,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以後再碰見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離得遠遠的。
下樓之後,女傭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食物。
日落西山,已經快要天黑了,易小念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鐘,眼角餘光從矮柜上掃過,看到上面有一個奶瓶。
那是顧小雨一直在用的。
周曉玫只帶走了他,卻將他所有的東西都留了下來。
易小念感覺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
女傭在旁邊上菜,看到她的動靜,連忙將奶瓶收了起來:「我們這就把小少爺的東西都鎖起來。」
「不用了……」易小念擺擺手:「原來放在哪裡就繼續放在哪裡吧,我看著它們,心裡反而會好受些。」
一看到它們,她就會想起顧小雨,會更加堅定自己復仇的信念。
女傭愣了愣,顯然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但還是照她說的做,將奶瓶放了回去。
不急不慢地吃完了一頓飯,易小念感覺味如嚼蠟,似乎在失去顧小雨的時候,連同味蕾一起失去了,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
不過她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女傭和保鏢看出自己的不正常,只有他們放鬆警惕了,自己才有機會逃出去。
吃完飯後,易小念在院里走了走,看起來像是散心,其實是觀察保鏢們交接班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