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回家
她整個下身都被鮮紅色的血液染濕,散發著濃郁的甜腥氣味,身體卻輕的不像話,宛如一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小臉白得可憐。
顧英爵第一次發現她原來是那麼的脆弱,像是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就會將她碰壞。
小區處在繁華的市區,救護車很快趕到,一群專業的醫護人員從他手中接過易小念,讓她躺在推車上,送進了車廂。
顧英爵回到自己車上,讓司機開車跟在救護車後面。
助理坐在前排,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中觀望,發現他臉色疲憊至極。
在ZA工作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從顧英爵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到達醫院后,易小念被直接送到搶救室搶救,顧英爵站在走廊上等候。
助理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後,用極輕地聲音謹慎提醒道:「顧先生,您要不要先回去換一身衣服再過來?」
顧英爵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白色的襯衫下擺全是從易小念身上沾來的血,看起來非常觸目驚心。
他雙拳緊握,忍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發火,對助理擺了擺手:「不用了,現在也很晚,你先回去吧。」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的確早就超過助理的工作時間,換做以前,他肯定如獲大赦,跑得比兔子還快。
但是今天不同。
助理想了想,決定留下來幫忙,提議道:「我回去也沒有什麼事,不如去別墅給您拿一套乾淨衣服過來。」
顧英爵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也行。」
助理走後,顧英爵仍舊站在搶救室門口,寸步不離。
說實在的,易小念不過是個情人而已,身份卑微,也沒有什麼存在感,哪怕真出了什麼事,對於顧英爵來說也算不上損失。
可是一想到進入救護車之前,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孔,顧英爵就無法說服自己離開。
易小念沒有家人,不善交際,唯一的朋友還因骨折在住院,如果她死在了這裡,說難聽點的,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
搶救室外面的燈一直在閃爍著,攪得人格外心慌。
助理去到別墅,拿了衣服回來,顧英爵換上之後又等了好一會兒,醫生終於從門後走出來。
「請問病人怎麼樣了?」助理迎上去問道。
醫生一邊解開口罩一邊說:「頭部有輕微腦震蕩,整體無礙,過兩個小時就會醒來。」
他在二人之間打量了一圈,問:「請問二位誰是病人的伴侶?」
顧英爵沉聲道:「是我,怎麼了?」
「請跟我這邊過來一下。」
醫生將顧英爵帶到自己辦公室,坐下之後,認真問道:「請問您是顧英爵顧先生嗎?」
顧英爵皺眉道:「是。」
「我聽說您還是未婚狀態,請問裡面的年輕女子和您是什麼關係?」
「這個和病情有聯繫么?」顧英爵最煩把時間浪費在八卦上面的人,聲音隱約帶出了幾分不耐煩,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他絕對不會把易小念送到這種人聲嘈雜的公立醫院。
醫生早已踏入中年,時間不但讓他禿頂,也為他磨練出察言觀色的本領。
他微微一笑道:「當然有關係,因為這位易小姐出血的原因並非摔傷,而是先兆流產。」
顧英爵愣了楞,隨即問道:「你是說她懷孕了?」
「沒錯。」醫生點頭道:「所以我才問你和她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以及想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留不留下會有什麼影響么?」
「您是指從病人身體的角度來說嗎?」醫生見顧英爵點了點頭,解釋道:「她這次算是先兆流產,拿掉的話自然要按照流產的規格來護理,如果留下,那麼以後幾個月需要格外小心,必需靜養,否則很有可能會變成習慣性流產。」
顧英爵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醫生問:「請問您準備如何處理?」
「這個你不用管,等她醒來以後,我會讓我的私人醫生為她辦理轉院手續。」顧英爵站起身準備離開,拉著門把手停頓一下,回頭說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醫生正想大義炳然的說為病人保守隱私是自己的職責,但是從顧英爵的眼神中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改為乖乖點頭。
從搶救室出來之後,仍處在昏迷之中的易小念被轉入ICU病房。
如醫生所說,她的身體已無大礙,醒來只是時間問題。
顧英爵坐在病床前,靜靜地注視著她,助理不敢上前打擾,站在門外守候著。
易小念醒來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病房裡面,醫療機器運轉的聲音。她感覺渾身上下疼極了,像是被人拆掉每一根骨頭,又重新拼湊起來一般,難以忍受地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
顧英爵英俊的臉龐進入視線之中。
易小念顧不得驚訝,迅速打量了一圈周邊景象,明白自己應該是被抓了個正著。
完蛋了,這下不摔死應該也要被顧英爵罵個半死……
易小念甚至有閉上眼睛繼續裝暈的念頭,然而慢了一步,顧英爵已經注意到她醒來。
「醒了?」
易小念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沒有說話,並且縮了縮脖子,把頭埋進被子里,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想喝水么?」顧英爵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問。
易小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顧英爵居然會問她想不想喝水?簡直比奇迹還奇迹啊!
她決定不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點了點頭說:「想……」
顧英爵薄唇親啟:「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跑?」
易小念很想沖他翻一個白眼,為什麼要跑?這難道不是正常反應嗎?被人囚禁的時候,除了傻子都會選擇逃跑的吧!
易小念忍住了白眼,也忍住了反駁的欲WANG,把臉撇向一邊,用後腦勺對著他。
「跟我在一起,就那麼讓你受不了么?」
顧英爵的聲音十分低沉,由於背對著他,易小念看不到他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猜測對方這是發怒前的徵兆。
他憑什麼發怒?之前明明白白告訴她,不會和她結婚,現在又因她的逃跑而生氣,究竟是幾個意思?把人當成手掌心的玩物嗎?
剛剛醒來的時候,易小念心中還有點害怕,畢竟是不告而別,現在反而有種乾脆魚死網破的決心。
「對,受不了,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嗎?你就是個變態,多有錢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易小念把臉埋進被子里,悶聲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顧英爵的回答聲才在病房響起。
「我會放你離開,但是不是現在。」
易小念立刻轉頭問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顧英爵伸出手,在潔白柔軟的被子上緩緩撫摸著,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十個月。」他收回手,低聲說道。
「十個月?這樣太久了吧……到時候說不定我連孩子都給你生出來了……」易小念完全不知自己暈倒以後的事情,只想儘快離開,賭氣說道:「不行!你分明就是在耍賴!」
聽到她說生孩子的時候,顧英爵表情微微變化,不過他很快用冷笑掩蓋過去,略帶鄙夷地說:「對於你,我還用不著耍手段。」
易小念像是聽了個笑話一般,譏嘲道:「我才不相信你,你就是個大騙子。」
「你有什麼資本值得我騙么?」顧英爵不屑地說:「事實上我已經厭倦你的身體了,以後我不會再碰你。」
易小念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切了一聲:「那你乾脆現在就放我走啊,還等十個月做什麼……」
「我沒有時間跟你瞎扯。」顧英爵看了眼手錶,起身吩咐道:「等下會有人過來為你辦理出院,然後送你回公寓,在這段時間內,我希望你老實一點,不要再給我鬧出什麼岔子,否則後果不會這麼舒服。」
易小念聽出他說這段話時的語氣比之前認真的多,於是也不敢反駁,縮在被子里,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房門發出一聲輕響,病房陷入沉寂之中。
易小念下意識摸了一下腹部,在昏迷之前,她記得這裡明明很疼的,還以為是內臟破損,現在看來卻又好像根本沒有事。
難道是她的幻覺嗎?真是奇怪……
顧英爵那個混蛋,居然連口水都不餵給她喝……易小念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在心中暗自抱怨著。
她不知道顧英爵離開病房後去了哪裡,只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口乾舌燥到難以忍受,正準備下床自己倒點水喝的時候,緊閉的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易小念連忙甩掉拖鞋,縮回被子裡面,把眼睛從縫隙中露出來。
一個熟悉的儒雅身影走了進來。
「周醫生?」易小念鑽出腦袋,驚訝喊道:「你怎麼來了?」
周醫生沒有穿白大褂,一身便裝,黑色的羊絨大衣襯托得他越發隨和,微笑說道:「還不是顧英爵那個冰山,天都沒亮就把我從家裡喊出來。」
他走到病床前面,對易小念伸出手,說道:「起來吧,我送你回家。」
易小念猶猶豫豫地看著那隻白皙的手,問:「回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