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芬媽幫著給外孫女洗完，拿個毛巾擦吧擦吧，抱著就放在床上，對著二蘭說「給她另外拿衣服來換了。」
二蘭說「哎呀，剛才才再說，回來沒帶他們的衣服啊嘛」
芬媽一怔，轉過頭來說「你就真真的沒想到過娃兒要換衣服的啊？硬是一件也沒帶？」
「沒帶啊，我一個人路上弄三個娃兒，我自己的都沒帶。別說他們了。又不冷，沒事的，放她在床上玩，喊她哥哥看到不掉下床來就是」二蘭說著把小孩衣服隨手搓了搓，擰了起來，水端出門外潑了。
芬媽轉過頭看著外孫女光不溜丟的，手指頭塞在嘴裡，另一隻手還伸過去抓她哥哥的頭髮。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到床邊的老舊柜子里翻找半天，找了件小兒子的舊衫子給外孫女攏上，像個大袍子。招呼著大外孫看著妹妹，她走了出來，心裡想著周圍哪家有小孩子衣服的，心裡想著去討要幾件，思來想去，除了大兒媳，好像和別的家也沒啥深交情。莉媽的孩子也都比自己外孫的大，也穿不了。想來想去，算了。
看看天色，估摸著該做晚飯了，芬媽瓦出一碗玉米糝子，又舀了一碗半米，淘了，開始準備煮飯。二蘭把小孩衣服搭在外面竹竿頭上，走了進來，一看玉米糝子，說「要麼就是米飯，要麼就是玉米糝子熬稀飯，合在一起，不好吃。」
「淘都一起淘了，也分不出來了。你不早說。今天就將就吧，放點玉米糝子還好吃。平時我都是抓兩把米。黑市米好貴」芬媽開始點火燒水。
二蘭沒在說啥，進屋裡去歪在床上了。
傍晚時候，小兒子和老頭子一同回來了。芬媽從廚房窗看到了「你倆爺子今還一路回來了吔？」
小兒子邊進屋邊說「走到橋頭剛好碰到爸爸，我也說今天爸爸還回來得早嘞。」
二蘭在屋裡聽見，也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半大小夥子說」哦喲，這是幺毛（小弟）吧？都長這麼高了？」
「二姐」小兒子靦腆的笑著喊二蘭。
「啊，幺毛叫啥來著？我出去年辰多了，那時候小，總是毛弟毛弟的喊，倒是不記得名字了」二蘭也笑著說。
「他叫倫。你看，我也是忘了這茬」芬媽忙大圓場。
二蘭拉著倫弟弟就往屋裡走「快來，你們幺舅回來了。」說著，就又讓孩子們喊舅舅。
芬爸摘了帽子後面進屋，裡面倆外孫就跑了出來「外公，我要吃花生」「發興」倆外孫抱著芬爸的腿，仰著臉看著外公，一個還伸手到芬爸衣兜里掏。
芬爸被這一幕弄得很是有點招架不住，忙不迭的說「等會好好吃飯。不能老是吃花生。現在吃了，等會吃不下飯了」
芬媽聽了笑著說「看嘛，都是你，這下知道了吧？」說著低頭對倆外孫說「幺兒乖馬上就吃飯了，一會吃肉肉哦」
倆外孫一聽有肉肉，都想鑽進廚房，芬媽忙攔住「不能進來這裡面太小，你倆祖宗進來就轉不開身了，去，和舅舅玩一會，煮好了喊你們吃。」倆孩子就站在門口朝里望，芬爸看著倆小孩站這裡堵著進出的路，連忙一手拉著一個朝屋裡走「二蘭，看著點孩子。」
二蘭喊「你們倆給我進來，別擋到外婆做飯」
結果倆孩子就賴著芬爸，又要吃花生。二蘭走過來伸手要打，芬爸連忙攔住「好了好了，一會又打得哭的哭昂的昂。走走，我們去門外玩」說著領著倆外孫往門外走。
「這屋裡天寬地窄的，多幾個孩子就轉不開了。哪有我們在農村的時候，堂屋寬敞」芬媽在廚房裡說。
二蘭在裡面聽見了，說「是寬敞，除了床板子啥都沒有。我們家裡才真的寬敞。媽，爸，你們不信跟我去看嘛，那邊的房子都很寬嘞。院子也大。每家每戶都有個大院子」
「還有院子啊？那感情好。這裡就不行了，這裡門前還有個地壩。娃兒還可以在門外玩。屋裡就不行了，窄得很」芬媽說。
「媽，你們怎麼買這麼窄個房嘞？咋不買個大點的？」二蘭在裡面說。
「還大點的，不要錢啊？到這裡來這幾年，不是和你說了？你大哥大嫂屋頭四個，你爸和我加上芬和你弟，八口人，就指望我給人理髮摸腦殼，你爸出去做點小工支撐。就這個房子，都還是租的鎮上的，還買不起嘞。我和你爸就是想著勒緊點，湊些錢把這房子買了，好歹有個自己的窩」芬媽說。
「也是。要買這房子多少錢？」二蘭環視著房子里。
「得幾百塊吧。至少五百以上，我本來想年後去問的，但是那段時間鎮上都放年假。加上手頭錢也不湊手，也就沒去問了。回頭我是得去問問，好心裡有個數」
「才幾百塊錢啊？」二蘭走出來，伸手攀著芬媽的肩頭「我要是沒結婚生娃兒，嫁個人的錢，買這樣的房子起碼買十幾套」
芬媽一歪肩膀「你這妮，說的啥話，凈胡謅。」
」真的嘞，我不是給你說了，當初把我領去給娃兒爸爸的那個人，收了娃兒爸幾千塊？」二蘭悄聲說。
芬媽沒吱聲，心裡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吃飯的時候，芬媽拿了只碗，把蒸的燒白插了三四片片放到碗底，盛了一碗飯，又放了兩片燒白肉在上面，趕了些下面的水鹽菜。喊著小兒子「裡面坐不下，你自己端了一邊吃吧」昨天晚上小兒子回來就剩了點湯水吃，今天中午紅燒肉也沒吃到，芬媽心裡有點心疼小兒子，知道一會在飯桌上，二女兒幾娘們吃搶食的，估計小兒子也撈不到嘴，索性讓他自己一邊去吃。小兒子接過去，拿了個凳子坐在門外邊去了。
「二蘭，來端飯。」芬媽喊著在裡面屋裡和幾個孩子一起的二女兒。
二蘭一看盤子里翻扣出來的燒白，瞟了一眼門外吃飯的小弟，沒說啥，端著就進裡屋去了。芬爸也來把鹹菜和涼拌菜絲端了出來。芬媽端著范砧子，對二蘭說「碗和筷子你拿下」
果不然，倆外孫扒在桌邊，小腦袋都差伸進燒白盤子里去了，芬媽看這樣，急忙喊著「二蘭你快點，倆孩子餓得很了」心裡卻在納悶「昨天到今天，幾乎都是肉圍著吃的，這倆孩子咋就吃不膩吶」
吃飯的時候，芬媽留意到，二蘭吃東西不顧任何人，包括倆孩子。盤子里大概七八片燒白，二蘭幾乎自己一個人就吃了。倆孩子一人才吃了一片，而且還是自己開始就一個孩子夾了一片。老頭子一片沒吃，自己也沒吃。可見自己偷偷給小兒子留了點是對了。正在尋思的時候，倆外孫嚷嚷著要吃肉肉，筷子在盤子里亂戳，試圖翻出塊來。二蘭耷拉著眼皮不抬，只顧吃飯。芬爸看了芬媽一眼，又看了看倆外孫依舊握著筷子的手，滿盤子的翻騰得桌子上汁湯菜渣，緊著扒拉完了碗里的飯，放了碗，走到門外抽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