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冒險
翌日,慕思卿囑咐兄妹二人溫習功課後,便動身前往渡頭置辦貨物。魏玦見約定之時將近,趁啞娘在房內打掃,對慕瑤道:「哥哥去見一個人,瑤妹你在家待著,不要亂跑。」未等慕瑤阻攔,魏玦已是快步出門而去。
紫竹林位普陀東岸山中,素有「梅嶺四奇」之稱,此間的山石花草,儘是紫紅之色,映著午後陽光,熠熠生輝,美輪美奐。但凡到過此處的人,都會對這番奇景流連忘返。可魏玦眼下卻是無心感嘆,只盼能快些找到方雪鳶,儘早回家。
他行走林中,左右搜尋,動作甚是小心。半個月前,這林中突然出了一條紫黑巨蟒,奪食沿途趕路之人,在村中鬧得沸沸揚揚。
「方老先生不會也被巨蟒給害了吧?」魏玦尋了半晌,不見什麼人影,心中已是有些驚慌。他不敢再往樹林深處走去,猶豫之際,忽見不遠處的山坳下飄起陣陣青煙,當即快步上前。
「好孩子,是你么?」魏玦方走幾步,聽得那頭有人喚道,此聲正是出自方雪鳶。他斜倚在樹邊,面前堆著些許柴火,不知在煮什麼東西。魏玦本想開口應和,卻見方雪鳶身後橫躺著一條數丈長的紫黑巨蟒,慌忙後撤幾步,高喊道:「先生,那大蟒.……大蟒在你身後。」
「孩子莫慌,它傷不了你。」方雪鳶哈哈一笑,招手示意魏玦過去。
魏玦緩緩上前,仔細瞧看。那巨蟒肚皮向天,中腹皮肉翻卷,似是被利器切開,已然死去多時,不由得奇道:「老先生,這大蟒是你殺的么?」
「貧道若不取它膽囊,如何給你治病?」他用柺棍輕敲面前砂罐,撫須道:「這惡物肚中存有不少骸骨,早些日子害人匪淺,眼下我用其膽汁救人,也算是替它做了件好事。」
他將湯汁倒入葫蘆,伸手遞到魏玦面前,「貧道已用溫性草藥除去生蛇膽中的毒性,喝下此葯,氣虛之症便可大有改觀。」
「老先生,你是神仙么?」魏玦接過葫蘆,獃獃地望著方雪鳶。
方雪鳶哈哈一笑,道:「貧道要真是神仙下凡,只需大手一揮,你身上的病便可痊癒,何必費這番工夫。」
魏玦撓頭不解道:「可這大蟒如此壯碩,前些時候村裡諸多叔伯都奈何不了它,如今先生一人便是降服,恕晚輩患鈍,實在是想不明白。」
「天下之大,自是無奇不有。凡習武者,垂髫陡躍七尺,黃髮可搏猛禽。貧道修行數十載,區區大蟒尚可應付。」方雪鳶緩緩起身,輕拍魏玦肩頭,淡笑道:「喝葯吧。」
魏玦雖是驚訝,但自己長居世外海島,世間許多奇事自然是沒見過的,當下也未多想,張嘴舉起葫蘆。那湯藥入口咸腥,氣味極大,沖得魏玦涕淚直流。
方雪鳶見他喝到一半,忽地停下,不禁問道:「怎麼了?」
「家中妹妹雖不及晚輩這般多病,但也是自小體弱,晚輩想將這剩下的葯給她。」魏玦蓋上葫蘆,低首輕語道。
方雪鳶聽得嘴角微揚,眼中滿是讚許之色,他腦中靈光一現,開口道:「方才忘與你說了,貧道這裡還有一套呼吸之法,配以蛇膽,每日修習三次,可令你身子好得更快一些。你隨我盤腿坐下。」魏玦依他所言,原地盤坐,兩掌置於雙膝。但聽方雪鳶悠悠道:
「四掌一頂,五心向天。目不視物,心無他念。吐納綿長,氣聚丹田。周而復往,大道至簡。」
魏玦常年體寒畏冷,如此盤坐呼吸,只覺周身暖意漸起,緩緩匯入腹下。驚奇間,卻聽身後傳來少女叫喊。
「是瑤妹?!」他聽出此人聲音,驀地起身跑去,可一動之下,只覺體內氣血翻騰,當即摔倒在地,嘴角磕得鮮血直流。方雪鳶按住其後心,提醒道:「以後吐納之時,切不能妄動,否則只會加重身上的病情。」魏玦頭頂一熱,胸口煩悶感頓時消退,正要爬起,已是被方雪鶯圍腰攬起,竟是飛出極遠,眨眼便是到了來人之處。
但瞧慕瑤跌倒在樹旁,雙目緊閉,面色鐵青,額頭不斷滲出冷汗,魏玦連喚幾聲,絲毫沒有回應。
「她中了蛇毒。」方雪鳶俯下身來,兩指微挑,慕瑤右腿褲衫登時崩裂,腿腹間露出一排細小牙印,透著些許黑血。近處傳來「嘶嘶」聲響,數條紫黑小蛇游曳草內,朝此間昂首吐信。方雪鳶皺眉揮袖,群蛇應聲橫斷,殘軀顛跳,血水散落一地。
他轉頭望來,見魏玦跪在慕瑤身邊,張口吮吸其腿上蛇毒,忙喝道:「不可!」
魏玦奇道:「怎麼了先生,這島上糟了蛇咬的,都要趕緊把毒吸出來才行。」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不過你方才嘴中有傷,如此一來,蛇毒也會進入你體內。」方雪鳶連點魏玦肩頸喉三處,右手按住其頭頂。
「先生不用管我,先救我妹妹吧。」魏玦言語間,一股暖意已是流入體內,游竄周身。
「莫動,莫言。」方雪鳶伸出左手,在慕瑤足底一搭,似是被什麼事物刺痛,神色忽變,暗道:「這女娃子怎麼……」魏玦看他姿勢古怪,雖不知此舉何意,可身體確是感覺舒暢許多。他側目瞧去,只見一股黑血不斷從慕瑤腿間傷口流出,片刻已轉鮮紅,不由得思付起來:「這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不多時,方雪鳶撤掌起身,道:「好了,都沒事了。」魏玦聞言,忙上前扶起慕瑤,騰挪間,一串黑色吊墜從她袖中掉落。
「這不是瑤妹的貼身之物么?」他未有多想,將吊墜先行揣進懷中,對方雪鳶道:「先生,眼下我能把蛇膽湯藥餵給她么?」
方雪鳶頷首道:「也好,這葯既能治蛇毒,也能緩解她身上的傷。」
「傷?先生指的是方才被蛇咬的傷么?」魏玦聽得不明就裡,開口發問。
方雪鳶搖了搖頭,沉吟道:「貧道也是有些奇怪.……」他說到一半,來回踱步,卻是皺眉思索起來。魏玦被他說得越發糊塗,然其心念慕瑤安危,一時間也不顧得其他,當即助她服下剩餘的半壺湯藥。
魏玦見慕瑤臉色漸轉紅潤,心中歡喜,正想告知方雪鳶,卻覺肩頭被什麼事物一撞,當即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