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似乎真的聽懂了周衛國的話,幾條老犬眼睜睜的望著那幾天年輕的軍犬身影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嗚——
又是一聲聲蒼涼而又悲怨的低鳴,那些老犬眸中的激情逐漸被渾濁所替代,拖著年邁病傷的身軀,倒在三尺狗舍中,緩緩入睡。
哪怕再瘋狂的熱血,再頑強的意志,在無情的現實重擊下,也會顯得那麼的蒼白而無力。
正如周衛國所說,它們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了,或許,也只有在深夜夢回,才能回想起年輕時候的颯爽英姿,豪情無限吧。
周衛國似乎開始明白理解,為什麼,這些老犬們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在睡覺。
而正在此刻,忽然間,一聲蒼勁有力的男人聲音傳了過來:
「哪怕是巔峰已過,時代雖然結束,它們仍舊有著滿腔的熱血和不甘,你呢?難道你就打算一輩子在這裡混下去嗎?!」
這人,不正是一路風塵僕僕趕過來的凌建軍。
「首長,你,你怎麼來了,我——」
周衛國恍然間神情一顫,激動的望著凌建軍這個曾經的龍魂老首長,面色狂喜,幾乎下意識的,挺身,立正,敬禮。
然而,他那舉起敬禮的右手剛剛抬過肩膀,卻忽然間想起什麼,神色黯然的落下了。
凌建軍自然將他的動作盡收眼裡,冷聲喝道:「怎麼,現在脾氣變牛了,老子都不配你的軍禮?」
「不,不是——」周衛國神色黯然,連聲說道:「我,我已經不是龍魂的兵,自然,自然沒資格向您敬禮。」
凌建軍忽而豪聲大笑起來,「沒資格?那就自己把資格拿回來!周衛國,現在老子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重新歸隊,重回龍魂,你能不能幹?」
「真的嗎?首長!」
周衛國面色狂喜,然而不到一秒鐘,卻變為一片猶豫和蒼白。
「對不起,首長,我,我不能答應您。我和隊……和謝兵已經恩怨兩清,從此之後,我不願意和他有任何的關聯。」
這些天他也已經想清楚了,糖糖企圖吞槍自殺的事基本沒有謝兵的所謂『慫恿』,但畢竟是和謝兵有著直接關係,他心裡仍舊解不開這個疙瘩。
「真不同意?」凌建軍冷聲問道。
「不了。」周衛國說道。
「好!」凌建軍大手一揮,也不再勸告什麼,直接轉身就離去,朗聲罵咧咧說道:「那就讓謝兵那群小兔崽子爛在叢林,讓鬼藤組織那群混蛋隨便殺,隨便剮,弄死了完事,華夏的兵又不止他們幾個,老子才眉頭才不會皺一下。」
「首長,你說什麼?!」周衛國頓時滿臉驚駭,連忙衝上去,一把攔住凌建軍快要開走的車,氣喘吁吁,匆忙問道:「首長,隊長他,他武功那麼高,戰鬥經驗那麼豐富,為什麼會落在鬼藤組織手裡?為什麼會有生命危險?你,你告訴我。」
凌建軍深處腦袋來,玩味笑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們兩個,不早就恩怨兩清,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我——」
周衛國低著頭,沉默半晌,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凌建軍豪氣的大笑幾聲,這才從車上塌下來,重重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說道:
「恩怨兩清?割破斷義?說的輕巧,你們這些年生死與共的情誼斷得了嘛?幾百上千場戰爭,同生共死的信仰又清得掉嘛?!在你心裡,早就放下了這段事,只不過礙於面子,礙於你那偏執的性格,你始終張不開這張嘴,對不對?!」
周衛國依舊沉默不語,但眼中,已經一片通紅濕潤了。
凌建軍語重心長的繼續說道:「你女兒的事我也聽說了,但我認為,這丫頭做得對,做得豪氣,讓老子佩服!哪怕是死,也不會去注射那罪惡的毒品,哪怕是死,也不願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癮君子,成為怪物。這是真氣節,這是咱們華夏人的傲骨。連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都懂得捨生取義?你呢?!」
「再看看你自己這幅德行,頹廢,無知,鑽死牛角尖,你連一個孩子都不如,又怎麼配做一個軍人,又怎麼配做一個男人,甚至於你都不配餵養這些功勛犬!」
「你回頭看看它們,它們也是戰士,也是立下軍功的英雄!面對蒼老,面對疾病,連它們都尚且胸揣著熱血和信仰,渴望戰鬥,渴望榮譽。可你呢?再看看你這幅德行,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做它們的飼養員!」
周衛國緊攥著雙拳,這一刻,早已經淚流滿面,咬著牙,顫聲說道:
「別說了,首長,我,我同意歸隊!」
凌建軍置若罔聞,冷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周衛國提高了嗓門,繼續說道:「我同意歸隊,執行營救龍魂戰士們的行動。」
凌建軍再次怒吼,如雷聲滾滾,「給老子大點聲,我聽不見!」
這一刻,周衛國瞬間擦乾臉上的淚水,用力一踏,身體挺正如標槍一般,高高舉起右手,敬著軍禮,通紅的眼眸里,一片熱血似火,奔騰燃燒,聲如炸雷,擲地有聲:
「原華夏人民解放軍,燕京軍區龍魂特種大隊副隊長周衛國,請求歸隊,執行任務,請首長指示!」
夜風刺骨,如刀子般掠過,一律皎潔月光刺破層層翻滾烏雲,映照在他的臉上,稜角分明,堅毅狂熱,如熾熱岩漿深處,展翅欲飛的火鳳,浴火重生。
凌建軍望著周衛國足足兩分鐘,這才回敬了一個軍禮,嚴肅說道:「批准行動。」
「是!」
凌建軍重重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說道:「這,才像個真正的軍人,黑龍,我給你帶過來了,三年之內,一直放在我的辦公室內,沒有人任何人動過,我始終相信,整個世界,唯有你周衛國一人,能夠配得上它!」
黑龍,那是世界所有狙擊手夢寐以求的神兵利器,也是無數罪惡組織眼中的死神鐮刀,它簡直是為戰爭而生,為殺戮鮮血而生。
十幾年來,不知道多少狂熱的傢伙絞盡腦汁,耍盡陰謀妄想將黑龍佔為己有,但終究,卻只成為他冰冷子彈之下的一具具白骨!
它的主人,從來只有一個——狙神,周衛國!
話音剛落,一個衛兵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普通的一米多長,二十公分寬的黑色布包遞給了周衛國,隨後凌建軍踏上軍車,揚長而去,再也沒有停留。
周衛國接過黑色布包,雙眼之中,依舊一片濕潤通紅,顫抖著雙手,有幾分激動,幾分渴望,幾分心虛的拉開拉鏈,將那一把通體黝黑,泛著金屬光澤的狙擊槍牢牢握在手中。
這一刻,冰冷的槍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氣息,似乎發出陣陣的低鳴激動聲音,握在掌心的一瞬間,一股力量由內而外,瞬間改變了周衛國整個人的氣勢。
他身如獵豹,勢若死神,面色坦然而無畏,雙眸之中,散發著鷹隼一般的銳利和鋒芒,放眼天下,無一不是他眼中的獵物。
「老夥計,讓你久等了!」
他深深吐了一口濁氣,輕聲呼喚道,魁梧強壯的身子如幽靈一般,迅速的藏匿在夜空之中,無蹤無影。
三年了,他沉寂的時間,已經足夠久了!
就在周衛國身影消失的一瞬間,那屈居在三尺犬舍中,垂垂老矣的十幾條老犬們,卻是齊齊挺身撲騰而起,露出它們仍舊尖銳的爪子,和兩排森然凜利的牙齒,嘶吼著,猙獰著,咆哮著,彷彿用盡它們餘生全部的力量,為這位老友餞行,助威!
嘶吼咆哮聲中,之前那一群趾高氣揚,雄心滿滿的年輕軍犬們,卻是齊齊的夾起尾巴,顫抖著身子縮成一團,低聲嗚咽,似乎哀求著什麼——
它們沒有想到,也無法想象,這些早就油盡燈枯,混吃等死的老犬們,為何會有如此驚人,如此震撼狂暴的氣勢。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作者醉卧漠北說:這一段劇情,非常重要,也非常難寫。我從早上九點,到現在,斃掉了五六稿,最終確定了這兩章以軍犬暗襯,相輔相成的情節。寫書,並不像大家想象那麼簡單,我可以按照開頭的方式,寫寫女人,寫寫打臉劇情,最多精心安排設定一些劇情節奏,我會很輕鬆。但是,書寫到這裡,已經有了他的靈魂,每個人物都有了他的性格和故事,我始終覺得,一本書不能光靠女人和打臉,還得有血有肉,有笑有淚,這是我所追求的,書如人生,人生如書。我希望能將每個人物立起來,將他們的嬉笑怒罵以更合適大眾的節奏方式呈現在大家面前,或許我的筆力不夠,但我願意一直去努力完善,這是我的風格,也是我寫作的樂趣所在。所以,請多給我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