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走他鄉
小歷四百一十四年，四月十二。
凌霜兒自刎身亡，白夜劍重獲新生。
「啊啊啊！」
凌辰緊緊抱著凌霜兒，撕心裂肺的嘶吼咆哮著，氣海內的靈氣液，開始不受控制的狂亂暴動。
隨著氣海暴動，凌辰的丹田體內空間裡面，所有靈氣液逐漸沸騰起來。
氣海內靈氣液不斷在翻滾沸騰，凌辰卻停止了怒吼。
面色上，憤怒和悲傷都被逐步的平息。
「鍊氣化神……」
接著，凌辰橫抱凌霜兒，盤腿坐下，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口中吐出東方明嫣曾經教導的話語。
「以沖泥丸……」
應著凌辰的話語，凌辰氣海內的靈氣液蒸騰而起，其型質似乎回到了氣態，但卻並非靈氣。
接著匯聚成一股，騰衝而上，直奔腦海。
「泥丸宮開！」
伴隨凌辰一聲低喝，蒸騰的靈氣柱似乎沖開了桎梏，凌辰腦中頓生一片白光。
這一刻，凌辰頓覺自己腦海中多了一個感官。
此感能視物、能聽音、能辨味。
視物遠近皆見，內外通明。
聽音大小高低，瞭然於心。
辨味鹿藏雪林，可追其蹤。
這一刻，凌辰踏入神遊境。
腦海中白光隱去，凌辰睜開了雙目，眼中閃過一縷精光和藏在其中的殺意。
這殺意不露鋒芒，但卻無比濃郁。
「月月，在這等我……」
接著，凌辰將凌霜兒遺體安放好，握住懸浮在眼前的凌霜劍，言語冰冷的開口。
踏入神遊境，他從到凌霜劍上，感受到熟悉的感覺。
那是凌霜兒的氣息。
此刻的凌霜劍，給他的感覺也不再像屍體一樣死寂，而是猶如枯木又逢春，煥發了生機。
「主人，你要去哪？」
凌霜兒的死，同樣對王欣月打擊巨大，聽聞凌辰要走，連忙問道。
「殺人！」
感受著凌霜劍傳來親昵的情緒，凌辰雖然任然開口冰冷，面色冷漠。
但一滴淚珠還是忍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主人，小心……」
王欣月話音剛落，凌辰整個人從就從琥珀中消失。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琥珀之外。
「喲呵，小子還敢出來？爺爺正愁拿這寶貝沒轍呢。」
那肥胖男子見凌辰突然出現，不驚反喜。
他們回到雙雲城，廢了半天的功夫，也沒能找出打開琥珀的方法，正為此發愁。
「我說怎麼敢出來，原來是突破到神遊境了。」
另外一名丹陽的元丹強者，緊跟著開口嘲弄一句。
「那丫頭被你煉成器靈了？不對，她是自己獻祭的？！」
一開始第一個出現的那位丹陽元丹，最先發現了凌辰手中凌霜劍的不對勁，驚呼一聲。
「我的天，你這小子，真是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祈魂族的元神有多金貴？」
肥胖男子聽到同伴所言，氣得破口大罵，放出修為，將凌辰禁錮。
「那可是能煉化成任何物品的器靈！就被你這樣給糟蹋了？」
在他看來，凌辰這個境界的修士，哪裡能有什麼高品階的劍。
「你們的遺言，說完了？」
凌辰從琥珀中出來后，便一言不發，靜靜聽完幾人的話，面無表情的開口。
接著沒等幾人開口，凌辰便不再克制自己。
那宛若實質的殺氣，瞬間自他身上爆發而出。
這殺氣無形無色，卻讓三個元丹境心生膽寒，彷彿面對來自九幽的妖魔，說不出話來。
唰。
鏘。
噗。
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第一道聲響，是凌霜劍感知到凌辰動手的意願后，自行飛出，瞬間來到肥胖男子面前所產生的破空聲。
第二道聲響，是肥胖男子於萬分危急的時刻，潛能爆發，舉起刀兵抵擋凌霜劍所造成的金鐵交響聲。
第三道聲響，是凌霜劍斬斷阻攔，斬下肥胖男子一隻手臂，所發出的血液噴涌聲。
肥胖男子憑藉手中兵器，阻擋凌霜劍的瞬間，堪堪躲過那要命的第一劍，但也捨去了一條手臂。
「這是傳世有靈之劍！」
緊接著他慌忙拉開距離，面色驚恐的提醒著身旁兩人。
「不，器靈開智，此劍品階，已達天工！甚至更高！」
最開始出現的元丹強者，走的便是劍道，珍藏的飛劍數不勝數。
見到凌霜劍自行施為的凌厲攻勢，面色凝重的開口說道。
只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凌霜劍一擊不成，便再次飛向那肥胖男子。
最後一個元丹閃身來到肥胖男子面前，與他合力接下凌霜劍第二擊。
「十三返之速！天工之上？！」
但根本沒有絲毫喜悅之色，反而不敢置信的驚詫道。
「真是啰嗦……」
一旁的凌辰面無表情的冰冷開口，接著以靈識馭氣，凝聚氣箭射向三人。
他也被凌霜劍的威力給嚇了一跳，但驚訝的情緒，轉眼就被冰冷的恨意與殺意覆蓋。
「哼！不過剛剛突破神遊，也敢放肆？」
肥胖男子與同伴正與凌霜劍交戰，最開始出現的元丹強者本也打算幫忙。
但見凌辰居然還敢向他們攻擊，便隨手對凌辰劈出一掌，根本不理會凌辰的氣箭。
嘭。
所有的氣箭與這元丹的攻擊，幾乎同時抵達目標，聲響疊在一起。
不同的是，凌辰輕鬆接住了這一擊。
而這三名元丹都因大意，護身氣鎧被滅生之力湮滅，氣箭直接洞穿三人。
「這！怎麼可能？」
雖然傷勢並不致命，凌霜劍也在三人的聯手下被抵擋住。
但對於凌辰的氣箭，居然能破開他們的防禦，三人都驚掉了下巴。
「這就是元丹？不過如此……」
凌辰本可以躲開那一擊，但他也想知道，踏入神遊的自己，與元丹境有多少差距。
只是結果讓他有些失望。
因為這些元丹，不如他。
「霜兒！」
於是凌辰也收起試探之心，張口一喚，凌霜劍瞬間飛回身邊。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死得很痛快的……」
握著凌霜劍，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凌辰笑了。
不過那個笑容，讓三個元丹強者只感到膽寒。
接著，凌辰手持凌霜劍，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經將肥胖男子的另一隻手臂斬下。
在凌辰的手中，凌霜劍裹挾上滅生之力，三名元丹的防禦宛若紙糊，根本無法招架。
加上比這三個元丹境還快的速度，凌辰在這裡如入無人之地。
一炷香的功夫，兩名元丹已經飲恨於凌辰的劍下。
並且他們在死之前，都被斬去了四肢。
「我說過，不會讓你們死得很痛快的……」
凌辰提劍走向最後的肥胖男子，在後者絕望的呼喊中，將失去抵抗力的他收進了琥珀里。
幾人的打鬥，早已將城樓打塌。
但城中的丹陽士兵還沒跑遠，甚至有的還不知道此事。
而凌辰，也將視線放在了他們身上。
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具具會動的屍體。
凌辰沒有放走任何一個丹陽兵卒，他神色冰冷的，將雙雲城裡的丹陽軍屠戮殆盡。
小歷四百一十四年，四月十三。
蜀州，南中平原。
凌國率領的蜀軍，正與丹陽方面的一支主力先遣軍激戰。
因為蜀軍全都悍不畏死，加之戰力遠高于丹陽軍，導致此戰烈度極高，丹陽軍節節敗退。
午時，太陽正懸高空。
凌辰趕到了此處戰場。
並沒有與高空上，力戰敵軍金身境的凌國打照面，而是直接帶著王欣月投身到戰場中。
凌辰的殺入，讓丹陽軍敗勢更加迅猛。
金身境皆在高空對戰，而元丹及以下的戰力，大都不是凌辰一合之敵。
而凌辰此刻，也是殺心大起，彷彿殺神化身。
大把裹挾滅生之力的氣箭猶如暴雨，凌霜流墨宛若兩道催命符。
上到元丹，下到淬體，凌辰的靈識範圍內，每一息都有不計其數的人死於凌辰之手。
整個戰場在南中平原鋪開了三十餘里，一大半都被囊括在凌辰的屠戮範圍內。
雖然剛開泥丸，但凌辰的靈識範圍，卻達三千丈。
片刻的功夫，丹陽軍就被殺的丟盔棄甲，抱頭鼠竄。
在凌辰幾乎無差別的屠殺下，他們見識了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幕，不少人都被嚇破了膽。
然後殞命在凌辰的氣箭，以及蜀軍的刀劍下。
僅僅半個時辰，丹陽軍就被全殲於此，在南中平原上，鋪就一片屍首山脈。
入夜。
蜀軍全都在歡呼慶賀，甚至不斷與旁人吹噓著凌辰的戰績。
他們也都知道了，凌辰是凌國之子，作為凌國手下的部隊，他們都感到自豪。
而與軍士們的歡慶相比，主帥賬內顯得清冷了許多。
凌國將凌辰叫到身邊，但並沒有開口詢問白日里的事。
凌辰也良久不發一言，父子二人，就這麼安靜的對坐賬內。
「你不是我親生的。」
最終，凌國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若是平時，凌辰一定會驚訝不已。
「哦……」
但此刻，他雖然也感到詫異，但也僅僅只是平淡回答了一個『哦』字。
「十六年前，東玉枕海有古迹出世，我與你娘去探索，卻只找到了還是嬰兒的你。」
凌國也不在乎凌辰的反應，開始講述凌辰的真實身世。
「當時去尋寶的人還有不少，並且也發現了你。」
「但他們只想從你身上，研究出對他們有價值的東西，畢竟一個嬰兒出現在玉枕海遺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你娘深知他們得到你，你會是怎樣的下場，於是拚命保下了你。」
他輕描淡寫的講述著這些過往，儘可能的省去細節。
但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他想起了他的妻子，凌辰素未謀面的『娘』。
「她臨終前，將你託付給我，要我把你撫養成人。」
平復了半晌，凌國接著開口講述。
「我懷抱著你，獨戰所有來尋寶的人，險些喪命。」
「但那遺迹突然震動，殺死了除我與你之外的所有人……」
「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就去玉枕海吧。」
再睜眼時，凌國再次恢復毫無波瀾的平靜。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只不過凌辰那陰沉的面容，還是忍不住出現了變化。
凌國的話，在他心裡已經翻起了波濤。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把他當做自己孩子的女人。
只是這個女人的面容，他看不清。
「因為，你是我兒子。」
面對凌辰的問題，凌國再次沉默了半晌，說出了一句他自認為很慈祥的話。
說完，凌國修為運轉，靈識猛擊凌辰泥丸宮。
凌辰頓時兩眼一黑，陷入昏迷。
「這一戰，我軍必敗，到時候所有的蜀軍，不過是在送死而已……」
看著昏迷的凌辰，凌國難得露出了溫和的面容。
「雖然保家衛國而死，死得其所，但天下有幾個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送死呢？」
這話語似乎是對抱著凌辰，一臉戒備看著他的王欣月說的。
又像說給自己聽的。
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丹陽軍的法相強者。
失去蜀州大陣的他們，在法相強者面前，不過是大一點的螞蟻。
「凌霜兒，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終究還是沒能逃得過，祈魂族人的悲慘宿命……」
「只不過自願獻祭，對你而言也算是一種歸宿罷，希望你無悔自己的抉擇。」
接著，他又神情複雜的，看著一旁對他蓄勢待發的凌霜劍，緩緩開口。
「辰兒以後，就託付給你們了。」
就像是在自言自語，凌國說完這句話，竟向著凌霜劍與王欣月深深鞠了一躬。
王欣月一臉茫然，凌霜劍則是瞬間側避開。
直起身子，凌國以修為托起凌辰，凌霜劍善解人意的變大，接住凌辰，懸浮於空。
然後凌國又讓王欣月，跟著上了凌霜兒的劍身。
此刻的凌霜劍，足有三丈長，一丈寬，宛若一扇巨大的門板。
接著，凌國一言不發，運轉金身修為施加在凌霜劍上。
唰。
凌霜劍本就迅速，有了凌國的修為加持，更是生出一層屏障，瞬間破空遠遁。
凌國抬腳邁步，踏空而起，緊跟著凌霜劍。
二者就像兩道流星，劃破了夜幕。
天漢極東，泉州東海岸。
「辰兒，為父就送你到這裡了，原諒為父不能讓你擁有父母的關愛……」
「敵寇來犯，為父只能如此。」
凌國在這裡停下身形，望著凌霜劍呼嘯離去的方向，喃喃開口。
這一刻，他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不少。
「為父期待你他日，攜踏天之威歸來的一刻！」
「期待你掃敵平寇，為你驚雷叔、以及天漢萬萬亡魂、還有為父，報仇雪恨！復我漢家天！」
「只是那天，為父可能看不到了……」
說完最後的話，凌國眼中閃爍著精芒，也帶著遺憾。
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凌辰離去的方向，轉身邁步踏空離去。
小歷四百一十四年，四月十四。
凌國率數百萬蜀軍，殺入蜀州腹地，與丹陽大軍展開決戰。
沒有蜀州大陣，金身境的凌國獨戰丹陽的法相強者，硬是鏖戰三日。
最終數百萬蜀軍盡皆陣亡，凌國也被法相強者擊落在地，但屍首卻從兩尊法相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見。
丹陽帝聲稱是他們收走了凌國屍首，將帶回丹陽，萬世鞭撻。
意圖震懾那些，還在負隅頑抗的其他天漢軍將領。
戰報讀到此處，木錦鳶心中如遭重擊，險些站立不穩。
不僅因為數百萬蜀軍的死義，更是因為凌辰的下落不明。
雖然她通過腦海中的人王印，知道凌辰沒有死，但她仍然難以說服自己不去擔心。
而早在四月十四的破曉之前，那托負著凌辰與王欣月的凌霜劍，便已自高天跨越汪洋，抵達了數十萬裡外。
王欣月辨別了一下方向後，背起凌辰，凌霜劍跟隨於側。
兩人一劍，在這無人的海灘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足跡。
不久又被海浪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