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無法承受
這大抵是他武功的極限，機關射來的飛鏢也好，箭羽也好，除了護著陸錦年外，他都視作無物，他似乎變成了無知無覺的行屍走肉，只有懷裡的這個人，才能給他身為『人』的點滴牽挂。
他頭腦里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慢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絕對不可以……
那是他，根本無法承受的後果……
磚石碎裂的動靜就在頭頂炸開，但是身體絲毫沒有被碎石掩埋的跡象，任四周滾石碎礫震聲灌耳，深入心中的聲音始終是近在咫尺的那個——『噗通』『噗通』……是誰的心跳聲？
急促卻又無比安穩，有了它，便能屏蔽外界無數紛亂的干擾。
一滴溫熱的東西落在臉頰，又順著頰旁滑落，略微的粘滯感和腥腥的味道，稍稍有些不舒服，意識迷濛中略略有所回歸，陸錦年強撐著倦意，掀開了沉重的眼帘。
恍惚間映入視野的是那張熟悉的、俊逸非常的臉，只是那張臉上與歷來的從容淡篤不同的，是陸錦年從未見過的慌張失措和狼狽不堪。
一路來的煙塵飛屑沾在臉上，被碎石砸在額頭、頭部的傷口，鮮血如泉眼汩汩不絕，臉上被血塗著，任誰看都有那麼的觸目驚心。
似乎是察覺到陸錦年意識的恢復，蕭夙垂頭去看她，「錦兒，堅持住，很快就出去了！」
「別……別著急……」昏昏沉沉的感覺又襲了上來，眼帘忍不住又闔上，陸錦年勉力抬手攥住他的衣襟，「……夙，我沒事……你別急……」
啊……
明明他騙了自己，明明應該生氣，任由他吃點苦頭，留點血又能怎麼樣？
可當真看見他這個樣子，又如何能不擔憂心疼？
她想，她是徹底栽了。
意識再度剝離，分明還有很多話想說，她想告訴他也保護好自己，她吃過凝魄參做的保命聖品，是死不了的，她想說按計劃，沐琴應該已經到營地了，沐琴的醫術一定能治好自己……
她想讓他安心下來，可是……
拉住衣襟的手也脫力的頹然落下，陸錦年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錦兒？」
「陸錦年？」
「醒醒，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腳步絲毫不敢停頓，可手卻不禁抖了起來，如非蕭夙還有理智尚存，知道懷裡的小丫頭呼吸心跳雖微弱，卻還有著，剛才微弱斷續的聲音也並非錯覺，蕭夙真要不知道該如何了。
「笨蛋！這個時候能不能想想自己！」
和依舊擔心我相比，我更想聽你能生氣十足的責備我幾句……
「轟隆」一聲，一座龍形石像轟然碎裂，石像旁鎮墓獸的瓷器也泠泠清脆的裂開一地，轉眼間，蕭夙便從地下出來。
頭頂真實的星空閃閃熠熠，夜風夾著草葉的清香似從山的盡頭迎面拂來，蕭夙無暇感慨終於又呼吸到了地面上的新鮮空氣，而是環顧四周，確定自己的所在果然是白日的祭祀台附近后，飛速的朝營地掠去。
……
蕭夙似一道虛晃影子般從營地穿過，導致營地中負責守備的御林軍紛紛像見了鬼一樣，只覺有人擦身而過，可回頭卻空無一物，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即便是經過了如楚雲笛那樣的驚嚇，還是忍不住心頭髮毛。
然而御林軍的恐懼還只限於『可能有鬼』的幻想，而寧上邪和簡含凌，卻是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
如果說幫著太子謀反的江湖人，是太子藉助往年他負責祭祀活動時，撿了漏洞安排進來的，寧上邪和簡含凌這些人，則是完全由皇上和蕭夙帶進來的，祭祀后的宴席，蕭夙之所以沒有參加，就是在安排他們。
到舉行狩獵的時候，寧上邪和簡含凌其實就在蕭夙的營帳里等候時機，現在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了，他們自然又回到了蕭夙這裡休息，順便等不知跑哪去了的蕭夙回來。
但真見到蕭夙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樣子，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卻一個個嚇得牙齒打顫，坐都坐不穩了。
從額頭流出的鮮血在臉上蜿蜒而下，銀灰色的外袍破破爛爛，幾乎辨不出原色，上面還有著或乾涸成深褐色，或還鮮紅濕潤的血跡在上面，懷裡還抱著一個從面色看似乎已經是死人的女子。
除了形象如此反差和有衝擊力外，那陰沉似乎要凝滯的晦澀氣息，也讓寧上邪他們感到心驚。
「別愣著，我要這裡最好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出現。」鳳眸中彷彿在醞釀著暴風雨，只要有人違背了他說出的話，觸動了某一個節點，大魔王就會失去控制。
寧上邪張張嘴，正想問蕭夙發生了什麼，帶來的人又是誰，卻被簡含凌打斷，「我知道了，藍楚神醫他們就在這裡，我去找！」
飛快離開前順便還帶走了寧上邪，這位不會看氣氛的武林盟主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蕭夙懷裡抱著的不就是蕭夙心心念念已久的陸大小姐么！
蕭夙那麼在乎那位大小姐，情緒失控變成那樣，簡含凌怎麼可能想不明白，最可怕的是那位大小姐似乎已是彌留之際了，若真救治無門，蕭夙恐真要崩潰了……
簡含凌打了個哆嗦，只能儘快找到了藍楚他們，希望事態並不會如他想的那樣發展。
寧上邪只見過陸錦年一面，蕭夙又沒特意跟他說過關於陸錦年的事，所以一時並不如簡含凌一樣，能猜透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以他對蕭夙的了解，蕭夙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甚至比他之前每一次情緒爆發要弒殺發泄時更危險。
似乎是除非問題的根源解決，否則完全無法紓解的樣子。
他剛才就是想問蕭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但被簡含凌帶了出來，便只好儘快把大夫抓過來了！
然而剛剛找到楚雲笛和藍楚，只聽簡含凌剛說陸大小姐狀態非常不好，需要救治，這兩人連疑問都不疑問一下，便飛奔了出去。
因為楚雲笛本來就在陸錦年的營帳里和沐書沐畫聊天，沐琴不多時也來了，楚藍在跟陸大將軍進行了什麼『嚴肅』的談話后，也過來找自家姐姐，聽說了簡含凌的話，繼楚雲笛楚藍之後，沐琴幾人也奔了出去。
留下一空蕩蕩的營帳，和愣在原地的寧上邪、簡含凌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