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秋華端了水盆出來,就看見了郁鋮在外頭站著。她愣了一下,說:「外頭這樣冷,你怎麼沒進去?」

  郁鋮「嗯」了一聲,這才進來。

  陳醉見他進來,便問說:「你幹什麼去了,那麼早就起來,怕秋華她們看見么?」

  「晨練去了。跑了一圈。」郁鋮說。

  「我這還有水,洗把臉吧,看你臉上都是汗。」陳醉說。

  郁鋮沒有客氣,解開袖口卷了上去,然後走到水盆前洗了把臉。陳醉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他,把毛巾遞給他,郁鋮接過來擦了臉,見陳醉還在盯著他看,喉頭動了動,說:「殿……你怎麼這麼看我。」

  他忽然想起來,昨夜的時候,陳醉跟他說過,私下裡兩個人的時候,不需要喊他殿下。

  他們倆都到了這個地步,確實不需要再喊殿下了。

  雖然也沒有做什麼。

  「你長這麼帥,肯定很多人喜歡你吧?」陳醉說。

  又高又帥,私生活又檢點,家世又好,又有前途,這種男人,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郁鋮肯定是京中貴族擇偶的最優人選。

  郁鋮也沒否認,「嗯」了一聲,說:「大概有,我也不清楚,我常年在軍隊里,只偶爾才回京。」

  他擦完臉,陳醉就又把毛巾接了回去,說:「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郁鋮都不知道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心中就浮出一股氣來,說煩躁也不是煩躁,說慾望也不是慾望,好像是漂移在中間的一種躁動情緒,想對陳醉做些什麼,叫他不敢再這樣猖狂。

  雖然陳醉也沒有說什麼挑釁的話,但他就是覺得陳醉很猖狂,肆無忌憚地挑逗他,捉弄他。

  果然,陳醉見他不說話,就笑,還問說:「昨夜你睡得好么,兩個人一起睡,是不是暖和些?你以前沒和別人一起睡過吧?」

  郁鋮扭頭朝門口看了一眼,見外頭無人,便朝陳醉走近了一步。

  誰知道剛走近了一步,秋華就又進來了。

  他咳了一聲,又後退了一步。

  陳醉舔了一下嘴角,說:「走吧,改吃早飯了。」

  他說罷便笑盈盈地走出去了,秋華回頭看了郁鋮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第二日的祝禱活動在一公裡外的福塔,因為距離並不遠,沒有用車,按計劃大家同大住持一同步行前往。皇室出行,聲勢浩大,安保也尤其重要。於懷庸坐在椅子上,還在看自己胳膊上的傷,白色的紗布透著紅,他動了動胳膊,眉頭又皺了起來。

  於文軒還有些猶豫,問說:「元帥真要這樣么?」

  「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就忘了,他們是靠誰保護,才能每日高枕無憂的。」於懷庸說:「你叫人看著點就行,別出了大亂子。」

  於文軒點點頭,轉身便走了出去。

  外頭已經站了好幾排的兵,在皇室出行之前,這些人需要先把這兩公里的路段封起來。

  陳醉還在吃早飯,正吃著呢,就聽見外頭一陣喧鬧聲,他喊了秋華過來,問說:「出什麼事了?」

  「聽說是於懷庸的手下去封街,結果和一些民眾產生了摩擦,鬧起來了。」秋華說:「也不知道誰把昨天晚上的事傳出去了,好像聽他們說於懷庸對殿下不敬之類的話。」

  寺廟裡人多口雜,昨天那麼多人都撞見了,想要封口是不可能的了,任何人都有可能把這件事傳出去,皇室的人,大概沒幾個對於懷庸是有好感的,他這個皇后的所謂名節,顯然也不在這些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活該。」陳醉說。

  不過他不知道是他在民眾中間的口碑上來了,以至於他們開始維護他,還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如果是前者,自然皆大歡喜,如果是後者,情況恐怕就要複雜一些了。

  這個世界的權力鬥爭太複雜了,分了好幾撥不說,每一撥又各懷心思,他這個皇后又不在這幾大陣營的核心圈子裡頭,反而特別容易被他們當槍使。如果這件事再鬧大,上了報紙頭條,那他還需要再配合於懷庸召開新聞發布會么?

  吃完了早飯他又重新洗漱,然後換上了一套綉著紅梅的百服,腰帶一束,貴氣十足,陳醉站在穿衣鏡前頭看了看,覺得這艷麗的衣服襯托得他氣色都紅潤起來了。

  比當初參加記者會的那一套還要好看。

  唯一叫他覺得遺憾的就是這個世界沒有做髮髻的習慣,不然他這樣的長頭髮挽個髮髻,插一根發簪,肯定就是古風美男子了。

  「皇後殿下準備好了么?」蕭文園在門口說:「該出發了。」

  「就好了。」

  秋華說著便把手串遞給了他,陳醉戴到手腕上,見秋華又打開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從裡頭拿了一枚戒指出來。

  就是皇帝從他手上摘掉的那隻百花戒。

  「我都快忘了這枚戒指了。」陳醉說。

  「早晨的時候內的人送過來的,殿下戴上吧,免得又有人亂猜。」

  陳醉戴到無名指上,這一次仔細看了看他手上的百花戒,是男戒,比不上大鑽戒那麼顯眼,可是仔細看,做工真是精細的可怕,這麼小的戒指,居然雕綴了百花,分量也不輕。

  如此全副武裝,他就出了廂房。

  郁鋮在門口守著,見他出來便回頭看了一眼,看他這身華美裝束,面上明顯愣了一下。

  陳醉抿著唇沖著他笑了笑,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只留下衣服上的淡淡香氣,這香氣已經是他很熟悉的味道了。

  趙潤夫婦等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他了,烏泱泱一堆人在大住持的陪同下出了百花寺,前往福塔。

  出了寺廟大門,就看到外頭一條大道,路兩邊全都是來看熱鬧的民眾,烏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而大道中間卻一個人都沒有,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名配槍的警衛維持秩序。

  「殿下請。」大住持說。

  陳醉點點頭,先跟民眾揮了揮手,便低頭下了台階。

  祝禱活動算是宗教活動,儀式複雜,陳醉作為皇后又是打頭陣的,一步一步緊跟著蕭文園,精神可以說高度集中,短短的一公里,他們卻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福塔是千年古塔了,比百花總寺的建造年代還要久,如今福塔下頭已經支起了祭壇,廣場上更是圍滿了人。祝禱的流程蕭文園早就跟他對過了,先上香,后拍照,最後由大住持在蓮花池上講經。

  陳醉上完香以後便在台上站定,等著其他人依次上香完過來一起合照,皇室宗親過後,便是官員代表,這其中以於懷庸打了頭陣。

  於懷庸在此次祈福祝禱活動中如此賣力,也有為自己洗白的意思。如今民間紛傳是他和趙准其中的一個給趙晉下了毒,所以這次為趙晉祈福,他表現出了十二分的誠意,全程參加。

  「元帥的胳膊好些了么?」

  等於懷庸站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陳醉一面保持著微笑一邊問。

  於懷庸扭頭看向他,說:「托殿下的福,沒有傷到動脈。」

  「那真是萬幸。」陳醉說:「我沒傷過人,下手不知道輕重,下次一定更注意。」

  於懷庸的目光看向遠處烏壓壓的民眾,在那數千的民眾裡頭,有他安排好的人,只能他一聲令下,便能給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室蛀蟲們一個畢生不能忘記的警告。

  他看著人群中他埋伏好的人,嘴角微微一笑,說:「你知道還有下次就好。」

  陳醉一愣,臉上就沒有笑容,扭頭看了於懷庸一眼。

  於懷庸也扭頭看向他,獨眼精光熠熠,說:「殿下,小心。」

  「什麼?」

  就是在這時候,突然「砰」地一聲槍響,直接打在了他們身後的橫幅上,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驚叫,陳醉被那槍聲驚的打了個寒顫,趙潤更是驚駭,眸子盯向了對面的人群,將林雲英護在了自己身後。

  林雲英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殿下,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便又是一陣槍響,於懷庸大喊:」不好,有槍手!「

  人群頓時亂成一團,民眾四下紛紛逃竄,台上的這些達官貴人也全都亂了陣腳,甚至有人往祭壇底下鑽,陳醉急忙跟著趙潤他們下台,腳下一個踉蹌,就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抬頭一看,在台下的郁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衝上來了,一把抓過他按在懷裡,拖著他從紛亂的人群里往後走。

  雖然已經沒有了槍聲,但數千民眾已經慌作一團,驚叫聲哭喊聲不絕於耳,許多人都被擠倒了。陳醉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於懷庸,卻見於懷庸跟在後頭,眼睛還在盯著他們看。

  是於懷庸的人?是於懷庸的人開的槍?!

  他這個懷疑才剛冒出來,就見有個戴帽子的中年男人朝他們這邊快速走了過來,從懷裡掏出一把槍來。

  陳醉心中大驚,這種下一秒就有可能被爆頭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他抓住郁鋮的胳膊便朝旁邊閃躲,就見那男人舉著槍朝他們這邊就是一槍。

  「砰」地一聲槍響,陳醉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幾乎眼睜睜地看著於懷庸中彈倒在了地上!

  臨時搭建的檯子都被擠倒了,到處都是人,警衛們端著槍卻不敢開,只穿過人群來抓槍手,那槍手卻已經衝到了倒地的於懷庸面前,千鈞一髮之際,郁鋮一隻手抓著陳醉,一隻手掏出槍來,對著那槍手一槍就直接打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陳醉第一次見這種陣仗,腿都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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