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前世之心】
巨鷹化成人形將念戈送進了屋內，隨後自己則重新變成鷹的樣子守在木屋外，沒有蘇若傾的命令，它也隻能守在這。
風吹動著樹枝搖擺不定，巨鷹煽動了翅膀，有寒意正在向這裏靠近。
素蘿在見到門口的鷹時，顯然有些不可思議。“連須彌山巔的蒼鷹都請了出來？”她蹙眉反問，他自己定不會出什麽事，可有誰會讓他請出這蒼鷹。
蒼鷹見到素蘿卻是無動於衷，同是須彌山的神，它自以為他們都是朋友。念戈聞聲，攙扶著從裏麵走了出來。
素蘿將眼神直直的鎖向念戈。“原來還是你。”她眼神裏瞬間布滿了冷漠與嫉妒。
念戈不出聲，她永遠都不知道美麗的麵容下會藏著什麽。
“了孤師父，他不在。”她回道，她知道她是來找他的。
“在不在，已然無所謂了。我隻是來還東西。”素蘿愣愣的說著，手中握著那把戒身尺。那是她從她體內取出來的，卻是他放進去的。她將它交予的念戈的手中，可轉念間，心中像是被什麽迷了心智。
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妖，她憑什麽可以留在這裏與他相伴，他憑什麽要如此的護著她。前世的情緣是這麽的難斷嗎？內心的嫉妒似乎已經超過了她千年的修行，那一抹邪念在腦中停留，眼中傳來某種陰狠。
念戈剛要拿住那把尺，素蘿卻突然一個轉腕，將那把尺化成一把利劍，直直的插入了她的胸口。念戈遲疑了一下，而那把尺又進一步的刺了進去。
“他不殺你，不代表我不殺你，世人不殺你。”她狠狠的說道，刺進去的尺被拉了出來。念戈癱倒在旁邊，鮮血又一次的從她嘴裏吐了出來，滿滿的腥味。撕裂的疼痛讓她無法開口。
誰不殺她？世人為何要殺她？她不解，可也來不及問。
那蒼鷹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煽動了它的翅膀飛身撲向素蘿，正當素蘿再次舉劍時，卻是一道紅色的光影一閃而過，念戈瞬間消失於此。
幽暗的山石洞裏麵，孱弱的水流聲清揚。紅衣女子俯向地上的念戈，手指撫摸著她的傷口。“不曾想，得到你的血是這麽的容易。”紅衣女子開口，將帶血的手指放在嘴邊允了允，心魔總是不能失血過多，此前被那幾個銅僧所傷，她還想著讓那個蕭禹給她取血。“看來隻要他不在你身旁，誰都可以傷你。”
念戈動了動眼皮，周遭的冰冷如同讓她去了極北之地。紅衣女子歪了歪頭，伸手，將念戈鎖入一陣紅色的光圈內。一股暖流瞬間將她籠罩，身上的傷口開始慢慢的愈合。
念戈睜開眼隨之看了下去，那一眼讓她驚了許久。
分明是此前要她魂魄的女子，如今卻在救她。然而她驚訝的卻是她的麵容。她是誰？為何她們有一樣的容貌？
待念戈傷口完全愈合，紅衣女子才將她放了下來。
“你是誰？”念戈直接問道。她能理解世人容貌有相似之處，就像蘇衍和了孤師父，還有那個蕭禹。可麵前的人是與她一模一樣，除了她眼中的悲涼與冷漠，再無其他差別。
“我是你前世留下來的心。”紅衣女子邪魅的回道。
“前世？”念戈向她走進了一步。“我前世是誰？為何會將心留下？”她心中滿是疑問，不曾想她所找的前世，卻是從她嘴裏得知。
“你前世是輪回眼裏自刎的藍魔。”紅衣女子淡然的告訴她。
念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一顫。“藍魔？”她搖了搖頭。“我是青鳥，不是藍魔。”她說道。她怎麽可以相信這麽荒誕的話。而且她一點法力都沒有，怎麽可能是那個魔人，隻是腦中瞬間想起了此前在空桑寺，曲崖說的藍魔的故事。她是人類，卻因愛上佛陀，一念成癡，入了魔。
“如今這十八銅人各地在搜尋藍魔的蹤跡，而剛才那個要殺你的女子，無非也是知道了你的身份。”紅衣女子自顧的說道，也不理會她此刻的想法。
念戈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拚死也不會相信這樣的笑話。然而剛才素蘿說的話她也聽到了，說那世人也會殺她。“你無非是想要我的魂魄。”她依舊在搖頭，此前她沒有得到她的魂魄，現在一定是想要她的魂魄。
“正因為是藍魔之魂，所以我才想要，我想讓她回來。”紅衣女子告訴她。“隻可惜你提早遇到了你的了孤師父。”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念戈打斷道。“我要回去了。”她說著，轉身向山洞外走去。
“你可想好了。”紅衣女子提高了音量。這一句話讓念戈頓了頓腳。她不明白，河神伯伯和曲崖伯伯在算到她的前世的時候，會是同樣驚訝的神情。可沒人告訴她前世是誰，說是讓她經曆 ，她要經曆什麽？經曆一次藍魔的劫變嗎？
“你在說妄語。”念戈幹笑了一聲。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你的了孤師父。”紅衣女子吹了吹指尖上的一根羽毛。
念戈整個人被再次的定住。了孤師父也是知道的嗎？她問了問自己。這一瞬，連自己都開始懷疑了，好似世間人都知道了她是藍魔，唯獨隻有她不知道一樣。心中某種氣焰突然生了出來，滿是不安與燥悶。她轉身看向紅衣女子。“你憑什麽說我是藍魔？”話語突然變得冷厲起來。她憑什麽要誣陷她是藍魔。
“憑你是我前世的魂，流著我前世的血。”紅衣女子笑道，瞬間貼近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麵銅鏡舉到了念戈麵前。“你看看自己。是我在騙人？還是你自己不相信？”
鏡中，那帶有一絲藍光的雙眼是誰的？那張生氣的麵目又是誰？她別開了臉，可眼睛還是忍不住的看了過去，是她嗎？不可能，她不是這樣子的。
“你走開。”她一把推開那麵鏡子。“你這個妖魔，休想蠱惑我。”
“我蠱惑你？”紅衣女子不覺得有些可笑。“我要是真的蠱惑你，你還會是這個樣子嗎。”她悲涼的眼神突然變得冷豔。“何況，你也是一隻妖。”
“你閉嘴。”念戈捂著耳朵，麵容變得有些猙獰，莫名的害怕讓她蜷縮著身體。
紅衣女子蹲了下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道。“你願意回來嗎？放棄青鳥的身體，放棄她的心，回到我這裏。”
“你休想。”念戈猛地起身，那藍焰之光隨之增大，一掌擊向紅衣女子。她為何要放棄自己的心。她是念戈，是青鳥，不是藍魔。
紅衣女子瞬間向後退飛回去。滿臉的笑意。“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念戈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的有這麽強的力量在手，那氣焰高漲之際心中滿是恨意，身上的翠衣不知何時已變成一身琉璃藍光裙。她慌得逃離這裏，打開一切遮擋她的物體。地麵偶爾浮出來的幾隻鬼妖向她一躍而上，念戈隨手一揮，那陣藍光瞬間將他們打的魂飛魄散。
湖麵之上，她看著水中倒影的藍色身影，麵容猙獰可怕，她狠狠的向那個身影打去，將所有的憤恨發泄出來。那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可所有的動作都將她出賣。她猛的一頭潛入水中。在水下她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事物，一切都像是觸不到的虛幻之物，她掙紮著。她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
直到那陣窒息的感覺傳來。
畜生輪回千年才入人之道，而人淪為畜生之道，定是前世留下的罪孽，留下的癡怨之念。念戈，念戈。起念，即戈之斬之……誰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她睜開眼，如同一葉浮舟，已靜躺在水麵上。蒼穹之上，飛來的人影將她抱了起來，抱向了岸邊。她聽著那人胸膛裏的聲音，一聲一聲又是那樣的安穩，規律。
他將她臉上的水拭幹。
“你不殺我。”念戈抬頭問向他。如第一次見他時那樣問著。
蘇若傾這次卻是不語，隻是看著她。
許久，念戈也許明白了他的難處。“我知道了。”她說道，將他推開，自己轉身轉身離開，眼神裏滿是暗傷。他還是會殺她的。
“你去哪？”他問道。
“回去。”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前世，這人世間對她沒有什麽依戀。還是安安穩穩的做一世青鳥，無憂無慮的，至少不會陷入這些恐慌中。
“迷魍林已無蹤跡，除非河神出來。”蘇若傾告訴她。念戈又何嚐不知，從迷魍林出來的妖，就沒有回去過的。
“跟了孤師父回去吧。”他繼續說道。
念戈停下了腳步，下一刻卻是一隻溫暖的大手牽起了她的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手，那暖意隨著指尖傳到了她的心口。蘇若傾帶著她往前走去，她看著他的背影，那溫柔仿佛要覆蓋她的全身。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為什麽每一次都牽動了她的心？為什麽她總是無法拒絕他的好意？為什麽她開始迷戀？
心中的種子像是發了芽一般，絲蔓開始纏繞出來。她再一次停住了腳步，蘇若傾跟隨著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她。念戈向前一步，踮起了腳，直直地覆向了他的唇。她不懂這是什麽感覺，隻知道，他一出現，就好像所有的花兒都為她開放一樣。
蘇若傾遲疑了一會，終究是將她推了開。有一瞬間他居然在留念這樣的感覺，他皺了眉峰，那滿滿的罪惡感瞬間附上了他的心口，心中又一次的出現慌亂。
念戈不懂，他又是這樣的神情，那陣厭惡感直逼向她，他分明在害怕。
“回去吧。”蘇若傾依舊淡然的說道。自顧的轉身走去。
念戈搖了搖頭。朝著他反方向飛了去。他又一次的推開了她，她懂什麽是被拒絕，可這種拒絕卻讓她莫名的心痛。
蘇若傾已然明白她的決定，也沒再回頭。她的魔身已現，他也不敢保證，在妄言那些人的威逼下，他會殺了她。既然無法將她帶往某條道路，走了也好，以後她的一切生死將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