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青教
「檀越莫慌。」此情此景,無念亦是瞧得分明,他足尖點地,猛然向前而去。未多時,兩人已是趕到村邊路口,奈何眼前火勢極大,即便相距甚遠,也是叫人麵皮滾燙,口乾舌燥。
「瑤妹!娘親!啞娘!你們在哪兒?!」魏玦張口大喊,焦急不已。
無念放下魏玦,縱身躍入海中,將衣衫全數浸濕,轉眼又是衝進火場,沉聲道:「檀越待在原地,不要過來。」他騰挪移轉,穿行於火焰、房舍之間,動作極快。
「無念大師,找到我家人了么?」魏玦見他回奔而來,忙開口問道。
無念抖落周身灰屑,搖首道:「裡面空無一人。」
魏玦聞言,心中大石落地,卻又疑惑道:「莫非是見村中起火,大家都去避難了么?」
「全村屋內齊整,不少人家桌上置放碗筷,與其說逃難,更像是突然消失了。」無念瞧看四周,「否則如此大火,怎無一人來救?」
「突然消失?」魏玦覺得不可思議,這村裡數十人,怎麼可能憑空失蹤。
「嘿嘿,師懷鏡這老狐狸猜得真准,果然還有漏網之魚。」兩人正說間,忽聽身後傳來男子笑聲。來人佝僂低首,面色慘白,緩緩向此處靠近。
「觀自在菩薩。」無念口誦佛語,沉聲道:「看來閣下應是知曉此間之事,不如多積福報,好言告知。」
佝僂男子神色不屑,啐道:「禿驢叫喚,真是啰嗦。」話音未落,此人已是欺上前來,十指成爪,抓向無念門面。無念長嘆一聲,側身頂肘,袖袍橫掃。佝僂男子被他袖風激得眉頭微皺,平平飛出丈許,訝道:「好個禿驢,小看你了。」
「青教枯木,未請教?」佝僂男子穩住身形,右掌平舉,自報家門。
「五行散人不在南海修行,尋來東海作惡,不知是何居心?」無念反問道。
「這島上禿驢無不出西江寺,正好,老夫還沒領教過大小乘功。」兩人互探虛實,均是不接對方話語。
「你這壞人,為什麼放火燒我們村子,快把我家人還來!」魏玦癱坐在旁,怒聲大吼。
枯木一臉邪笑,陰森道:「小鬼別著急,老夫這就帶你去跟他們團聚。」他身形一矮,繞過無念,直奔魏玦而去。無念后發先至,搶到魏玦面前,左手將其攬起,右手化掌,接下枯木殺招。兩人對拆十數回合,周身平地起風,吹得魏玦面頰生疼。
無念單手禦敵,絲毫不落下風,而枯木卻是越斗越奇,「這禿驢招式古怪,掌風陰寒,全然沒有佛門陽剛之意,倒是像極了偏門邪法。」他心念幾轉,掌心一翻,袖口登時碰出一陣黃煙。
「蝕心蠱么.……」無念察覺此物氣味腥甜,後撤遠離,從懷中取出黃褐藥丸,當即塞進魏玦最終,囑咐道:「在舌下抵著,莫要吞服。」那藥丸遇水化氣,直竄魏玦七竅,伴著一股惡臭,叫他頓時涕淚直流。
「善哉。閣下用這般陰狠蠱毒對付一個孩子,著實不妥。」無念搖首輕嘆,皺眉望著枯木。
「他娘的,你這禿驢到底是何方神聖?!」蝕心蠱乃是南疆密物,蠱卵遇血化體,凡吸入者只需一盞茶的功夫,便會萬蠱鑽心,痛苦不堪。可枯木見他佇立原地,言行自如,似乎渾然不受其毒煙影響,不由得破口大罵,猙獰而來。
「此人擅使毒物,離我遠些。」無念袖袍后掃,將魏玦輕盪而起,平平落於身後草間,自己則是迎上前去。呼嘯間,兩人身影交錯,周遭飄散起紫綠煙氣,不時飛出蛇蠍蟾蠱的殘肢斷軀。
魏玦瞧得目瞪口呆,卻聽枯木悶哼一聲,疾疾退至岸邊,手捂心口,嘴邊淌著鮮血,輕咳道:「真他娘的晦氣,原來西江寺的禿驢中還遺有天毒宗門人.……哼,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觀自在菩薩。貧僧無意傷人性命,勸閣下還是好自為之,將所做所知從實招來。」無念安然走出毒煙,合十淡然道。
枯木抹去嘴角血跡,「嘁,打不過你,老夫還不能跑么?」他言罷,轉身躍入海中,高喝道:「老禿驢,他日再領教你高招。」
「無念大師,莫要讓他逃了!」魏玦心繫至親安危,眼見枯木跳海遁逃,不由得焦急喊叫。然灘涂間海浪奔涌,前赴後繼。縱使無念急趕上前,這茫茫海中哪裡還有枯木的身影。魏玦神情激動,奮力起身之際,胸中翻江倒海,當即嘔出一口鮮血,癱軟在地。
「檀越,既然已知對方底細,不如先隨我回去養好身子,再從長計議。」無念快步趕來,輕點其肩頭肋下,暫且穩住傷勢。魏玦雖是無奈,可心知無念所言在理,只得點頭應下。
「無念大師,您說我娘親她們還活著么?」魏玦伏在無念肩頭,低聲輕語。
「貧僧見村中並無打鬥跡象,想來他們只是被帶到了別處,性命暫無大礙。」無念語調平淡,開口安慰道。
「也不知道我們究竟哪裡得罪了那些人。」魏玦想起那病怏怏的枯木,心中就滿是氣憤,「這青教到底是什麼來路?」
無念緩步走在來時的山間小路,思索道:「貧僧多年不問江湖之事,只是偶聽師兄提過。青教常年盤踞南海,早些年間極少踏足中原,其下日月二使與五行散人,各個都是深不可測的高手。方才遇上的枯木,就是其中之一。」
「我瞧那歹人也是稀鬆平常,從頭到尾都被大師打得抱頭鼠竄。」魏玦適才見無念身懷絕技,不由得問道:「是不是西江寺的師父們都這麼厲害?」
「檀越謬讚了。貧僧修為低微,此番能取勝,只因對手輕敵,純屬僥倖。」無念話鋒一轉,復道:「聽師兄說,自從上一任教主失蹤后,青教諸多高手似乎逐漸滲入中土武林,四處收攬教眾,更有甚者到處作惡,挑撥各門派關係,不知所為何意。」
「這些人那麼壞,官府都治不了他們么?」魏玦憤憤道。
「江湖上的事,官府多是避之不及,哪裡又能歸他們左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緩緩朝絕念崖而去。
魏玦得無念精心照料數日,身子略有好轉。這一日,無念採藥而歸,一入房門便見魏玦正收拾行李,不解道:「檀越這是要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