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場國宴。
內宮廳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宴會設在百花禮堂,初春百花還未盛開,但禮堂里卻擺滿了鮮花,進去便是一陣芬芳。
陳醉身著華服,在趙准和姚太后之後,排在第三位,進入禮堂。
周圍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達官貴人們身著盛裝,彷彿對皇室無盡禮遇。
這是新皇登基以後,皇室第一次集體出席活動,諸多媒體到場,相機閃個不停。
「今天諸多達官貴人家的千金都來了,」姚元英落座以後,對趙准說:「皇帝也放眼挑一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選為中宮皇后。」
趙准端著酒杯朝台下望去,果然看到很多妙齡女郎。
他嘴角撇了撇,說:「都是庸脂俗粉。」
「你要多好看的?」姚元英頗有些不滿。
趙准便看向了旁邊的陳醉和林雲英:「總不能比大哥和四弟的差。」
陳醉是男人中的絕色,林雲英是女人中的翹楚,要找比他們倆更漂亮的,確實難。
新皇后不能比他們差,姚元英倒也能夠理解。只是眼下盛傳文良辰男寵一事,她對這個剛登基的二兒子頗有些不滿,便說:「眼下子嗣要緊,男人你就不要想了。」
趙准說:「娶誰都一樣,母后做主就是。」
陳醉就坐在姚元英下首,多少也聽到了一些,裝作沒聽見,端正地坐在那裡喝水。
這種公開場合,不是給他隨便吃的時候,他得注意儀態,儘管肚子有點餓,也盡量只喝水。
水喝的多了,便有些尿急。他就起身去往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了郁鋮。
郁鋮朝他行了禮,陳醉笑了笑,說:「好巧。」
「殿下在宮中還好吧?」郁鋮問。
「有勞中將關心,一切都好。明日我就搬出去了。」
郁鋮點點頭,便進洗手間去了。
陳醉看了看樓道里的警衛,回頭看了郁鋮一眼,心下愉悅了很多,回到了自己席上。
剛落座,就見趙准站了起來,周圍靜了下來,他舉著杯子說:「這是朕登基以後,第一次舉辦國宴,來,大家共同舉杯,願我們的國家從此太平長安。」
陳醉便隨眾人舉著杯子站了起來,眾人共飲此杯,誰知道趙准喝了這杯酒,就說了一番讓氣氛頃刻凝重的話。
他說:「既然朕登基做了皇帝,國家就要有一番新氣象。從前先帝仁愛,卻因為他的仁慈,導致國內一些惡勢力泛濫,譬如當初朕和太后剛回宮的時候,入住紅梅酒店,誰知道卻有人暗害,朕與母后得上天庇佑,這才逃過一劫。如今此案還懸而未決,朕昨夜已經命京城警衛廳徹查此事,在朕的治理之下,決不允許任何惡勢力為非作歹。為了百姓安危考慮,即日起,槍支彈藥將嚴格管控,不管是老百姓也好,你們中間的誰也要,一視同仁,家中有武器的,請立即上繳,否則,以謀逆罪論處!因為從今以後,你們有朕護著,有朕在,國家必定太平安定,諸位儘管放心!」
他這話一出,舉座嘩然。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第一把火,就燒到貴族階層來了。
如今的達官貴人之家,誰家沒有自己的護衛,尤其剛經歷過戰亂,人心不穩,武器幾乎家家都有。
姚元英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聞言便探身叫:「皇帝。」
趙准笑盈盈地看了看她,卻置若罔聞:「大家共同舉杯,為我們長治久安的新時代!」
底下人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舉杯,韓從率先開口道:「陛下此舉不妥吧?」
趙准愣了一下,看向他。
韓從說:「如今戰亂剛平,社會動蕩不安,陛下要收繳武器,也該緩一些時候,京中警衛廳力量薄弱,陛下登基之前,也曾多次指出其不足,如果將社會安危都託付給警衛廳,眼下未必人人都能心安。」
趙准說:「朕說保你們平安,就會保你們平安。韓大人,別人都不開口,你開口反對,是仗著郁相在背後給你撐腰么?」
「陛下多慮了,」回席的郁鋮在旁邊說:「百花十二州,各州世家都有各自的武裝力量,這是傳承百年的舊俗。陛下突然要集中軍權,撤銷他們擁有武器的權力,只怕國家動蕩,陛下剛登基,一切應該求穩。」
他這話一出,一眾貴族跟著附和,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趙准看了看郁鋮和韓從,又看了看周圍的那些人,大概感受到了他這個皇帝的孤立無援,嘴角要笑不笑的,眼神卻有些陰狠:「既然諸位都這麼說,那就從長再議,先把紅梅酒店的案子查出來再說吧。」
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趙准突然提起來,應該另有目的吧?
他想藉機搞垮誰?
陳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郁家。
宴會結束以後,眾人離席,上車的時候,陳醉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訓斥聲,他回頭看去,見是姚太后,正在訓斥她身後的林雲英。
林雲英垂頭立在旁邊,臉色通紅。
眾目睽睽之下,太后如此訓斥,顯然是故意的了。趙潤在旁邊求情,姚太后似乎不為所動。
姚太后不喜歡林雲英,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光是她,就是趙准也不喜歡他這個弟媳。他們母子二人對趙潤的這樁婚姻都很不滿,如果不是林雲英已有身孕,只怕逼他們夫婦離婚都有可能。
陳醉回到小玫瑰宮以後就開始收拾東西,秋華等人都有些喜氣洋洋,只等第二日一大早就搬到郁家隔壁去。
他皇室的身份還在,帶去服侍的人眾多,秋華拿了花名單過來,讓他挑選,正挑著呢,就見趙准醉醺醺地登門來了。
「你們,都下去。」趙准醉醺醺地說。
秋華等人跪在地上,心驚膽戰地說:「陛下……陛下可是……」
「朕讓你們滾出去,」趙准醉醺醺地揮手:「滾!」
陳醉後退了一步,拉開床頭的抽屜,從裡頭掏出一把槍來,藏到了袖子里:「陛下喝多了不回去休息,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趙准眯著眼睛看他,說:「聽說皇后嫂嫂明天就要出宮去了,朕有些捨不得,來看看。」
陳醉被他叫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蹙眉說:「夜深了,陛下早點回去歇著吧。」
趙准卻朝他走了兩步。
陳醉心跳如鼓,他真沒想到,趙准竟然真向他出手了。
「年紀輕輕就守了寡,長夜漫漫,皇后嫂嫂是不是很寂寞?」趙准問。
陳醉懶得聽他再口出穢言,直接將槍亮了出來:「滾!」
趙准一聽,神色卻陰戾起來:「你對朕說什麼?朕如今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你是個什麼東西,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后了,朕讓你跪下舔腳,你也得跪下!」
他說著就直接抓住了陳醉手裡的槍,陳醉還真不敢開槍打他,便掙脫了出來,拿著槍後退了兩步。
趙准就笑:「你長發披散的樣子,還真迷人,像朕這樣不喜歡男人的,看了也要心動。難怪我大哥和於懷庸都看上了你,他們睡過你么?這男人是什麼滋味,朕還真想嘗嘗。」
秋華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來,跪著去拉趙準的腿,趙准直接一腳踹在她的胸口上,秋華叫了一聲,便倒在地上。
「秋華!」陳醉立即舉起槍:「趙准,你再放肆,我真開槍了。」
「你開,往這兒開。」趙准說:「你不怕死,不怕這一宮的人陪著你死,你就往朕心口上開。」趙准說:「朕死了,朕的人可以將你們全都一個個凌虐致死,你信不信?」
他朝陳醉走了一步,對著他的槍口:「朕的命,你以為是這麼容易就能取的?」
陳醉緊緊抿著嘴唇,繞過趙准,就要往外頭跑,誰知道趙准卻揮了一下手,便有人端著槍堵住了門,他往後退了一步,趙准快步走到他身後,就將他抱在了懷裡。
溫暖的身體抱在懷裡,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像是暖了趙準的心。
陳醉直接用胳膊肘撞向趙準的下巴,趙准大概是喝多了酒,反應不夠靈敏,竟被他直接撞在了下巴上。他痛吼一聲,便鬆開了陳醉。秋華急忙扶住要倒地的陳醉,哭著說:「殿下……」
這實在太意外了,她們就是想出去報信也出不去了,可要真殺了趙准,恐怕她們所有人都活不成。
趙准痛的眼睛通紅,捂著下巴吼:「你竟然敢傷朕,朕是皇帝,你敢傷朕!」
他似乎有些癲狂了,捂著下巴巡視四周,似乎也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便對門口的警衛說:「去,去取朕的馬鞭來!」
不一會便有人取了馬鞭過來了,趙准拿在手裡,對陳醉說:「跪下!」
他見陳醉不跪,便對警衛說:「拉走一個,扒光了她的衣服給我打!」
他話音一落,立即就有人上來拉秋華,陳醉一把將那警衛推開,眼睛發紅,緊緊抿著嘴唇,跪在了地上。
他剛跪下,趙准就一鞭子抽在他的背上。
「殿下!」秋華哭著喊。
陳醉被抽倒在地上,身上顫抖著爬起來,腦子像火燒一樣,雙目赤紅,看著趙准。
趙准隨即就又是一鞭子。
鞭子將他的衣袍都抽爛了,露出血漬來。秋華再也忍不住,撲到他身上去:「求陛下開恩,我們殿下舊傷未愈,求您不要再打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挨朕的鞭子,把她拉走!」趙准對陳醉說:「朕就要讓你知道,跟郁家走,和朕作對,你會是什麼下場!朕想要你,你就該脫光了衣服,撅著屁股爬到朕身邊來!」
他說完便又是一陣瘋狂地亂抽。
趙潤聞訊趕到的時候,陳醉已經被抽的衣衫破爛,血肉模糊,長發黏膩膩貼在後背的血肉上:「二哥!」
他一把抓住了趙準的鞭子,從他手裡奪了過來。
趙准氣喘吁吁地看向他:「老四,你怎麼來了。」
「二哥,你這是在幹什麼?」他立即對旁邊瑟瑟發抖的宮女說:「還不趕緊把殿下攙起來,去叫御醫!」
「朕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皇后,叫他知道,叫這宮裡的人,叫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什麼叫天威!」趙准扔了手裡的鞭子,他的手掌都是紅的:「不管你們是多麼高貴的人,在朕面前,你們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敢跟朕作對的,朕一個一個,全都不會放過。」
他說著便朝外頭走去:「送陳殿下去郁家吧。叫郁戎他們好好看看。」
這吃人的等級分明的社會,若不夠強大,別說平安,就是連最起碼的尊嚴都未必能有。
陳醉雙目赤紅,眼淚混合了血液,從他眼角滑落下來,臉上除了恨,再沒有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頓鞭子,逼反一堆人,下一章,皇后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