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糾葛
「觀自在菩薩。」魏玦口誦佛語,暗定心神,簡單拭去其肩背雨水,幫她披上衣衫,低聲道:「你先在此休息片刻,我去尋處地方更衣。」他出門找了間空閑客房,換完衣衫便是折回。
只見聞人栩薇此時已是坐於床邊,斜倚床榻,手撐床沿,頗為吃力,不禁奇道:「咦,你身上的穴道解開了么?」
「什麼都不懂,還有膽在這江湖行走。」聞人栩薇側目瞧來,嗤之以鼻:「封住穴道的原本就是真氣,自然是會散去的,只是頗費時間罷了。」她見魏玦駐足原地,忽地怒道:「還不過來幫我一把?!」
「這女子脾性如此暴戾,還是換上男子裝束更好些。」魏玦心中思付,行至床邊。「不知姑娘要我做什麼?」
聞人栩薇指了指身旁的梳妝台,沒好氣道:「自然是扶我去梳妝,我可不想用現在這副樣子去見人。」
魏玦小心將她扶於銅鏡前,本想落座歇息片刻,卻聽聞人栩薇開口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她語氣隨意,猶如使喚家僕。魏玦不願與之糾葛太深,也不多言,當即退身闔門,下樓去了。
此時大堂內雜聲漸起,已是陸續來了酒客。或錦衣華服,舉止優雅;或佩劍帶刀,一臉英氣;或侃侃而談,把酒言歡;或低首不語,悶聲自飲。眾人雖是各行其是,可雙眼均是有意無意地瞧著門外,似是在等什麼人出現。
「這幾日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真是倒霉透頂了。」魏玦正覺奇怪,忽聽得一名少年滿腹怨氣。
另一少年緩緩道:「錢師弟,你莫要動氣。信件被盜之事,我已通知在外的師兄弟加緊追查,想必應馬上就有回應了。」
魏玦發覺二人嗓音耳熟,循聲望去,只見大堂的西北角坐著三名錦衣少年,相圍而飲。他仔細打量方才說話的黃衫少年,不由得一驚,暗付道:「這不是昨日遇見的明宗弟子么?」
那錢師弟仍是滿臉怒氣:「哼,若不是上次那幾頭畜生無緣無故地跑了,現在定能將那殺千刀的小白臉抓到。想我明宗子弟在江湖也是有頭有臉,何時受過這等鳥氣!」他語氣甚是不滿,將手中酒壺捶向桌板,濺出些許酒水。
另一邊的灰衣少年低頭飲酒,輕聲道:「裴師兄,錢師兄。我看那小子身手不差,說不定真是青教派來的細作。眼下我等回師門復命,此事也是應該向掌門稟報為好。」
「萬萬不可。」裴師兄當即搖首:「韓師弟你要知道,我等此行送信到流雲軒,本就是商議討伐青教事宜。若是被掌門知道信件遺失是與青教有關,豈不是罪加一等?」
「南平師兄說的無錯。」錢師弟聞言,亦是贊同:「我們只需回報信件被盜之事即可,其他的就無需再提了。掌門最多罰我們三人面壁幾日,並沒有什麼大礙。況且單憑這般推論,也無法斷定那小子就是青教的人。」
悲南平壓低嗓音,緩緩道:「若是貿然稟明其中細節,讓他人知道本門還沒與青教交上手,就被擺了一道。惹惱了掌門不說,今後你我還如何在本門立足?懷忠,有些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要多番思量,才能保以不失。」
「是師弟愚鈍了,還是兩位師兄想得周全。」韓懷忠聽得恍然,頷首稱是。
魏玦在旁桌假意休憩,見三人輕聲細語,暫且沒有離去的意思,心中憂慮:「若是聞人姑娘此時下來,難免曝露身份。她眼下手腳無力,屆時交起手來,只怕敵不過他們。」思量間,正想離桌上房,找聞人栩薇商討,卻是突然被人拉住袖口。
魏玦驀地一驚,回首望去,只見身後張小二手抓兩壺熱酒,滿面笑容道:「喲,客官來得正好,小的剛剛熱了青姜酒,來來來,先坐下來品品。」言罷,已是拉著魏玦落座。
「張兄弟,我……」那張小二未等他說完,甚是熱情道:「您初次到訪,是不知道本店的青姜酒呀,清淡順口,驅寒生暖,在這方圓數十里都是有名得很嘞!」他口中滔滔不絕,說得眉飛色舞,著實令魏玦哭笑不得。
「嘿,客官您瞧,令妹也是來了。」魏玦聞言,暗叫不好,忙抬頭瞧看。閣廊間,一名素衣女子縴手撫欄,緩步落梯。只見她:
芙蓉淡笑輕雲碎,豆蔻含顰驟雨生。那雙目宛如秋水,半喜半嗔,那唇齒凝若新荔,似張似合,那鼻兒膩如鵝脂,如雕似琢,那臉兒皎若白露,吹彈可破。碧玉為肌水作骨,輕吟小步弱憑欄,皆是多一分太深,少一分太淺。
聞人栩薇低首望去,瞧得魏玦神情驚訝,雖是怒目相迎,可心底不免有些得意。她環顧廳堂,忽地發現明宗裴南平那三人也是坐於店中,登時色變。
聞人栩薇見魏玦暗使眼神,點頭示意,當即與他並肩坐下,皺眉道:「那三個傢伙怎麼跟來的?」
「不曉得,想來是碰巧遇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只可惜我手腳還是沒什麼力氣,不然非得叫他們好看。」聞人栩薇餘光留意身後三人,低聲道:「我雖換了女子裝扮,可不知昨日是否被他們瞧見了容貌,看來此地是不能久留了。」魏玦會意應聲,伸手架起聞人栩薇左臂,作勢便要離去。
「兩位客官,這麼快便是要走呀?」張小二見此,略感詫異。
聞人栩薇未有搭話,抬手入袖,正想付了酒錢。豈料手腕綿軟,掌心跌出一件紅綠事物,滾到身後明宗三人桌下。
裴南平見腳邊滾來一枚紅繩翠玉墜,當即撿起,抬首發問道:「是哪位兄台落了物件?」
「東西給他便是,萬不可搭話。」
「不行,那墜子是娘親留下的,丟不得!」
「那你別回頭,我去應付。」魏玦見聞人栩薇神色為難,回過身來,賠笑道:「哎呀,險些丟了這個要緊東西,有勞這位公子,在下感激不盡。」
裴南平雖覺魏玦有些眼熟,可一時間也是想不起來在哪裡照過面,未有多想,便是將玉墜遞上前去。
「等等!」卻見錢仁俊一把搶下玉墜,皺眉道:「裴師兄,這個玉墜我好像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