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秀看芬媽不再買別的了，就說「媽，走，去我屋耍會，難得你今天下午清閑，上去看找件衣服給這娃兒穿，你看看，他這衣服濕了大片」

  芬媽低頭看看外孫這件衣服，想了想「算了，一會也就幹了」她估計二蘭要是看見小兒子穿了孫子的衣服，得扒下來撕了。

  秀笑笑」那我先領孩子回去了哦」說完喊兒子跟她走。

  芬媽帶著倆嘴裡含著糖，還一路吃餅乾的外孫朝家裡。到家后，看見桌子已經收了，廚房裡碗也洗乾淨歸置了。倆外孫在門外吃餅乾耍，她沒看見二蘭，想是在樓上，便自己也歪在床上，一躺下，頓覺渾身酸軟，閉著眼，沉沉欲睡。

  「媽，你回來了啊？」二蘭走下來，看到媽躺在床上，見沒迴音，就走到門口，看見倆孩子在吃餅乾，從兒子手裡抓了幾塊說「給妹妹留兩塊」說著就朝自己嘴裡塞了一塊，進屋了。

  倆孩子拿著本就沒剩幾塊的餅乾包，抖了抖，倆孩子就開始爭搶剩下的，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小的畢竟搶不過大的，又要哭。大的高舉著手，瞪著弟弟，小的最終沒敢哭出聲來，憋著嘴直搐氣，從自己兜里掏出塊糖來剝。

  二蘭上樓，給了小女兒兩塊餅乾，自己繼續歪在光席子上，看著女兒坐在席子上吃餅乾。突然想起件事，又起來走到小窗口，朝下看，看見自己兒子還是穿著那件中午打濕的衣服，恨恨的擰了下鼻子，轉身又歪躺在鋪上。

  芬媽不知睡了多久，被廚房裡剁東西的聲音驚醒了，起身來看，看見二蘭正在剁雞肉「哎呀你輕點。看把刀剁缺口了么」芬媽心疼的說。

  「不是吧，不剁咋弄？」二蘭說。

  「你等到」芬媽說著跑進自己床底下，找了把舊斧頭出來「外面石頭上磨磨，用這個」

  二蘭說「我不會磨」

  芬媽無奈的「那你也別拿刀剁了，放那裡，我去磨了我來剁」說著就舀了一碗水，出門去磨斧頭。這把斧頭還是老頭子在外面做工，拿回來的。偶爾用來劈柴。三個外孫在門外，倆外孫跑來跑去，小外孫女正蹣跚學步，一會爬一會扶著站站走走的。

  二蘭跟著出來問「媽，雞燉啥嘞？還是就這樣紅燒？」

  「紅燒？咋燒？廚房碗架子上面有點飯豆，也有點小蒜頭。你看燉啥。」

  二蘭進去翻了翻，說「燉小蒜吧」

  芬媽說「要得，那你把皮剝一下，洗了嘛」

  二蘭拿了出來，倒進一個小盆子，接了些水，端個小凳坐在門外開始一陣揉搓。

  芬媽磨了斧頭，進去把雞剁成小塊，裝進筲箕里，用水沖了沖，放一邊。灶底點火。

  當雞肉香味滿屋飄蕩的時候，芬媽就撤了小火燒著灶，喊二蘭把小蒜頭倒進去慢慢燜燉。自己也拿把凳子，和二蘭在門外看著外孫子玩。

  雲層有點厚，這些天一直陰陰的，又不下雨，芬媽看了一眼晾在竹竿上的鋪蓋褥子問二蘭」你摸看晾乾沒得？晚上睡覺，驚醒點，小孩子睡熟了尿床也不曉得。這個天，不容易干」

  二蘭說「不是晚上尿的，是昨天，倆哥哥帶她在樓上玩尿了的。氣人得很」

  「你指望小孩子看哪行嘞？自己得惦記到。隔一會就要給她把尿，或者提醒她學會自己喊」芬媽說。

  「這孩子也是奇了怪了，一歲了都還不咋會說話。走路都還走不穩」二蘭看著自己小女兒說。

  「那你帶孩子去醫院看看沒有？是不是有啥毛病？」芬媽有些著急的問。

  「看了，沒啥毛病。醫生說正常，有些孩子是說話走路都要晚些」二蘭沒說，醫生是說的這孩子營養不良。

  「哦，是有些孩子要晚點」芬媽心裡石頭落了地。

  「媽喲，你那陣帶我們幾個，是不是也是抓腳毛爪的？這幾個孩子，我真是帶得夠夠的了。啥時候能長大哦」二蘭看著眼前的孩子說。

  「你們那時候嘛，還好吧？沒覺得也就長大了，有苗不愁長。大的帶小的，一晃也就過去了，都長大了」芬媽有些恍惚，覺得時間真的是太快了。似乎眨眼的功夫，幾個孩子都長大了「再說了那時候有你婆婆爺爺幫襯」

  「婆婆死了好多年了，我都不記得她啥樣子」二蘭記得自己小時候婆婆就死了。

  「嗯，你婆婆得了漲肚病，死的時候肚子溜圓漲的發亮，也是造孽哦」芬媽說，其實婆婆到底得的啥病她也不曉得，那時候沒錢看，只記得婆婆肚子漸漸腫大，比懷胎十月的肚子都大，最後漲的死的時候肚皮上的青筋一根根都能從透薄的皮下看得清清楚楚。

  「應該是肚子里長了啥東西吧？」二蘭說。

  「哪曉得嘞。不說她了。死了的人，還提她做啥」芬媽說著去廚房看鍋里去了，揭開鍋蓋，一看裡面湯多多的，又看看灶下的火，丟了一根柴在裡面。「這根柴燒差不多了，雞也燉好了」

  倆外孫聽見了，都跑廚房去扒著灶台守著去了。二蘭朝裡面嚷嚷」還沒好你們兩個跑進去做啥？出來」

  芬媽笑著說「這倆孩子皮實，好養。口食好的孩子都好養嘞」

  二蘭攔過爬到她跟前的小女兒，扶她站在自己懷裡，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說「糟心得很，一天天的，不是攆雞就是追狗。沒個老實的時候」

  「男孩子都這樣。真就一天天的傻呆著你還又著急了。娃兒嘛，只要沒病就好」芬媽說。

  娘倆就這樣說這話，等燉好了雞湯，盛出來，又開始煮砧子飯。飯要起砧子端的時候，秀和倆孩子來了。二蘭一看，耷拉著眼皮不抬。秀就問芬媽「媽，爸和倫還沒回來啊？」

  芬媽看看外面的天」應該差不多了，你和孩子外面等著，一會你爸他們回來，就吃飯，我把雞雜炒出來」

  秀假意挽了挽袖子說「媽你去歇嘛，我來炒吧」

  「不用不用，你就不要沾著個手了。外面去看著幾個孩子別又打架就行了。我自己來」芬媽說著就把雞油切成塊丟進燒乾了的鍋里。

  秀走到門口，坐在凳子上，從衣兜里掏出幾顆葵花籽剝。二蘭的小兒子慢慢的湊近，站在她跟前看著。秀知道這孩子尤其好吃，就遞了幾顆給他，小孩子歡天喜地的捏起一顆連殼放進嘴裡。秀看了，沒說話。另外幾個孩子顧著玩，沒看這邊。

  芬爸今天先回來，看見幾個孩子和大兒媳婦在門口，就直接進屋去了。芬媽看見老頭子回來了「幺兒今天落你後頭了嘞，平時都比你回來得早」

  二蘭喊了聲「爸，你回來了啊？」說著就快當的拿了臉盤接了些水，又去茶壺裡倒了點熱的「爸，你洗了手臉歇歇，等弟弟回來就吃飯了」

  芬媽把昨天留出來的肥腸燉洋芋端出來準備熱，一看，心疼的說「哎呀，中午你們也沒弄來吃，看嘛，有點翻泡了。多熱開幾滾才能吃。」

  二蘭伸頭一看「這還能吃么？」

  芬媽說「咋不能吃？多煮一會就沒事了，高溫消毒」

  秀在門外聽著屋裡幾人的話，坐在那裡，一隻手撐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眼神瞧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