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解情
察覺到凌辰的話語,似乎藏有深意,宋知有些擔憂的回道。
他此刻眉間已經開始冒著冷汗,雖然被種下人王印,但他不傻。
在他看來,凌辰剛才的微笑,很像自己曾經,榨乾了那些女子的利用價值后,想殺人滅口的表情。
宋知自知自己所做的事,讓凌辰沒有理由放過他,但就算是猜到了,他也不能反抗,無法反抗。
只能擔驚受怕的,等待著凌辰的發落。
「嗯,既然說完了,那就先這樣吧。」
說話間,凌辰收好流墨劍,示意周立起身離去。
「啊?是,多謝主人不殺之恩。」
凌辰已經邁步走到了門口,卻突然轉身。
這讓宋知很詫異,但似乎對方不想殺他,也不待凌辰說話吩咐,搶先開口默認凌辰饒他一命。
雖然無法反抗,但他還是有求生欲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你了?」
宋知的緊張,倒是讓凌辰詫異了一下,原本要說的話都先忍住,問道。
「抱歉主人,是小的妄自揣測了。」
見凌辰本來也沒打算殺自己,宋知連忙認錯說道。
「呵,我又什麼時候說過不殺你了?」
凌辰輕笑一聲,嘲弄的打量著宋知。
「行了,在你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我不會殺你。」
看到宋知被嚇得不敢言語,凌辰也懶得繼續嚇唬宋知。
「但是,若你沒有了利用價值的話,後果我相信你也清楚。」
「今後你繼續替他們做事,獲得他們的信任,想辦法得知他們的信息。」
「小的遵命,主人。」
宋知知道自己還能有一線生機,應答中帶著激動。
「還有……」
但凌辰把要宋知做的事說完,卻依然沒有離去。
「從今日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殺任何一個人。」
「同時,每七天才能吃一次飯,喝一次水,睡一次覺。」
「吃飯,只能吃白飯。喝水,只允許喝白水。睡覺,只允許睡地板。」
雖然宋知還有用處,殺之可惜,還浪費一枚人王印。
「還有,我走以後,自己把那玩意兒切了。若神秘人問起,就說你在練神功。」
但是不懲罰折磨宋知,凌辰還是消不了火。
「小的……遵命。」
極度的不情願,但是又無法抗拒凌辰的命令。
主觀的不願,與本能的服從,讓宋知一張俊美的臉,糾結扭曲得醜陋無比。
「小師妹,走吧。」
把話說完,凌辰與小師妹一同走了出去。
「凌辰,你剛剛,對他做了什麼?他為什麼突然之間叫你主人?還對你唯命是從?」
回武院的路上,小師妹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對於凌辰的做法,她沒有絲毫覺得不妥,甚至還覺得是否正確。
但她不明白凌辰為什麼,能夠做到在一個人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完全的控制一個人。
「因為,師兄的人格魅力,感染了他。」
不要臉的說著不要臉的話,凌辰絲毫沒有覺得自己不要臉。
畢竟除了對凌霜兒與王欣月這些人之外,凌辰也沒有傻到啥都往外說。
「你!哼!不願意說就算了!」
哪怕是此刻氣鼓鼓的小師妹,也不例外。
「哈哈,好咯,不說這個了。」
小師妹的賭氣,還是讓凌辰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算是明目張胆的防範。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馬如這樣的女子,不只一個。」
「反而像果仙兒那樣痴情的妖女,卻是少數。」
雖說是為了岔開小師妹的注意力,但凌辰也的確,感覺認知受到了衝擊。
「小師妹,你說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對她們好的男人,她們不要。」
「反而被這個人渣的金銀財寶,甜言蜜語,就給搞得鬼迷心竅?」
雖然對情愛懵懂,但凌辰看過的小說里,對男女情愛的描述,都不是如此不堪的。
「我……我怎麼知道,我才十四歲……」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小師妹一聽到這樣的問題,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上來。
「我知道。」
一個聲音從樹林中傳來,讓凌辰覺得有些耳熟。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自林間小道迎面而來,說書人子夜背著行囊,扛著厚厚十來層的幡。
「解情師子夜……你這旗號都是亂打的嗎?還有這職業?」
看著最面上的一道幡,似是早有預料般,換成了『解情人』這個凌辰聽都沒聽過的東西。
凌辰白了說書人子夜一眼,譏諷道。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也沒有過多解釋,說書人子夜帶著神秘的微笑。
緩緩走來,卻幾個呼吸間就從遠處來到近前。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職業,你是個雜人吧?」
看到說書人子夜扛在肩上的竹竿,掛著不知道具體多少張,寫著不同職業的長幡,凌辰再次嘲弄道。
「行了,你不是說你知道么,你這雜人知道個什麼?」
不等子夜反駁,凌辰搶先揶揄一句。
也不怪凌辰如此針對子夜,主要是『第一印象』沒留好,吊了凌辰胃口又賣了關子。
「呵,不與你計較。我知道的可多,就說你剛剛那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說書人子夜從背著的行囊上,取下一隻竹凳,就這麼攔在凌辰二人面前坐下。
「因為沒有人,會因為你愛她,就愛上你。」
「更沒有人,會因為你對她好,就和你在一起。」
解釋著,說書人子夜又從行囊里摸出一個酒葫蘆,灌了一口。
「沒有這樣的強盜邏輯……這酒不行。」
咽下口中三酉,說書人子夜補充了一句,又不滿的發著牢騷。
「你這才是什麼強盜邏輯?一個人,不因為別人對她好而愛別人,難道因為別人對她不好嗎?」
無法理解子夜的話,甚至覺得這是強詞奪理,凌辰毫不客氣的說道。
「我且問你,你們那什麼鈕投師兄,難道對馬如不好嗎?」
「被宋知引誘的姑娘,她們的道侶不愛她們嗎?」
「為何卻如此無情,甚至將他們害殺呢?」
子夜說著,一雙眼睛如同刀子一般,盯得凌辰無言偏過頭去。
凌辰也實在是說不出緣由。
「那是因為她們不是好人!有了愛人,卻又背叛。又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
倒是一旁的周立接受不了,出聲反駁。
「你是以什麼來判斷她們的好壞的呢?因為她們殺了自己的愛人?」
子夜沒有爭論,反而問道。
「當然不止!不說別的,就說她們與自己的道侶。作為愛人,不去愛護自己的另一半,反而背叛,這還不夠壞嗎?這還不是錯嗎?」
對於子夜的反問,周立一臉詫異,說著理所應當的回答。
「哦?以愛不愛一個人,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這可真是無理取鬧啊。」
「不錯,她們的確不是好人。但卻與她們是否愛自己的道侶這一點,無關。」
「愛不愛一個人,並不能作為判斷一個人是否好壞的依據,因為這不是人們主觀能夠控制的。」
而子夜的應答,卻很平靜,似乎對周立的反應早有預料一般。
「為什麼?」
周立不解的問道。
「我且問你,如果同時有十個男人對你傾心,這十人皆是情種,對你好得無以復加。」
「你會如何選擇呢?」
說書人子夜的眼光,此刻已經不僅僅像刀子,更像是照妖鏡,看得周立語塞。
「按你剛才的邏輯,不論你選誰,對於其他的九個人來說,你都是壞人。」
「我……那我就都不選!」
理不直氣也壯,周立強詞奪理的說道。
「那對他們十個人來說,你都是壞人。」
「在他們看來,他們為你傾盡所有,付出了一切,卻被你無情辜負。」
也不管酒好酒壞,一邊嫌棄一邊又飲一口,子夜的話,讓周立啞口無言。
「那我就都選!」
「呵,你倒是實誠。」
差點被嗆到的子夜愣了一下,被凌辰一句話搞得哭笑不得。
一旁的周立,也惡狠狠的瞪了凌辰一眼。
「還有,當那十個人對你傾心的時候,難道是因為你對他們好嗎?」
「假設,你在拒絕他們的時候,以及馬如在拋棄鈕投的時候,你們都對他們不好,那為何他們還願意愛你呢?」
說書人子夜,說著真實的假設,這一次,周立也徹底沉默陷入思索。
「但就算如此,她們難道沒有責任感嗎?她們在和對方結為道侶的時候,不是應該以責任為主嗎?」
「既然作為道侶,那就應該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她們背叛,就是不對!」
還是無法接受子夜所說的一切,凌辰再次怒道。
「哈哈哈!真是個小孩子。」
「道侶只是一種關係,他們是先有的感情,還是先有的關係?」
沒有立刻反駁凌辰,子夜反而問了凌辰一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問題。
「當然是先有的感情,這還用說?」
凌辰眉頭一挑,理所當然的說道,不明白子夜的用意。
「既然是先有的感情才有的關係,那如果沒了感情,關係還有什麼意義?」
「道侶關係,只是情愛的見證,本身卻並不能產生情愛。情愛,也並不會存在一次,就會保持一生。」
「感情,是需要持續不斷的維護產生的。」
「如果不能理解這一點,妄圖用所謂的道侶關係,來理所當然的束縛對方,要求對方必須愛自己,這就是無理取鬧!」
說書人子夜,就如一個妖魔,說著妖言魔語。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情愛不能一直保持。但情愛變淡的時候,兩個人可以溝通解決啊!」
周立不服氣,天真的反駁,卻只讓子夜搖了搖頭。
而後子夜接著說道:
「情愛只是本能,反饋給大腦的一種需求信號,我們無法控制。」
「就如同你想吃飯,你想睡覺一樣。」
「這些想法,都源於你的本能反饋的需求信號,也就是所謂的感覺。」
「這是你無法控制的事,你既不能控制感覺平白無故的產生,也不能控制感覺平白無故的消失。」
說到這,凌辰與周立已經沒有在吭聲,但說書人子夜卻還是沒有停下。
「舉個例子,我且問你,如果我請你幫我一個小忙,幾乎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的忙,你願不願意?」
沒有繼續講解,說書人子夜反而又問了凌辰,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就當我願意,你說吧。」
凌辰也想看看,子夜能說出個什麼一二三來,果斷的應道。
「好,那勞煩你,對我笑一個。」
子夜打趣的說著,一臉壞笑看著凌辰。
「你這是什麼要求?我笑不出來。」
「你不是答應我了嗎?你不是說好了嗎?你不是同意了嗎?」
「我就是笑不出來,我也沒辦法!」
被子夜搞得有些惱怒,凌辰直接不耐煩的大聲吼道。
「我給你十條金魚,你再試試呢?」
「你給我一千條,小爺我也笑不出來!」
已經認為子夜是在拿他開涮,凌辰更加惱怒。
「好,我通過溝通,讓你同意了幫我一個忙。」
「但哪怕我給你一千條金魚,哪怕你自己也想做到,你也無能為力。」
「這還僅僅只是讓你發笑,你都做不到,遑論你們口中的愛情呢?」
凌辰周立已經再找不到反駁的話,久久不語。
「那世間,還有所謂的情愛嗎……」
這一句話,周立更像是自問,她心中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有,但所謂愛情,它的真面目,並不美好。」
露出得逞的微笑,子夜的聲音彷彿施加了妖法。
「或者說,並不是給孩提聽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