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2章 你變了
掃視了幾眼那五六個穿的花花綠綠,打扮的跟「印第安老斑鳩」似的技師后,我嘴角蠕動露出一抹笑容,搖了搖腦袋,直接鑽進車裡揚長而去。
歸來仍是少年,簡簡單單六個字,卻充滿了倫哥對我的不舍和期待,同樣也是一種最蒼涼的無奈,十幾歲從縣城走出來,這個比我年長不了幾歲的哥哥一直扮演著各種形象,從最開始的領路人,到後來的鐵血悍將,再到現在的守家者,這些年我們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多少,可能只有警局裡的檔案最清楚。
年三十了,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邊瞎琢磨著我邊踩足腳下的油門,同時掏出手機尋思著給賀鵬舉打個電話,剛按開通訊錄,手機屏幕里就出現「電量過低」的提示,我翻找了半天手扣,發想起來充電器好像扔小酒店了。
我懊惱的自言自語嘟囔:「這特么一天天都不知道到底在忙點啥。」手機沒電了,距離青市還有一千多里地,我盤算著乾脆等回青市再找公用電話打吧。
總的來說,這趟告別之旅還算比較順利,想見的人都見了,該辦的事兒也都辦了,剩下的就得老天爺的意願,它老人家要是開開眼,保我兄弟最後一程,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路過一塊特別大的廣告牌時候,我冷不丁瞅見上面寫著「夢想」倆字,心思也瞬間像是撒開的漁網似的活絡起來,已經記得不多久沒跟人談過勞什子的夢想,假如這把我真能挺過去,將來說啥都得出本書,講講夢想究竟多渺茫。
將近一百天的跋涉,臨近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我總算回到了青市,嗅著空氣中熟悉的海蠣子味以及一棟棟似曾相識的高樓大廈,我深呼吸一口氣呢喃:「開始了,也該結束了。」
把車開到火車站附近的停車場里,我仰頭四處尋找公用電話亭,已經是年三十的晚上,車站前面的大廣場仍舊人滿為患,無數遊子們義無反顧的邁著雙腿往「家」的方向挪動。
「要票不哥們?青市直達全國各地的票,我都有。」
「走不走兄弟,火車晚點了,坐大巴回家吧……」
我剛一走進大廣場,七八個倒騰車票的黃牛黨立馬蜂擁而至,熙熙攘攘的朝我招呼,而不遠處就站著兩個車站巡邏警,視若無睹該巡邏巡邏,該嘮嗑嘮嗑,關係這玩意兒充斥在我們現實生活中的每個角落,已經成為一種看不見的規則,就好比開足療的,肯定得認識派出所,賣瓜果的必須得有倆城管朋友。
「謝了,我來車站接人的。」我笑著擺擺手,想從這幫黃牛黨身邊擠過去,可仍舊有倆不死心的拽著我介紹自家的「業務」,這時候從對面走過來一個巡邏警叼著煙走過來,板著臉呵斥一句:「有個度哈,別惹人嫌。」
幾個黃牛這次悻悻的鬆開我走人,我定睛一看頓時樂了,沒想到剛一回來就撞上了熟人,呵斥開幾個黃牛的巡警不是旁人,竟然是跟我有著數面之緣的郝澤偉。
郝澤偉身著一襲合身的警服,腦袋上扣頂大蓋帽,少了過去的意氣風發,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感覺真實無比,看清楚是我后,他也微微一愣,不自然的梭了梭嘴角:「三哥……你也來車站買票回家啊?呸,我意思是你咋不開車呢,不對……我其實想說……算了,吃飯沒?」
面對語無倫次的郝澤偉,我好笑的搖搖頭道:「沒呢,一塊吃口去?我記得你好像還欠我一頓魚翅燕窩沒還呢。」
郝澤偉沉默幾秒鐘后,抬起手臂看了眼腕錶道:「成,反正我也馬上交班了,你從這兒等會哈,我過去跟同事說一聲,換件衣裳就過來。」
「行,我到那邊等你。」我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超市道。
走進小超市裡,我笑呵呵的問裡面嗑瓜子的老闆娘:「有公用電話沒?」
老闆娘頭都沒往起抬,隨手指了指旁邊遍布塵埃的座機吧唧嘴:「市話三塊錢一分鐘,長途八塊錢一分鐘。」
這年頭手機越來越普及,打固定電話的少了,估計老闆娘也不在乎我這種零星的客戶,所以才敢漫天要價,我抓起聽筒樂呵呵的說:「你這電話線是從火星上接過來的啊?那麼貴。」
「你管我從哪接的線,樂意打就打,不樂意打拉倒。」櫃檯後面一個剃著卡尺頭的青年牛逼哄哄的瞪眼,我笑了笑沒再繼續說話,直接撥通賀鵬舉的手機號,電話響了好半天,老賀才慢悠悠接起來,警惕的「喂」了一聲。
我惡作劇似的嚇唬:「我是打黑辦的,你這會兒人在哪?」
賀鵬舉微微楞了幾秒鐘,隨即聽出來是我的聲音,爽朗的大笑道:「回來了?準備什麼時候碰面?」
我隨意的出聲:「明天中午吧,地方你定。」
賀鵬舉也沒客套,直接說:「那就來黃島區的紅人館吧,距離我們總部樓挺近的,你過來打聽一下就能找到。」
「妥,那回見。」說罷話我就準備掛電話。
賀鵬舉忙不迭出聲:「三弟,你等等,我問句題外話,王者該安排的你都安排妥當沒?」
「啥意思?」我皺著眉頭反問。
賀鵬舉低聲道:「這段時間風聲瞬間緊了,昨天有人跑到我們公司查賬,前天我在碼頭邊上的兩家貨運站被海警給查封了,呵呵,我琢磨問問你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如果還沒安排妥當的話,咱們就把計劃再往後推遲一下,反正明天就過年了,大過年的應該不會有人針對你我。」
我擰著眉頭拒絕道:「計劃不能再耽擱了,繼續下去,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咱們有貓膩,你趕緊一下王延慶,虎嘯商會最近的動靜太小了,這樣下去,虎嘯的風頭啥時候才能蓋的過王者和漕運。」
「我心裡有譜,等見面再說吧。」賀鵬舉不耐煩的掛掉了電話。
我掏出錢準備結賬的時候,兩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走進來,朝著老闆娘笑眯眯的問:「嬸子,有沒有歡樂氣球?」
老闆娘沒吱聲,櫃檯後面的卡尺頭青年板著臉問:「誰介紹你們來的?」
「三眼哥。」一個小伙低聲回答。
「一千八一個,要幾個?」卡尺頭警惕的瞄了我一眼,聲音壓的特別低。
「兩個就夠。」青年從兜里掏出一沓鈔票遞了過去。
卡尺頭用比驗鈔機還快速度的清點一下錢后,手從櫃檯底下的一個黑袋子里搓了聯兩下,丟出來兩小包黃不拉幾的玩意兒,兩個青年拿起來東西沒有任何廢話,直接轉身離開。
「哥們,啥叫歡樂氣球啊?」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甲基笨丙安知道不?兌著止咳糖漿一塊嗨,閉上眼你就是神仙。」卡尺頭叼著煙捲眯眼解釋。
這時候換好便裝的郝澤偉也一步跨了進來,瞟了眼卡尺頭微笑道:「買賣乾的挺紅火唄大成子?現在都敢賣歡樂氣球了,打算啥時候進軍金三角吶?」
卡尺頭一激靈站直身子,表情認真的解釋:「呃……郝哥,我跟這朋友開玩笑呢,我這兒哪有那種玩意兒,嘿嘿。」
「拿出來吧,我都看見了。」郝澤偉冷著臉抻出手掌。
「郝哥,好哥哥,您別鬧……這點玩意兒都是我的身家性命,求您高抬貴手。」卡尺頭乾咳兩聲,摟著郝澤偉往小超市裡面走了兩步,兩人背轉身子不知道搗鼓半天什麼,幾分鐘后,郝澤偉才滿意的點點腦袋,虎著臉呵斥:「別說我沒警告你,幹啥事兒都把握好度,尺度範圍內,我懶得搭理你,但特么你要是奔著黑手黨的方向發展,那咱車站派出所的全體幹警肯定讓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華夏警魂。」
「是是是。」卡尺頭忙不迭狂點腦袋。
從小超市出來,郝澤偉在褲兜里摸索幾下,掏出一沓鈔票,眯眼笑道:「剛好請你喝魚翅羹,完事還能找個地方捏捏腳。」
我眨巴兩下眼睛盯盯注視著他:「你變了,說老實話,剛剛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你。」
郝澤偉摸了摸後腦勺微笑:「這年頭想要一塵不染,除非家財萬貫,我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巡警了,不賺點能力範圍內的錢,將來拿啥供房買車,有黑就有白,誰也不敢保證永遠都是晴空萬里,哪怕是老天爺都做不到,況且我這個身無長處的凡人呢。」
我當然理解他嘴裡所說的「正兒八經」是啥意思,沉吟幾秒鐘后,點點腦袋道:「說的對,我當初就是太沒度,才會搞到現在這麼狼狽。」
「三哥,你被通緝了,車站、機場、高速路全都有你的照片。」郝澤偉停頓幾秒鐘后望向我。
我摸了摸下巴頦輕問:「咋地?你打算拿我換點好處費啊?」
「一萬塊錢的好處費,我還真沒看上,還不如我在車站溜達幾圈,抓幾個黃牛黨來的實惠。」郝澤偉仰頭哈哈一笑,順手摟住我的肩膀,正好擋住前方迎面走過來的幾個巡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