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活眼子
我沒有直接說偷了我的冥錢,也是因為本身我不該收那女人的錢,也是我有錯在先。
劉古碑確實精,稍一愣,笑了說:「小子,猜得沒錯,錢是我拿的,也沒白拿,剛才要不是那疊錢開路,你哪來的陰路走呀。」
我心裡狂跳起來,不是說劉古碑悄悄去拿錢這事,反正是冥錢,拿了也好。而是那疊冥錢,先前就是那女人給的。劉古碑剛才前街燒錢,就是將錢還給了那女人,這就只能說明,劉古碑認識那女人。
劉古碑認識那女人,就知道她和太平間里青銅棺的聯繫,知道這個聯繫,就應該知道太平間的秘密,而知道太平間的秘密,必然知道太平間背後連著古碑村的秘密。
看來,我真得多留個心眼,我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
但此時最要緊的,當然是救胡甜。
我一指轎子說:「師傅,轎子來了,這下可以去救胡甜了吧。」
劉古碑抬頭看了看樹蔭中透出的陽光,擺擺頭說:「現在不行,得等晚上。」
我一下泄了氣,晚上的事,早上要我去偷個什麼轎子。
劉古碑象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沉著臉說:「時間怕還不夠呢,要救小娘子,先找紅轎子,找到紅轎子,再找活眼子。」
「什麼活眼子?」我急急地問。
「眼睛。」劉古碑快快地說,「別啰嗦了,回鎮上開上車,趕回去,希望不要堵車才好。」
和劉古碑藏好紅轎子,鎮上取了車,朝回趕。
這才發現,這片樹林子,其實就是風雲鎮後山的半山腰,怪不得沒有人來。
車上我終於忍不住了,問:「師傅,胡甜被抓到了哪呀?」
「還在鎮上,就在那家麵館里。」劉古碑迷迷糊糊似在補覺一般。
「哦,那也好,還好沒弄到別的地方去,對了,師傅,他們為什麼抓胡甜呀?」
「抓錯了。」
啊?
我一驚。
「應該抓誰?」
「周春。」
「您是怎麼知道周春的?」
「你一身騷女鬼味,有段時間做夢都叫著周春的名字,我不知道才怪呢。」
劉古碑說完竟打起了呼嚕,我不再問了。老傢伙能精準地估透別人的心思,這個本領,我不只一次見識過,這我相信。知道就知道吧,反正遲早是會讓他知道的。
將胡甜當成周春抓錯,我也相信,兩人一模一樣,就是我,有時也搞不清楚。看來周春沒有說假話,確實一直有一群人,在到處抓她。胡甜在我的身邊一出現,被當成周春給抓了,萬幸的是,還沒有送走。
回到我宿舍樓下,正值中午,很安靜,看來大家都在午休。
劉古碑準時醒來,下車后拉了我,朝張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我小聲說:「師傅,做啥去?」
「取活眼子。」
「不能呀,師傅,張主任的眼睛挖不得。」我駭得頭髮都立起來了。
「屁,誰說要取他的了,他這個時侯,早去農家樂了,沒人,正好我們去暗室,還記得暗室里的人嗎,我一直留著,現在到用他的時侯了。」
劉古碑居然還知道張主任需定時去農家樂洗身子,老傢伙知道得越多,讓我的心裡越起毛,高人都這樣吧,我此時只能選擇相信,以後還真的得小心點才是。
確實是沒人。
劉古碑又一次讓我驚訝的是,熟門熟路,也沒有走錯,準確地到了暗室。
兩個一模一樣的劉古碑,我眼都直了。不過好分辯,暗室里的,死氣沉沉,我身邊的,活靈活現。
「來啦!」老人似在喉嚨里咕了一聲。
「來了。」劉古碑也是兩個字。
說著轉向我:「手電筒帶了嗎,打開呀。」
奇怪,不是有蠟燭點著嘛,但我還是從背包里拿出手電筒扭亮。
老人走到桌前,撲地一聲,竟將蠟燭吹熄了。
劉古碑太特么精了,啥事都是料事如神呀。
老人慢慢地挪到棺材邊,看了劉古碑一眼,劉古碑做了個肯定的點頭的動作。
老人慢慢地爬進棺材,跟著血光一閃。
我差點驚叫出聲。
老人竟將自己的兩顆眼珠,活生生地摳了下來,劉古碑用隨身的布袋裝了。老人慢慢地躺進棺材,長出一口氣,身形迅速地枯萎下去,劉古碑嘩地蓋上棺蓋。
整個過程,如預先演練過一般,就那麼不到二十妙的時間,一氣呵成,我還目瞪口呆著回不過神,已然被劉古碑拉著走出了暗室。
回到車旁,我扶著車,哇哇地乾嘔了起來。我真的沒有我自己想象的那麼有定力。
沒想到哇,劉古碑隨口淡淡然然的取活眼子,居然是如此血腥地逼得人家自己挖下了雙眼給了我們!
先前和胡甜進去時,只覺得這個「劉古碑」有點怪。後來知道根本是個鬼,現在聽劉古碑說的,是他一直留著的。
劉古碑坐上了車,我爬到駕駛坐上,打了幾次火,才將車打燃,開出院子到了正道上,我放下窗玻璃,大口大口地吐著氣。
「這就受不了啦,小子」,劉古碑在後座上悠悠地說,「別瞎想了,這個人其實早死了。」
我關上玻璃,小聲說:「但畢竟,太傷人了。」
「哼!」
劉古碑突地冷哼一聲,「想玩我,哼!」
我側著耳朵,這意思肯定不是說我在玩他。
「三爺你還記得吧,用了幻術,搞成我的模樣,能騙那些雜碎,卻騙不了我。同道中人,我最恨背後暗算人的勾當,你能把他變成我的模樣,我同樣能答應他一件事讓他為我而用。」
我是看到了剛才劉古碑對那老人點頭的樣子,老人是在最後確定劉古碑的承諾。
「您答應他什麼了,能讓人家把眼睛給你?」我小心地問。
「每個人都想百年後盡享香火,屍身不壞,很簡單,我答應他金身供侍,永享香火,一切就行了。」劉古碑又說得很淡然。
我聽懂了,在老家聽老人們擺龍門陣時,都羨慕菩薩金身不壞,盡享香火,看來,這是人對自己死後的一種極致期望了。也還真的虧劉古碑能想得出來,不過事倒是辦成了。
說話間到了風雲鎮,收費停車場停了車。
和劉古碑又摸到了放紅轎子的地方。
還真的沒什麼人來,一切原樣。
劉古碑鬆了口氣,卻又是怪怪地說:「看來三爺這次走神了呀。」
我不管,只要能救出胡甜,我管你什麼陰詭的,索性不問了。
劉古碑倒頭就睡,我急了說:「師傅,我們去救呀。」
「半夜過,師傅帶你見世面去。」
劉古碑打起了呼嚕。
看來要等到半夜過了,我心急火沖的,哪能象劉古碑說睡就睡。
看著眼前拉下黑塑料紙的紅轎子,心裡那點好奇又涌了起來。
媽地,我就偷偷看一眼,沒什麼吧,反正放在這也是放著,假如有不知情的路人來看了不也就看了嘛,不會有什麼事的吧。
偷眼看下劉古碑,鼾是鼾屁是屁的,睡得沉。
輕輕地挨到紅轎子邊,深吸了一口氣,兩個手指輕輕地撩動前轎帘子。
剛透一點縫,一股陰冷呼地透出,跟著一隻白胖的手一伸,差點抓著我的手指頭,駭得猛一縮,跳開幾步。轎帘子搭下去了,又安靜了。
一下絆醒了睡著的劉古碑,我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師,師傅,轎子里有個人!」
劉古碑咣地一下敲在我頭上,「不聽師傅言,吃虧在眼前。」
「沒有人,我拿啥換你的小嬌娘!」劉古碑打著呵欠站起來伸著懶腰。
嚇得屁滾尿流是個啥光景,就是我現在這光景。
我哆嗦著問:「您又殺人啦,師傅。」
「狗屁!」劉古碑一聲呵止,「我說你小子怎麼就知道把你師傅朝壞里想呢,你師傅就那麼壞嗎,告訴你吧,轎子里的人你認識,王玉蘭,知道你小子疑心重,好多事我不跟你說,就怕你瞎問個沒完。」
蘭姨!
我一下站起:「師傅,那不行呀,不能害了蘭姨。」
「那就不救你小娘子了?」劉古碑壞笑著。
我一愣,不知說什麼好。
劉古碑上來一拍我肩說:「不逗你了小子,你心眼還不壞,告訴你吧,蘭姨早死了,我用她去換回你的小胡甜,這沒錯吧。」
「可蘭姨出了事怎麼辦?」
「蘭姨就一鬼,鬼和鬼在一起能出什麼事?你的小胡甜可是人,人和鬼在一起,那才叫有事呢。」劉古碑眨著眼說。
我還是愣愣的。
劉古碑嘆了口氣說:「算了,告訴你吧,其實我也答應了王玉蘭一件事,她才願意來的。」
「什麼事?」
「我答應她,讓她的姑娘睡進青銅棺。」
「不對呀,師傅,那青銅棺里不是早有人了嗎。」
「哼」,劉古碑又是一聲冷哼,「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是的,你確實看到了青銅棺里有了人,是不是還不止一個呀?你正為這事糾結吧,這才是玄機之所在呀。」
劉古碑掏出一根煙,我巴巴地點上火。
太平間里的青銅棺,一直是我心中一個迷,我總是看到裡面有人,但又不確定究竟是誰。
現在他主動說起,也正是我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