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個問題
事實和陸錦年的猜測相去不遠，只不過沈吟酌是自昏迷中醒來后一句話也沒說，畢竟是同僚的兒子，牽扯案件關係重大，所以暫且沒有用刑。
崔大人苦口婆心的勸了一整天，沈吟酌嫌煩乾脆裹上牢房裡的乾草，閉上眼睛睡覺。
無奈之下，崔大人想請沈吟酌的爹過來，奈何沈大人耿直非常，說陛下讓他避嫌，他在案子了結前絕不會接觸一絲一毫，順便還給崔大人暗示，大意是他想教訓這臭小子很久了，讓崔大人看著收拾，留一口氣就成。
崔演的內心是崩潰的，雖然早就知道，以這位『冷麵判官』的性子，做不了慈父的樣子，可這位同僚到底知不知道，他兒子犯的是人命案啊！
尤讓崔演無語的是，別看沈吟酌是梁京三公子之一，真正深交的朋友還真不多，碰上事一個個能躲多遠躲多遠，至於關係深的花魁姑娘們，煙花之地本就討厭官府，更不可能來。
眼見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懷柔審問法要破產，實在不行只能上刑的時候，陸錦年這個主動托關係的『沈吟酌的朋友』上門了，所以崔演決定最後再嘗試一下。
沈吟酌被關押的牢房還算乾淨，地上還擺著白米飯酸辣小鹹菜，可見已經很是優待了，沈吟酌躺在乾草堆里，一雙曾讓陸錦年欣賞的桃花眼空洞的盯著天花板。
聽到腳步聲，轉了下眼珠，見是崔演，立即將眼睛閉上。
抗拒到這個地步，崔演脾氣再好也為之氣結，混蛋小子，別以為本大人看在你爹的份上真不敢揍你！
其實崔演也沒做什麼，到目前為止他只問了沈吟酌兩個問題。
第一個，你為何出現在後宮；第二個，你是否認識戈旗。
戈旗就是死的那個匈奴人的名字。
問題問的很有技巧，既沒有提殺人的事，使有誘導其認罪的意思，又沒有說什麼情況如何嚴重，早坦白早超生之類的危言聳聽，可以說是相當溫柔和藹。
第一個問題交代地點，出現在地點的目的，閑雜人等不可輕易出入後宮，如果沈吟酌是迷路了晃悠進去的，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直接晃悠進貴妃的寢宮，可就太說不過去了，這也是案件的疑點之一。
第二個問題是人，殺人動機無非是意外過失、情感糾葛、嫉恨報復，如果沈吟酌認識戈旗，只要捉住點線頭端倪，總會有線索，雖然一個梁京貴公子，一個匈奴使者，聽上去八竿子打不著，若是兩人根本不認識，更可以為沈吟酌的清白做辯護了。
案情發生的現場本來就夠可疑的了，就算沈吟酌流連花叢或許腎虛……咳咳，但作為一個青年男子，就算真把人捅死了，不先考慮逃跑，而是嚇暈過去，也太……
這可能性比雖然頭髮沒留幾根，卻圓潤敦厚的崔演大人，假裝病弱做西子捧心狀給你看還小。
想必沈大人也是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尿性，並且仔細分析過之後，才有恃無恐的交給崔演處置的，嘖嘖，可憐天下父母心。
陸錦年看著躺在那閉目養神的沈吟酌，笑吟吟道，「吟酌兄，小弟受漪香閣花魁姑娘所託，來看你來了。」
沈吟酌眼皮動了動。
陸錦年繼續道，「不過花魁姑娘說吟酌兄行為愚蠢，衝動拙笨，很不以為恥，但多少顧念著相識的情誼，小弟可是吟酌兄的畫迷，怎麼能讓區區一個花魁詆毀偶像，自然要教育一番。」
「至於在哪裡教育，吟酌兄懂的，只是小弟江湖草莽，實在不懂得憐香惜玉，太過孟浪……」
「你對她做了什麼！」沈吟酌從草堆里彈起來，握住牢房的門欄質問道。
陸錦年笑意不減，「嘖嘖，這話問的，煙花之地除了尋歡作樂，還能做什麼？倒是沈吟酌你，困在牢里，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莫不是，要我把昨晚做的事給你描述一遍？」
沈吟酌的臉色由青變紅又變白，指著陸錦年的臉咬牙切齒，「你，登徒子，不正經！」
崔演也顯然被現在青年人的放浪不羈驚到了，忍不住多看了陸錦年幾眼，小小年紀流連歡場，還把歡場老手沈吟酌氣成這樣，好小子，有前途！
裴鈺抽抽嘴角，知道這話陸錦年只是說說，刺激沈吟酌而已，只能默不作聲的拉拉陸錦年的衣角，目的達到就成，可別太過。
陸錦年挑眉，給了裴鈺一個『知道了』的眼神，又對著沈吟酌道，「會去青樓的人有有老正經的么？花魁姑娘艷名廣潑，之前是因為吟酌公子你重金包攬，又有幾個熟客支持著，現在少了你，侍客不很正常么？」
沈吟酌僵著臉瞪著陸錦年，陸錦年也不以為意，「吟酌公子蠢是蠢了點，但這種小事還是能想明白的吧，越是拖著，花魁姑娘越危險，儘快配合崔大人把案結了，自己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才是正理。」
「她告訴你了？」
陸錦年笑道，「如果吟酌公子是說和花魁姑娘的關係，那是知道了。」
沈吟酌眸光涌動，是了，看這人的表情，肯定是知道了，而且還威脅他儘快結案，以便不讓人查到凝蘭的身上，雖然他本來就是如此打算的，可被外人指出，他心裡還很不是滋味。
沉默半晌，方嘆氣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崔演一直豎著耳朵聽著，見沈吟酌鬆口，眼睛一亮，覺得有戲，正要問些事關案情的關鍵，陸錦年卻搶先開口問了起來。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跑到瓏月殿的。」
沈吟酌怔了怔，反問道，「瓏月殿？」
崔演察覺出沈吟酌表情不對，且不是作假，知道其中有不對的地方，扭頭看向裴鈺和陸錦年，張嘴就要下逐客令，好提審沈吟酌。
陸錦年又搶先道，「崔大人辛苦，在下人也看過了，該帶的問候也帶了，就此告辭。」
崔演心裡很不是滋味，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嘛！就算看穿他想幹什麼好歹也緩衝一下啊！現在的小年輕都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