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們之間不可能
穆峰雲眸光微垂，看著自己那雙毫無知覺的兩腿，淡淡道，「自從我的兩腿廢了之後，奶奶就安排了四名頂級高手在我身邊，就像影子一樣，煩人得很，如果你能幫我除掉他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莫可心裡一緊，如果是普通的高手，她還有把握帶著珠珠全身而退，可如果是頂級高手……只怕沒有那個可能……
「好，我同意跟你談一談。」不過須臾，莫可已經做出判斷，她望向穆峰雲，沉聲道，「你必須答應我，不能傷害我女兒！」
「我沒有那麼無聊，犯不著傷害一個孩子。」穆峰雲揮了揮手，示意她將珠珠交給司機老林。
「媽咪……」房間里突然多出這麼多穿黑衣服的怪叔叔，珠珠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媽咪尋求安全感。
「別怕，珠珠，你先跟那位叔叔玩一會兒，媽咪和輪椅叔叔有事情要聊，很快就出去找你，好不好？」
輪椅叔叔……得到新外號的穆峰雲表示一點都不開心。
珠珠看了一眼那位虎著臉的「輪椅叔叔」，又看了一眼伸出雙臂等著抱自己的老林叔叔，最後還是乖乖地伸出手，投入司機叔叔的懷抱。
小小的一團縮在老林懷裡，撇著小嘴兒揮手，「媽咪，你跟輪椅叔叔談完，要快點來找我。」
「好，媽咪保證。」
閑雜人等很快退了出去，莫可在距離他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
「說吧，你想跟我聊什麼？」
穆峰雲右手支著下巴，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聊你當初為什麼離開。」
「我當初為什麼會離開……」莫可唇角揚起嘲諷的笑，「你應該很清楚不是么？」
穆峰雲目光一沉，「你想要自由？奶奶說過，等孩子出生，你就會得到自由，為什麼一定要不告而別？」
「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莫可身體往後靠，整個人倚在沙發上，雙手環著肩膀，緩緩道，「有一個女人，她被她的婆家逼迫著懷孕了，婆家承諾她，說如果生下孩子，她就能得到自由。」
這樣的開場白，讓穆峰雲意識到，她在講自己的故事，他沒有開口打斷，由著她繼續講下去。
「起初，她不喜歡肚子里的孩子，很想將他打掉，可是，當她真的遇到危險，險些流產的時候，她後悔了，她捨不得那個孩子，她愛他，她真心想要將他生下來。」莫可將幽暗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透過那片玻璃，看到了其他什麼東西。
「可是，在她的婆家，有很多人不想讓她順利生下孩子，遭遇幾次危險，她險些流產，為了保住孩子，她裝瘋賣傻，被送到一棟別墅療養，在產前兩個多月，她因為羊水過多被送到陸氏醫院治療。住院的第二天晚上，醫院大樓突然發生火災，她被保鏢護送著下樓，途中，他們一行六人遭遇了伏擊……」
穆峰雲隨意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猛地一顫，幽深漆黑的眼眸底下泛起驚濤駭浪，他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她遭遇過這些……
「保鏢為了保護那個女人，全都受了傷，其中一人還為她而犧牲，在他們拚死保護下，女人終於從樓上逃了下來，但是，卻被埋伏在大樓出口殺手綁架……」
穆峰雲握著扶手的手指越收越緊，指關節微微泛白。
「她被關在地下室，連續十幾個小時，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一口食物，她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綁架她的是何人，但是，她有種預感，對方想要她跟孩子的性命……」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下來，淡漠的目光投向穆峰雲，淡淡道，「你不會了解她當時的心情……她很絕望，但是，她又很堅強，她發誓，一定要保護孩子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穆峰雲心臟猛地收縮，繃緊的唇角微微顫了顫，嗓音沙啞極了，就好像從粗糙的石頭間摩擦而出。
「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她終於等到了一個女人和一條皮鞭，那個女人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總共五十二道鞭笞，將她抽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莫可的語氣太過平靜，她掀了掀眼皮，淡漠地望向穆峰雲，「再後來，那個女人讓人將她帶去穆良寒的墳墓前面，她說，要將女人的肚子剖開，將胎兒活生生地取出來，以祭奠穆良寒的在天之靈。女人命不該絕，在殺手打算剖開她肚子的時候，救兵趕來了，將她從刀刃下救了出來。不過，孩子卻早產了。」
「……孩子出生之後，她仍被軟禁在醫院裡面，她過夠了被人囚禁的生活，某一天，她終於想辦法從醫院逃了出來，她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所以，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說著，莫可站了起來，走向那扇巨大的窗戶，「當時，天很冷，她站在河邊，望著湍急的河水，想著短暫而悲劇的一生，唯一值得留戀的孩子也不再屬於她……」
這一瞬，她周身流露出悲傷的氣息，穆峰雲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心裡驟然一痛，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副畫面，那是她為自己描述出來的，自殺的那一幕，他是一名旁觀者，看著她滿面悲傷地站在河邊，他想要阻止她，伸手抓住的卻是空氣，她終身一躍，跳入冰冷的河水……
想象著那時的她有多麼絕望，多麼悲傷，穆峰雲心頭大痛，他搖著輪椅到她背後，雙臂猛地抱住她的腰，將她拽到自己腿上，緊緊抱住。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
他的嗓音暗啞低沉，壓抑著令人窒息的複雜感情。
她淡淡道，「沒關係，畢竟，就算你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將頭緊緊貼在她的後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扣緊她的腰肢，眼眸里閃爍著刻骨銘心的痛，她說得對，就算知道事情真相，他也改變不了什麼，他一直都這麼無能，一直都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掌控在手中，就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莫可眼眸微垂，看著那雙扣在自己腰間的雙手，唇角緩緩揚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現在，那個女人有了女兒，重新擁有了幸福，她不想讓以前的人和事來打攪她們母女，她只是想平靜地生活，這樣也不可以么？」
她感受到背後擁著她的男人身體僵了僵，沉默良久，他緩緩道，「以後，我會保護她，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不，她不需要，她只是想跟女兒過平靜的生活。」莫可輕聲嘆了口氣，「她已經從五年前的陰影當中走了出來，你也應該放手，去追尋你的幸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現在談放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穆峰雲沉默不語，閉上雙眼，用自己的臉頰去感受她的體溫，用自己的嗅覺去感受她的氣息，只有這樣，他才真真切切地覺得，她是存在的，存在於他的懷抱之中。
身後的那具胸膛滾燙得灼人，莫可不太適應地掙扎了幾下，說道，「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可以放手了。」
他啞聲道，「是不是我一鬆手，你又會消失不見？」
她捏了捏眉心，「不會，快點放開我。」
「我可以放開你，你必須回答我兩個問題。」
「問吧。」
穆峰雲驀然睜開雙眼，目光森然，「你結婚了？」
莫可沉默幾秒，「沒有。」
「珠珠是誰的孩子？」
「我的。」
「她的父親是誰？」
她轉頭看他，「這已經是第三個問題了，我拒絕回答。」
他美艷的面容沁著冷色，美麗的丹鳳眼眯了眯，「是南宮爵的吧？」珠珠那雙泛著淡藍色的眼睛，像極了南宮爵。
「我說過，我拒絕回答。」莫可冷冷道，「放開我！」
他的頭緊貼在她脖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嗅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原本被挖了一個洞的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慢慢地填補，突然有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用微涼的唇蹭了蹭她的耳垂，他在她的耳畔低語，「阿可，我愛你。」
莫可呼吸一窒，良久，輕笑出聲，「三少爺，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他將她摟得很緊很緊，磁性的聲音略顯沙啞，「當我發現愛上你的時候，你已經懷上了穆紹風的孩子，那個時候，我想讓你打掉孩子，並不是因為家產，而是因為……我只想讓你生下我們的孩子……」
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輕聲呢喃，「你消失的這五年，我對你的思念與日俱增，我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如果你回來，我會立刻向你告白，然後……緊緊抓住你，再也不放手……」
「謝謝。」莫可微微一笑，平靜而理智地說道，「謝謝你說的這番話，謝謝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穆峰雲扣在她腰間的手猛地一緊，周身散發出冷厲的氣息，「是因為我現在變成了廢人？你嫌棄我？」
「不是。」莫可輕聲嘆息，「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的。穆家，永遠不可能接納我，而我，也再也不想跟穆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那些都不是問題，我可以解決，你只要安心做我的女人就好！」
穆峰雲一如既往地霸道，莫可只覺得可笑，嗤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天真啊，你憑什麼以為在穆家做了那麼多傷害我的事情之後，我還會踏入那道門檻，我還願意跟你在一起？穆峰雲，請你搞清楚，我對你沒有一點感情，並不是你喜歡我，我就非得做出回應！」
更遑論，他所謂的喜歡，只是一句笑談罷了，她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她早已不再相信愛情。
莫可以為他還會糾纏不休，不料，他聽完她的話之後，沉默了一陣，便緩緩鬆開她。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莫可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穆峰雲面朝著窗戶，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身影被暈染了一層柔和的光芒，莫名讓人覺得有幾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