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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重逢與背叛

  “是你嗎,我的兄弟?”在幽邃而昏暗的監牢內,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從深處幽幽的傳來。


  在這所隱藏於太陽神殿深處的地方,宙斯迎來了他的兩個訪客。


  監管者卡爾迪倫拖著半死不活的哈迪斯來到了牢籠門前,他的話語裏帶著譏諷與嘲弄:“接下來是……溫馨的重逢時間,也是我最喜歡的環節。”


  意識模糊的哈迪斯被卡爾扔在了牢籠門前,他裂開的頭骨被擠壓成了令人害怕的扁圓形,由於沒有傷口,他的整個臉部和已經發青發紫。


  “卡爾迪倫……你終究要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宙斯那張沒有眼睛的蒼老的臉從黑暗中一點一點的出現,沉重的鎖鏈嘎吱嘎吱的摩擦著地麵。


  卡爾不屑:“你的那套可能並不適用於我,你盡管守著你那陳腐的理念,而我,我隻想站在勝利者這邊。”


  牢門打開,卡爾像是扔垃圾袋一樣,將哈迪斯扔進了牢籠內。


  他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宙斯用空洞的眼窩注視著將死的哈迪斯,緩緩道:“當火焰失控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勝利者……”


  卡爾的身形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在原地消失了。


  宙斯伸出雙手想要觸碰他闊別已久的兄弟,但是哈迪斯距離他仍有一米多的距離,他能觸碰到的,隻有布滿灰塵的冰涼的地麵。


  嚐試了許久,他終於放棄了。


  在回廊透出的那一絲微弱的光芒中,宙斯空洞的雙眼凝視著前方的虛空,他似乎在盯著什麽東西看著,那個隻有失去雙眼後才能看到的東西。


  宙斯看到的是那道被抽象化的光,遙不可及,但是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道光發出的一絲絲溫暖。


  數萬年的囚禁,這牢籠能夠困住的隻是他自己,這牢籠困不住的,是無時無刻不在從每一個縫隙中,探出頭來的光。


  過了許久,地上的哈迪斯抽搐了一下,他原本已經塌陷的頭部竟然開始呈現出回複的跡象。


  哈迪斯攤開的雙手捏成了拳頭,支撐著地麵將自己的上半身立了起來。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露出了和麵前的宙斯一樣的微笑。


  哈迪斯緩緩開口,像是一個幾十年沒有跟外界打過交道的老人,他吐出了嘴中咬碎的小玻璃瓶,裏麵裝著的,是一滴雅典娜的眼淚:“告訴我,我的兄弟,在這兩萬年裏,除了發呆,你最好有了一個反擊的計劃。”


  宙斯張開雙臂,與哈迪斯來了一個結實的擁抱:“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哈迪斯,你還是老樣子。”


  哈迪斯看著宙斯的雙眼,欲言又止。


  宙斯僅僅攥住哈迪斯的肩膀,這對兄弟曾經為了權利與利益互相爭鬥了上萬年,但是在如今麵對同一個敵人的情況下,他們最終還是達成了默契。


  “我的眼睛,總有一天會奪回來的。這個不用你操心,讓我想想,你可不是一個會為我的傷口而操心的人吧。”

  “確實,你現在這幅慘兮兮的樣子,我看了心裏反而更舒服一些。”哈迪斯挖苦道。


  “是時候該走了……”宙斯知道哈迪斯能夠出現在這裏,他就一定有帶著他離開的辦法。


  哈迪斯站起身子:“雅典娜在哪?”


  宙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們該走了……”


  “回答我的問題。”


  “你們本就是死敵,問這個沒有意義。”


  “我跟你也是死敵,別忘了!”


  宙斯噎住了,氣氛陡然間冷了下來。


  哈迪斯最先打破了寂靜:“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好奇,我本以為我睜開眼後看到的應該是雅典娜,而不是你。我也是原本就打算來救雅典娜的,而不是你。”


  宙斯捏緊了拳頭,他空洞的眼窩除了堆積的肮髒的灰塵,看不到任何的情緒。


  哈迪斯接著道:“當初,你是最先被圍攻並且受傷最重,你是怎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的!?告訴我!”


  宙斯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兩隻手扯住鎖鏈,那些鎖鏈上,到處都坑坑窪窪的痕跡,再看向黑暗中的地麵,幾乎每一寸地方,都有無數被巨力轟擊過的凹陷。


  可惜這鎖鏈是由泰坦全身最堅硬的腿骨鍛造而成,無論什麽樣的力量,都絕對無法掙脫。


  宙斯長出了一口氣:“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我要你說出來!我要你,親口說出來!”哈迪斯咬牙道。


  “哈迪斯!外麵現在可是有我們最大的敵人!上古競技已經開啟,上次隻是僥幸拖延住了艾拉眾神的入侵,這一次,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了!”宙斯的吼聲在空蕩的煉獄裏回蕩。


  哈迪斯向著其他幾個牢籠張望了一會兒:“那些被囚禁的其他人呢?那可是整整九個神係的主神!”


  “他們沒能挺過來。”


  “不不不,我不這麽認為,宙斯。”哈迪斯在宙斯麵前開始來回的踱步“拉斐爾隻會奪走他們的神力,絕對不會殺死他們!我的兄弟啊,你到底幹了什麽?我必須要你親口說出來!”


  “我,把他們,吃了!”宙斯攤開雙臂,他的半張臉感受著那微弱的陽光,那道光是那麽誘人,那麽美好。就在這樣的光下麵,宙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把他們都吃了,雅典娜,那些北歐神係的侵略者,那些戴著頭巾的異教者,我把他們都吃了。”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哈迪斯隻是在原地呆了片刻,隨後便走向宙斯身後的黑暗,在那裏,腐臭而肮髒的空氣讓他的眼睛無法睜開,在那裏,他看到了堆在角落裏和散落在地麵上的無數骸骨。


  粗重而無主的鎖鏈從那些骸骨中露了出來,除了長著鹿角的凱爾特主神,他已然無法再辨認出其中任何一個人。


  這事實太過荒誕,哈迪斯剛剛恢複的神智甚至開始模糊,這場景太過令人絕望,以至於任何一句評價宙斯的話都無法在哈迪斯的口中組織起來。

  “你才是真正應該掌管冥界的那個人,宙斯。你才是那個存在於每一個地獄裏最可怕的惡鬼。”


  “隨你說什麽吧,我不想做任何解釋。帶我出去,一切都會有結果。”


  哈迪斯冷笑:“所以你的計劃就是這個嗎?在酒足飯飽之後,出去跟拉斐爾打一個招呼?”


  “我還有使命要完成哈迪斯!請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宙斯憤怒。


  “我的天呐!宙斯,你竟然還記得你有自己的使命呢!簡直難以置信!你的使命,”哈迪斯來到宙斯麵前,死死的盯住宙斯那雙被拉斐爾挖掉的雙眼“我要好好聽聽,從你那張惡臭撲鼻的嘴裏,能吐出什麽讓我感動到流淚的東西。”


  宙斯感受到那微弱而溫暖的光被哈迪斯擋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哈迪斯因為激動而不斷呼出的氣。


  沒有任何的猶豫,宙斯脫口而出:“我的使命,是拯救所有人。”


  “對不起,我沒聽清,能再說一遍嗎?”哈迪斯挖了挖耳朵。


  “我的使命,是拯救所有人。”


  “噗嗤!”哈迪斯笑出了聲,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你就不覺得羞恥嗎?我的我的兄弟。你難道在說這句話之前沒有一丁點扯謊的羞恥之心嗎?”


  “那些被我吃掉的主神,他們,都是自願的。”宙斯緩緩道。


  “這就是你這麽受女人歡迎的原因嗎?嗯?說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了是了,現在你沒有眼睛。你知道狼在吃掉羊之後會說什麽嗎?嗯?”


  “他們是自願的。”


  “他們是自願的。說的很對。”


  “我不想解釋,哈迪斯,他們真的,是自願的。你現在的做法隻是在浪費他們為我爭取到的所有機會。憤怒與悲傷,隻會蒙蔽你的雙眼,我的兄弟。你的心情和處境,相信我,我比你更加了解,因為我也曾經經曆過。”


  “你根本就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哈迪斯怒吼道。


  “停下,哈迪斯!等這一切都過去,我所做的一切,自然會有判決。即使沒有,我也會為我所做的一切承擔任何後果。已經沒有什麽時間了,哈迪斯。”


  長久的沉默,哈迪斯明白此刻自己的選擇,不過隻是讓那真正快要降臨的諸神黃昏延遲上那麽幾十秒。


  “你有把握能夠殺死他嗎?”哈迪斯低頭問道。


  “既然幾萬年前,喪千軍能夠在他的胸膛上開一個口子,那麽,我就可以在那個口子上,再插上一刀,這就足夠了。”。


  “希望如此……”


  監獄外,破損的太陽神殿隨著恒星滾滾的熱浪搖搖欲墜。普羅米修斯的神像靜靜的矗立著,他的目光俯視著下方帶著說不出的悲憫與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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