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站門外做啥?還不進來把門關到」阿芬忙走進去,把背簍和洗衣粉放好。也不敢問婆婆,那獨眼胖婦人咋就把大女兒嫌死了。忙忙的開始擦抹屋子拖地去了。
潘老太回自己屋坐在床邊,凝視著枕頭,不放心又拿在手裡仔細翻了個個,復才安心的放下,抹平順。
潘老太說的那個獨眼婦人,就是廠里的,出了名的潑婦沒人敢惹,廠領導也拿她無奈,安排了個輕省活路給她混工資,一天天的閑的沒事,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她,東挫挫,西搓搓,自己家裡事不少,還到處索擺東家長西家短。
原來,獨眼婦人以前不胖也不是獨眼,嫁個丈夫以前是當過兵的,轉業后回了老家,現在一個生產黑白電視機的廠里上班,攢一年的探親假才能回來呆幾天。胖婦人姓楊,獨自帶著大兒子和倆女兒在這邊麻紡廠。
好在她男人老實,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留點生活費都按月給她寄來,她姐弟七個,從小爹死的早,孤兒寡母受人欺負也是難免,從小養成了不想被別人欺負,就看誰不順逮著咬都咬幾口的潑狠。有次大人都上班去了。家裡的孩子和隔壁家倆女孩一起玩,不知咋的就打起來了,姓楊的大兒子比隔壁鄰居的倆女孩大,於是倆姐妹被三兄妹打得哇哇哭,鄰居女孩一撮頭髮被撕扯下來,另一個臉上還被咬了很深的牙印子,鄰居男人看見自家閨女被打成這樣,一時怒極,伸手就給了姓楊的大兒子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破天了,姓楊的回來一聽說,連嚎帶嗷的就拉著三個孩子闖進鄰居家,非要鄰居把她娘四全打死,在鄰居家地上滾去滾來嚎,引得廠里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鬧。鄰居的老婆嚇得沒法,勸也勸不起來,誰拉姓楊的婦人就連撕帶咬加上罵,頭髮也滾得披頭散髮,一身滾成個泥猴子似的,瞪著一雙赤紅的眼,滿臉一道道的灰土鼻涕混合,滾到啥家什邊輕的就抓起來朝鄰居一家子身上扔,重的就倒在地上用腳蹬翻踢倒。慌得兩夫妻把倆閨女護在身後,不時的挨了一苕帚疙瘩飛來了,匡啷叮噹瓷盆子又砸過來了。一個家就像遭八級地震了,沒一樣東西在原位,東倒西歪滿地狼藉。最後還是廠領導來了,幾個大男人連拖帶拽的把她拖起來,正想勸勒、哪知道她爬起來就跳鄰居裡面屋床上去了,這幾個領導跟進去想拉她出來好好勸下,她把衣服一扯,露出半邊衣不遮體「誰敢來,敢來老娘就告強姦!」登時把幾個領導嚇得退出來面面相覷。那個時候,誰敢擔強姦的名啊?就連聽也不敢聽。最後廠領導無奈,只能勸鄰居兩口子,讓他們兩個進去,問問這潑貨究竟想怎麼地。
男鄰居早傻眼了,打也不敢打,罵也罵不贏,拖出去又不敢靠近,只好讓老婆進去和她說。
最後硬是娘們四個在鄰居家吃住了半個月才算完。可憐鄰居家就一張床,她們娘四個擠一張床睡得四仰八叉,鄰居兩口子跑廠辦公室找了些舊書報紙鋪地上,蓋都沒蓋的。白天還得給姓楊的娘四個煮好的吃,人家說了,吃差了沒力氣起來,就住這,啥時候養好了啥時候回去。廁所都不帶出去上的,床邊的糞桶,解了就喊倒。把個鄰居男人氣的好幾次想提菜刀終是沒那個膽子,背著她,在老婆面前使使狠,做樣子掙點面子。
那次過後,廠里的人能離她多遠就多遠。她也以老賣踹(她那時才不到三十歲,也不老)上班能偷懶就偷懶,拈輕避重,跟她一起上班的也都煩她,又不好說。廠領導無奈,乾脆安排她去照看牲口,有次需要修棚,幾個婦女扛了幾根檁子到加工廠去讓師傅加工,因為一頭要扎在土裡,上面橫著的一頭插進牆洞里,所以要打尖。回去搭棚的時候她說她怕高不上去,在下面朝上遞材料,其他人也不和她見識,爬上棚頂做事,她一看就她自己在下面,要給三四個人遞東西,心裡就不爽得狠了。遞一根檁子的時候,遞上一頭就鬆手扭過頭去想走開點,不料上面接的吃不住勁,檁子呼啦啦一頭尖就往著姓楊的滑來,聽到聲她一回頭,好巧不巧直接戳眼上了。
等到領導和廠醫猴急火燎的跑來,忙的抬人去醫務室,有的忙著找人弄她去醫院,有的就在問到底咋回事。上面的幾個都說是她沒等上面的接上手就丟開了,檁子自己滑下來把她眼戳到了。眾口一詞,領導也沒法,她疼的哭天搶地,哪裡還敢問她?最後瞎了一隻眼,吃藥含激素,蹭蹭蹭橫著長,除了頭和腳,其他一樣粗。一隻突爆的眼全是白眼珠子翻翻著,下腮幫子幾層的嘟嚕肉。有次走過潘老太的菜地,扯了潘老太的菜秧子被潘老太看見了。潘老太對她是煩得要命。所以今天看見她和阿芬說話,心裡就氣不打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