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輩豈是蓬蒿人
翌日清晨,三人早早地便在門前裝行李上馬車,楚曉與南青宇是起的很早,而雲少卿是壓根一晚都沒睡,他有些太過興奮,反而失眠,早上二人看見他掛著黑眼圈不禁極為默契地狂笑了出來。雲少卿鐵青著臉看著二人,冷冷地說道:「笑什麼?」
「少卿,你今天沒有照鏡子嗎?」楚曉強忍住笑意問他。
「我又不是女兒家,為何要照鏡子。」雲少卿覺得奇怪,太奇怪,今天這兩人都不對勁。楚曉從包袱里拿出一面水銀小鏡子,是南青宇找來水銀,鑽研了許久才製成的,他從未做過鏡子,也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工藝到底是怎樣的,諮詢了好幾位製作銅鏡的老工匠,才做出這一小面。楚曉見到的時候極為欣喜,她早已經不習慣這裡的鏡子好久了,今天見到了這面終於開心的笑出來,終於能看清自己的長相了!
雲少卿也是被這鏡子的清楚度嚇了一跳,隨後接過鏡子細細看去,也不禁有些尷尬,那兩個黑眼圈赫然掛在眼睛上。雲少卿將鏡子還給楚曉,自己重重地揉了揉太陽穴。該死的,昨夜失眠,現在不但掛著熊貓眼,還頭疼欲裂,真是不經打擊。
「快上車睡一覺吧,補補眠,不然叫南鳶見到你這副憔悴的面容,說不定就要被嚇跑了,心裡想著,是哪裡來的老男人,居然要對自己下手。」楚曉含笑說著。南青宇此時卻嘆了口氣。
「怎麼了?」雲少卿見他這般,不禁開口問道。
「少卿,這老男人,你怕是要當定了,我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極為年輕的面容,隨著她的沉睡,她的成長也進入了沉睡,所以,她現在應該還是當年的年紀。」
雲少卿驚訝的向後退了一步,那既不是才……想想自己現在二十五歲,似乎真的是相差太遠了。
楚曉見雲少卿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意要鼓勵他說道:「怎麼,你要放棄了嗎?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確定你放棄了?」
「絕對不會!」雲少卿轉頭看向楚曉,一臉的堅定與不容置疑。「我不會放棄南鳶的,此生都不會,不管我大她多少歲,不管她是否會拒絕我,我這一生,都不會放棄她。」
楚曉與南青宇相視一笑。如此甚好。
馬車穩步在路上前行,三人坐在馬車中,皆閉目養神,保存體力,這時,南青宇打破了這份寂靜。
「曉。」
「恩?」楚曉並未睜開眼睛,只是出了聲音回了一句。
「你說的,醫治南鳶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楚曉聽言緩緩睜開眼睛,雲少卿此時也不再閉目養神,睜開眼睛也是一臉的詢問。她看了看南青宇,又看了看雲少卿,想著要不要說出來。說出來會怎麼樣呢?他們會反對,會擔心自己,可是事已至此,南鳶怎麼可以不救?不告訴他們嗎?可是他們遲早會知道的。不,當時不讓他們在場,此事瞞天過海,他們怎麼會知道。
楚曉隨即淡淡一笑:「這裡面的個中複雜,說了你們也是理解不了的,況且,我和南鳶都是女子,女子自然有女子醫治的方法,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兩個大男人知道呢?」
雲少卿點點頭,覺得楚曉說的有道理。南青宇卻臉一紅,低下頭不再說話。楚曉側頭看著坐在她身邊一臉爆紅的南青宇,不禁伸手照著他後腦勺便是一記爆栗。
南青宇吃痛,捂著腦袋抬起眼來看她,一臉委屈地說道:「你打我做什麼?」
楚曉憤憤的說:「自己想歪了,想到哪裡去了,自己不知道嗎?」
「我。」南青宇一時語塞,想要狡辯又沒有借口,自己在楚曉面前總是像被扒了衣服一般,不管他心裡想什麼,楚曉都會馬上知道。
雲少卿看著臉上紅暈未消的南青宇,不禁失笑。開口對楚曉說道:「你這麼凶,也就只有青宇會喜歡你,不然換做是別的男人,早就被你嚇跑了。這麼對你甘之如飴的男子,還不好好珍惜。再打跑了,追不回來怎麼辦?」
南青宇在一旁附和著說:「就是就是。」說道一半,又覺得不太對。「我怎麼感覺少卿你的話中,曉像是個男人,我才像是個女子?」
雲少卿眉毛一挑,能被聽出來,還真是不容易,隨即裝作無意的故意說了一句:「哎呀,被發現了。」隨即換來楚曉的爆笑和南青宇的跳腳。
一行人一路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倒是也快,趕至那山谷的時候,是正中午。冬季正午的陽光極為溫暖,曬得人更是愜意非常。南青宇上前敲了敲門,有人應聲打開,那男子便是南青宇當時所見的宅子的主人。
南青宇此時對這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這男子仔細打量過後,指著南青宇微笑著說:「你是那日尋人的公子。」
「正是,先生好記性。」南青宇微笑著說道。
那男子哈哈大笑一聲,敞開大門對南青宇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南青宇微微一低頭,身後的楚曉與雲少卿連忙跟上。三人隨著那人的腳步一同進入了宅子中。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無需客氣,鄙人姓宋,名應鈺,還請問各位……」
「原來是宋先生,失敬失敬。」雲少卿上前一步行禮,恭敬地說道。這人竟是宋應鈺,江湖中來無影去無蹤的神醫,原來為南鳶診治的是他。想到這裡雲少卿不禁喜上眉頭,既然是神醫宋先生,那南鳶便有救了。
宋應鈺輕輕一點頭,表示回禮。「不知各位今天來是為了何事?」
「實不相瞞,當日先生帶我見得那位姑娘,正是在下這位朋友的未婚妻,我這位朋友已經尋找她多年,聽到在下說偶然見到,便想將沐姑娘治好,好成人之美。」南青宇解釋說道。
宋應鈺點了點頭。「可是,齊木……」
「齊木已經被這位姑娘服下,聽聞食用過齊木的人,也可以做藥引,所以特地前來,請先生救沐姑娘一命。」
齊木被吃下的人……宋應鈺轉身看向楚曉,半晌開口說道:「你應該知道……」
「先生!」楚曉連忙打斷他,楚曉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開口說道:「楚曉已經知道治療的方法,所以先生就不用解說了,事不宜遲,救人要緊。」
宋應鈺深深地看了楚曉一眼,眼中帶著讚賞,她這般慌張,想必這件事情那兩人是不知道的吧?隨即會心一笑,開口說道:「既然楚姑娘都懂,那麼久和我來吧!聽風,帶這兩位公子去休息。楚姑娘,請隨我來。」
楚曉點了點頭,對二人露出讓他們放心的笑容,隨即轉身跟上宋應鈺,向那山洞走去。
「你為何要救她?」宋應鈺在前面淡淡開口說道。
楚曉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這些。思考半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那位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江湖上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救我一命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出點血又算什麼。」
宋應鈺哈哈大笑,讚許地說道:「果然是女中豪傑,勇氣可嘉,值得人敬佩。」
「先生過譽。」
「你且放心,救活她后,我自會給你調理的方子,十分之一的血並不是小事,你需要靜養很久。」
楚曉點了點頭,她心中早已有數,十分之一的血意味著什麼,這點概念,她不是不懂。「楚曉心中已有準備,還要多謝先生。」
「無妨無妨。」宋應鈺搖了搖手。「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敢問是什麼?先生但說無妨。」
宋應鈺點了點頭:「這山中只有我與一小童,我行醫三十年,醫術聞名天下,只是我向來不善與人交流,以至於到現在,手下連弟子都沒有一個。所以,楚姑娘,在你靜養這段時間,我希望你留在這裡,一面是靜養身體,一面學習醫術,我不想百年之後,世間再不記得我宋應鈺,也不記得當年名震江湖的一手好毒。這樣的條件,你可能同意?」
楚曉停住腳步,向宋應鈺的背影直直跪了下去,鄭重的磕了一個頭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宋應鈺轉身看著她,眼中一片欣慰,柔聲說道:「快起來吧!」
「謝師父。」楚曉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露出了大大的笑臉。宋應鈺看著她,心情也變得好起來,他半開玩笑地說道:「我很嚴厲,所以不要在被我責罵的時候哭鼻子。我最不喜歡見人哭了。」
「是。師父不知,楚曉天生便少哭。」宋應鈺點點頭。「如此甚好。」
「師父。」
「何事?」
「徒兒還有一事相求。」
「是那位公子吧?」
「誒?」
「那位之前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公子,他姓什麼?」
「他姓南,南青宇。師父,能否將他一同留下?」
宋應鈺笑著看她,問道:「他是你喜歡的人?」楚曉低低的點頭。
「恩,一併留下吧,那孩子我看得出來,是個極好的孩子。以後這山中倒是還能更熱鬧一些。」
楚曉眼中放出奪目的光芒。像是意外撿到的寶貝一般,她此時覺得,一切都如果她所希望的那般,變得越發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