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愛美之心
嗓音喑啞，像久經沉澱的老酒，並不是少年人那種明朗活潑的聲音，乍聽並不驚艷，卻是能品得悠遠，不自覺中帶著魅惑的味道。
陸錦年偏頭看他，逆著光，淺淡的陰影勾勒出柔和的側臉。
陸錦年愣了一會兒，發覺自己居然對著蕭夙發獃，忙別開視線，抽搭了下鼻子，又打了個噴嚏。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還一直打噴嚏，莫非是染了風寒？」
陸錦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是有點燙，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今早起來又受了涼吧。」
她經常鍛煉身體，再加上習武，一年還生不一次病，這才大意了，陸錦年掩唇咳嗽兩聲，躲了幾步在距離蕭夙稍遠的地方停下，「你身體不好，別傳染給你了。」
蕭夙怔了怔，目光不禁柔了柔，抬步又湊到了陸錦年身邊，「無妨，我身體就這樣了。何況梁京城裡沒人願意理會我，若是阿錦就因為這點事與我疏遠，我就只能獨自一個人了。」
「不是還有晨嘉公主……」
蕭夙指了指不遠的地方，已經欺負完七皇子蕭昀，正在和幾個熟識的閨秀聊天的蕭冉曦，「冉曦有她自己的朋友，不可能一直照顧著我這個沒用的堂兄。」
陸錦年嘆了口氣，「王爺，有用和沒用，並沒有一定的檢驗標準吧，我相信沒有一無是處的人，只是還沒找到適合自己做的事，你若真從心底里覺得自己沒用，整日將沒用掛在嘴上，是沒辦法找到自己的意義的。」
頓了頓，陸錦年漆亮的眸子對上他的眼睛，「如果王爺不嫌棄小女，想和小女呆在一處，是小女的榮幸，左右小女很少出門，沒有熟人，也是自己一處。」
……
早春的天氣不是很暖，但拂風中帶著溫熱的氣流，迎面而來很是舒爽。
花園裡有早早擺好的小案和蒲團，任由貴女公子們隨意圍坐，爾後伶俐的丫鬟快速給坐上的人看茶，奉上水果。
陸錦年和蕭夙尋了個距離中心稍遠的小案坐下，易夫人坐在主位上，左右兩邊分別伴了一名女子。
左手邊古靈精怪笑容很甜的女子是蕭冉曦，右手邊的女子，眉目間和易夫人有幾分相似，身穿鵝黃色齊胸襦裙，外搭藕白色綉扶蘇花絲錦褙子，粉黛峨眉，發綰靈蛇髻，明眸點點，舉止端莊，微微頷首，似乎是在向易夫人請求什麼。
陸錦年瞭然，這位便是易國公府的嫡大小姐易南枝了，不由感慨道，「不愧是梁京第一美女，美人如斯，溫良優雅，明媚皎皎，不知何人有幸，得此佳人紅袖添香，可惜，本小姐是沒這福氣了。」
蕭夙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若說美人，陸錦年就是一個容貌不遜於易南枝的美人，只不過從不露面，才在梁京美女中排不上的，但是明顯，陸錦年並不在乎外界對她的評價，她只是單純的喜歡看美人，無論男女。
察覺蕭夙的目光，陸錦年並不覺得尷尬，反而坦率道，「也沒人規定說女子就不能欣賞嬌花美眷，流連芳叢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過不比男子方便罷了。」
蕭夙不置可否。
易夫人含笑拍拍手掌，示意在場的諸位將注意力集中到她那裡，緩道，「各位公子小姐皆知，本夫人新得了一張桐梓合精的伏羲琴，名曰鳴泉，可惜本夫人琴技疏漏，奏不出什麼名曲，但願好琴能演好曲，便邀各位盡可借琴一試，既能聆聽好音，又不讓好琴蒙塵。」
鳴泉就擺在眾人圍坐小案中心的空地上，紅木琴桌架在上面，春風徐徐習過，琴弦幾不可查的顫動，音色微小，卻獨有味道，眾人不禁支著耳朵去聽，都對易夫人的話感到謙虛。
微風輕弄出的音律就如此動聽，易夫人名門閨秀，琴棋書畫不在話下，怎麼可能奏不好名琴呢？只是借口讓他們這些晚輩開開眼罷了。
有人說道，「說起琴，自然就是咱們梁京琴絕陸輕婉小姐了，輕婉小姐，不如率先為我們一奏佳音？」
陸輕婉表情微動，愛琴的人都希望能有把好琴在手，陸輕婉也不例外，看見鳴泉，確實有一試音色的意思，但被人點到名字才去撫琴，和她自己謙讓的提出去撫琴是兩碼事。
就算她是庶女，也是大將軍府的小姐，該有的持重必須要端著，便面色為難道，「輕婉琴技不佳，恐怕辜負各位的期待。」
另一邊的裴清道，「輕婉說哪裡話，梁京琴絕之名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輕婉都說自己琴技不佳，那滿梁京就找不到琴技好的人啦。」
陸輕婉眼底有驕傲之色，被她低頭羞怯的動作遮住，沒被人看見，沒有直接回答裴清，而是微微抬頭看向四皇子蕭璟。
蕭璟對她點頭笑道，「本皇子也好久沒聽婉兒彈琴了，奏那一首平沙落雁，如何？」
陸輕婉展顏，微微福身道了聲「是」，有轉而向易夫人道，「夫人，小女陸輕婉便獻醜了。」
得了易夫人准許，易國公府的一個丫鬟立即端了乾淨的水盆和棉巾讓陸輕婉凈手，這才坐在了琴桌前。
托挑勾剔撮，五十四種指法靈轉變換，一首婉轉切切的琴曲飄出，眾人幾乎都盯著陸輕婉，陶醉在她的琴音里。
陸錦年卻環顧四周，發覺一個丫鬟模樣謹慎的站在四皇子身後，拎著茶壺，給四皇子小案上的茶杯里添茶，然後退開一旁，又繞開，在陸輕瑤身邊侍候。
陸輕瑤沒有和陸輕婉坐在一起，而是和裴清挨得很近，左右巡視也沒發現裴茵，想來是因為依寒變成了禿子，不好意思出門。
陸錦年垂下眼瞼，在易國公府動手，她們也是大膽，狀似不意的在小案上撿了顆葡萄塞進嘴裡。
手指彈奏出最後一個音節，陸輕婉盈盈起身，福身一禮，「輕婉琴技拙劣，還請諸位不吝賜教。」
這句話說的不卑不亢，想來陸輕婉確實對自己的琴技很有自信。
梁京琴絕都這樣說了，聽琴聽到沉迷的人自然不會說不好，紛紛誇讚起來。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多得輕婉小姐肯撫琴一曲，才讓我等享受如此的琴音盛宴。」
「……」
易夫人微笑點頭，正也要讚揚幾句，就聽有道尖銳的女聲響起，「只不過琴好罷了，風動之聲便縹緲空靈，照我說，陸輕婉反倒把如此梵音奏得滿是村頭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