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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你是不是瘋了?

  走到床邊,夢言也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被吵醒,依舊保持著他剛才進來時的那個姿勢閉著雙眼,君墨影凝了凝眉,在床沿邊坐下,伸手推了推她,「言言,吃飯了。」


  第一次他很小聲,也不知是怕嚇著她還是怎麼的,可是輕輕推了她兩下,發現這樣的力道根本無法將她叫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小懶貓,睡得這麼熟?

  再一次想開口叫她的時候,視線無意間瞥見了被褥一角中不經意露出的那張紙角,君墨影抿了抿唇,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褥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意料,是那封卿玉帶回來的信。


  眸色暗了一下,眸光微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晦暗深邃的瞳孔中明顯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持續了大約幾秒鐘的工夫,他才重新拉開那被角,修長的指節捻著那封信,塞回原處。


  「言言,快起來吃飯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可就在指尖碰觸到她的臉頰時,神色驀然變了。


  「言言!」


  骨節分明的大掌探上她的額頭,再到她的脖頸,君墨影神色的臉色比剛才在朝堂上更加難看,俊逸流暢的眉毛此刻已經深深地打了個結,幽暗的雙眸更像是失了顏色,死死盯著她。


  這麼燙!

  她一個人的時候,到底幹了什麼?

  在卿玉離開之後那段時間,她一個人到底幹了什麼?!


  外面的宮人都說她沒有出去過,漏了早膳他不怪她,雖然他總是嚴苛地要求她必須早早地起來吃東西,否則對身體不好,可是今日因為情況比較特殊,他也沒有強迫。可是他的沒有強迫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男人倏地一下從床上起身,臨走之前,將她整個身體捂得嚴嚴實實,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臉色陰沉的彷彿要滴出水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雖然從她第一次生產開始就留下了病根,可是經過這些年的調養,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加上平日里他總是看著,所以即便是當初身子比較弱的時候,也再沒有燒的這麼嚴重過!

  這一次……


  男人衣袖中的拳頭驀然緊握,晦暗的眸中飛快地花劃過一絲冷色。


  「皇上!」外面的宮人見他綳著一張臉從裡面走出來,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嚇得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去傳太醫!」他吩咐了一個小太監之後,又神色凝重地繼續對李德通道,「娘娘發燒了,你去讓人找些毛巾、熱水和冰塊過來。」


  李德通心裡咯噔一下,這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心裡這麼想著,卻是半點不敢耽擱,他道了聲:「是」,就匆匆轉身去辦了。


  雲洛擔心夢言知道那件事之後會承受不住,一直讓人留意著宮裡的情況,所以夢言病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他的耳朵里,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進宮。


  什麼都不管,就這樣進宮。


  雲千素全然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立刻跑過去,擋在他身前。


  「主上,你是不是瘋了?」


  「讓開!」雲洛冷冷地看著她,甩下兩個字,沉肅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除了冰涼就是疏離,帶著一股深深的不可靠近的意味。


  雲千素大概知道他現在心裡的感受,就像她如果知道他病了一樣,擔憂、不安、焦躁……就算她不願意承認,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夢言在他心裡的地位早已是不可替代的重要了。


  她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凝重的面色中夾雜著一絲擔憂,「我知道你擔心她,可她只是發燒了,不是中毒、也不是什麼重病……只要太醫看一看,她就會好的。可若是你就這麼去看她,該以什麼樣的立場?你就不怕,皇上會起疑心嗎?」


  雲千素甚至不敢去想,他這麼聰明的人,如此淺顯的道理他又怎麼會不懂?

  他懂,只是他做不到淡漠地無視夢言生病這件事。


  雲洛凝了凝眸,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沉鬱的味道,「我要去見她。」


  言罷就從跟她身邊越過去,壓根沒有要跟她繼續談下去的意思。


  「皇上不會讓你見她的!」


  雲千素神色一滯,猛然伸手去抓,隔著空氣險些就失敗了,最終只抓住他一小片衣角,卻也正好阻了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上一次你們那樣,你都已經自請去了南海征戰,你忘了嗎?」一次次的質問他都無動於衷,雲千素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說完這番話,可是心裡的怒火與妒火讓她根本無法平靜。


  「難道你覺得皇上對你們的懷疑還不夠,在這種時候進宮,你是覺得自己現在太清閑所以要找點事,還是覺得她跟皇上感情太好所以想讓皇上懷疑她、與她產生嫌隙?」


  可她無論說什麼,卻始終不能撼動男人的心,就像是所有的力氣都打在了一團軟棉花上,他根本無視了她的勸諫,綳直了聲線道:「我會想辦法。」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想好一個可以見她的辦法。


  深宮大院他也無所畏懼,可是她住在龍吟宮,皇帝此刻一定守在她的身邊……若是找人找事讓皇帝離開,有可能嗎?什麼樣的大事,才可以讓皇帝離開……


  雲千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無力地扯了兩下,勾勒出一抹苦澀與自嘲並存的笑容。


  她知道,她有多苦,他就有多苦,甚至比她更甚。


  自懂事以來,他的肩上就一直背負著那樣沉重的擔子,無論他願意與否,有些事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他也沒的選擇。所以哪怕一天,他也從未真正快樂過——大概除了有些跟夢言在一起的時候吧。自從救了夢言以後,她還是見他笑過的。


  她心疼他,想對他好,可是她的好根本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之內,也無法令他快樂。


  早知如此,她當初是不是就不應該竭盡全力去破壞,是不是就該成全他們?

  若是夢言當初沒有進宮,他如今是不是就不會這麼苦?

  她好像,有些後悔了。


  一直到踏入宮門的那一刻,雲洛也沒有想好應該找什麼樣的借口。


  剛才的那一個,已然被他否決,一方面容易被懷疑,一方面他現在人都進宮了,也無法再去通知誰進宮來。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不想浪費那個時間,他現在迫不及待地只想見到她。


  龍吟宮裡,君墨影正在床邊用冰塊給夢言敷臉,冬陽站在一旁只能看到他地垂著眉眼專註兒細緻,像是在對待一件心愛的珍寶,這麼多年了未曾變過分毫。


  她幾次想要上前,皇上卻不讓。太醫看過之後,皇上就把人全都趕了出去,親自在這裡照看著主子,就算是小主子們,也不讓進來。


  現在若不是葯煎好了,只怕她還只能在外面候著呢。


  端起那碗已經溫下去的葯,走到床邊,冬陽小聲低語道:「皇上,葯可以喝了。」


  君墨影目不轉睛地依舊看著床上迷迷糊糊的人兒,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冬陽把葯擱在桌上,淡淡地啟唇:「擱著吧,你出去。」


  冬陽點了點頭,「是,奴婢遵旨。」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只聽帝王又出聲喚住了她,「在朕允許之前,不管太子和公主怎麼說,都別讓他們進來。」


  冬陽愣了一下,才道:「是,奴婢知道了。」


  想必皇上也是擔心小主子們年幼體弱,一不小心就跟著病了。


  冬陽一走,屋子裡又只剩下君墨影和夢言兩個人。


  其實他之所以不讓人進來,不只是因為他想親自照顧她,還有一個原因……


  她現在病的迷迷糊糊,有時候會含糊不清地囈語兩句,雖然他不在意她說的是什麼,可是底下那些人不一樣。就算都是在龍吟宮當差多年的人了,可是她若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他還是信不過那些奴才的嘴。


  冰塊敷在她的額頭上,這麼長時間,她身上滾燙你的熱意卻未見分毫好轉的跡象。


  君墨影溫柔地用手心貼了貼她的臉頰,心疼而擔憂,久久地,想要收回手的時候,被褥底下那身子卻不安地動了兩下,滾燙的小手無力地抬了起來,輕輕抓了他一下,卻很快又垂了下去。然而等到男人再一次想收手的時候,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動作。


  「姨母……姨母,對不起……對不起,不要走……」


  她的眼珠即便是在不清醒的時候也不安地滾動著,牽動著男人的心,君墨影微微抿了抿唇,眼波流轉的眸中飛快地劃過一絲暗芒。


  她要救的人,大概就是她口中這位的姨母。


  「好,不走。」他溫柔地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了一句,手心依舊輕輕地貼著她的臉,不忍再撤回,「我不走,給你拿葯,你乖乖喝葯好不好?」


  這大概是他第二次沒有用「朕」這個字——第一次是在曾經墜崖的時候。


  倒不是刻意要擺什麼架子,只是這麼多年他都習慣了,一個稱謂對他們之間的感情來說並不會有任何影響,所以他不在乎,她也不在乎,便從來也沒想過要改。


  而此刻,也不過是鬼使神差。


  夢言的眉毛在他這句話落下的時候又皺了皺,「不……不喝……」


  「小東西,都這種時候了,還不乖乖喝葯,當心把腦子燒的更笨。」男人用著玩笑的話語,大抵是想要讓此刻的氣氛變得沒那麼緊張,可是顯然他的嗓音和語氣已經出賣了他。


  越是笑,越是難過。或者說,就連笑容也無法掩蓋那種悲傷的痛楚。


  夢言這回沒有再出聲,只是秀氣小巧的鼻尖動了一下。


  君墨影在她明顯蒼白的唇角輕啄了一口,一隻手貼著她的臉頰,另一隻手去夠冬陽剛才放在這裡的那碗葯,雖然有些不方便,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專註小心地繼續完成這個動作。


  始終沒有放開她。


  把葯喂到她嘴邊的時候,君墨影動作微微頓了頓,「言言,張嘴好不好?喝葯。」


  夢言沒理他,反而將嘴抿得更牢了一些。


  男人的臉色黑了一下。


  早知如此,他是不是應該在她沒有意識的時候直接將她的嘴撬開,而不是先通知她?

  「乖,再不張嘴,喝完葯不給你蜜餞了。」


  就在男人以為自己還會花上好長一會兒工夫才能勸服她的時候,夢言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了,「苦……好苦……」與此同時,男人握著葯匙的手還被她抓了一把,他一時不察,險些把葯也灑了出來。


  「姨母,好苦……」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就讓君墨影沉下去的臉色瞬間僵滯,英俊的眉目間伴隨著滿滿的心疼與憐惜。


  「乖乖喝葯,否則姨母知道了會生氣,恩?」


  「不……喝葯,不生氣……」


  男人閉了閉眼,喉結隨之微微滾動,喉嚨里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眼,難受的很。


  她難道乖巧地喝完了葯,不哭不鬧、不聲不響,只要他喂,她就乖乖地咽。


  可是君墨影卻沒有半點欣慰的感覺,把事先準備好的糖水也一併給她餵了,又小心翼翼地把她嘴角的葯漬擦去。


  剛剛做完這些,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他蹙了蹙眉,明明吩咐過不準打擾,究竟什麼事?


  李德通冒著冷汗走進來:「皇上,雲將軍求見。」


  君墨影的臉色明顯沉了一個八度,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明顯忍著脾氣開口:「朕不是說過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李德通訕訕地打了個寒顫,「雲將軍說,是跟娘娘病情有關的,所以奴才不敢耽擱。」


  男人微微眯眸,本想起身出去,可是手掌剛剛動了一下,夢言又不安地將他抓的更緊了一些,他只好作罷。


  猶豫了很久,李德通險些以為他出神想別的事兒去了,他才沉著聲音開口:「讓他進來。」


  他倒是要看看,把她弄成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如今又是來做什麼的。


  和她的病情有關?倒是會找借口!


  知道他不會冒著那萬分之一的風險拒絕是嗎?

  腳步聲再一次響起。


  當雲洛站在內殿的門口,看著床上那道人影,薄唇動了好幾次,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末將,參見皇上!」


  君墨影回頭,掃了他一眼,見他連個藥箱都沒帶著卻說是為了她的病,薄唇勾出一抹譏諷的弧度,「雲將軍的消息倒是靈通,皇后今天中午才病的,你倒是這麼快就來了?」


  雲洛的目光膠結在夢言身上,用力地控制卻幾乎分毫都挪不動,可是他也很快就注意到那兩人交握的雙手,不只是那個男人抓著她,更像是她用力抓著那個男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著生命中最後一根浮木。


  他閉了閉眼,艱澀地開口:「皇上待娘娘好,關於娘娘的消息自然就傳的快,所有人都關注著,末將知道也不是什麼難事。」


  抿了抿唇,還未來得及繼續說下去,君墨影就不耐地打斷了他,「所以你說的有關皇后病情的事,到底是什麼?朕覺得,發個燒還不至於勞動雲將軍特意跑一趟。」


  雲洛眸色微微一暗,「皇上可還記得娘娘當初身中奇毒之事?」


  君墨影驀然握緊了一邊的拳頭,沉聲開口質問:「你不是說解了?根除了?」


  難道如今又想來跟他改變當初的說辭嗎?

  「依照當初的脈象來看,娘娘的毒確實沒有問題了。只是末將聽說,娘娘這些年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末將恐怕娘娘體內還有潛伏的毒性未解,不敢耽擱了娘娘的身體。」


  呵。


  一聲低低的冷笑從男人唇齒間逸出,君墨影眯眸微微偏斜著視線看他,果然是料准了他的心理啊。


  哪怕明知道這個人不安好心,哪怕明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借口,可他還是不得不讓對方得逞,因為就像他剛才讓這人進殿一樣,現在亦是如此。他不可能放任任何一點危險發生在他的言言身上。這麼多年體弱說的是事實,雲洛醫術高超也是事實……


  「那你就給皇后看看吧。」


  不管這個男人如何不是,這種事情上面定是不會含糊的。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自信,他知道雲洛不會傷害言言——起碼不會有任何身體上的傷害。


  君墨影站起身讓了個位子出來,原本是想把手抽回來的,畢竟他們此刻的姿勢並不適合讓雲洛診脈,可是就像剛才一樣,他只是動了動,夢言就不安地將他的手指攥的更緊。


  「言言。」


  他擰了擰眉,俯身到她耳邊輕聲道,「先放開,我不走。讓雲洛給你診脈,恩?」


  夢言的反應和方才幾乎是一樣的,還是不肯放手。


  只是這次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喝過葯之後大抵恢復了幾分神志,所以她緩緩睜開了眼。


  雲洛忍著不去看他們,可又不忍不去看她,所以在他眼中慢動作回放的就是這兩人情意綿綿的一幕幕,哪怕是當初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她也從未這般依賴過他。


  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懷疑帝王就是故意的。


  故意做給他看,故意試探他或者讓他不舒服。


  可是她的反應,卻是如此不經意的像是經歷了千百次,嘲笑著他的愚鈍和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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