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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保證不會破壞江昭

  他不知道雲葉兒住進恩佑心裡有多久,但他看出那些畫面的整潔,細緻。


  一副裸畫進入眼帘,席振天撇開臉,用力的扔在地上,他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怎樣的交情,只知道,早點毀了這間屋子才好。否則,他孫子就真毀了。


  席振天雖是年過花甲,將至古稀,但是依舊身強力壯的紅光滿面,唯一能搞得他傷心的就是這個孫子了。


  將畫架上的畫板,一塊塊的拿下來,牆上裱好的,書架上晾著的,全都被他拿下來推在一起,乾乾淨淨。


  到這種時候了,他必須豁出去,大步走到畫室門口,大喊一聲,「阿貴,來搬東西。」燒了,燒個乾淨,燒成灰,給花生肥!


  恩佑的車子開得很快,尤其是聽安安說,「爺爺讓傭人把畫室里的畫全部搬到了後花園空地上了。」


  宅外的鐵門為恩佑的車子打開,車子沒有停在前門花園的停車庫,而是直接從主別墅繞過去開到了後花園。


  擋風玻璃前的已經煙霧裊裊。


  重重的踩下剎車,扔下車子,車門也沒關就沖了過去。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只是他沒了以前與年齡不成比例的穩成,不顧一切的衝進火堆里的時候,席振天身子搖晃了一下,大叫:「拉住少爺!」


  興許是煙霧太過熗人,熗得人眼睛受不住的拚命流淚,手心裡是刺痛灼傷,手背有糜焦的味道,可是在看到那些笑臉在慢慢變成黃色,深褐,化灰的時候,所有的痛都不再痛,只有左胸那裡才有最清晰的撕裂感。


  「爺爺~」少年一拳打在阿貴臉上,再伸腿猛的踢向要來拉他的傭人,轉身繼續去搶救自己所在乎的東西,他的聲音不再清冽如泉,撕聲悲鳴,「爺爺!我要了什麼?!」眸子里凄楚苦痛,眼淚落在剛剛搶出來的畫上,火苗沒有熄滅便扔在地下,蹲在地上就開始徒手拍打,他都已經下定決心再不去找她了,好好的讓她過她要的日子,還要怎麼樣?他已經在努力讓自己做到放下了,還要怎麼樣?

  哭聲帶著痛苦嘶喊的時候就顯示特別悲愴,「爺爺!我要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啊?我什麼都沒要,我只要了這些畫,我沒有去打擾她,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只要這些畫,爺爺,你為什麼不拿刀子捅我啊!為什麼啊?!」


  席振天明明給自己下了一個決心,明明對自己說過,要對恩佑狠一些,他就是太慣著他了,他才會對感情的事情這般執著。


  他在想,他的孫子體內流的血不該是這般優柔寡斷的,該是揮刀一下,亂麻盡斬的。


  他在想,再忍忍,等會這孩子的手痛得不敢再往火堆里伸了,痛得不行,他就會停下來,這時候不能去阻止,就讓他去痛,痛過去這個坎就過去了,大不了他帶他去國外重新植皮。


  可是他可以看著孫子燒傷,看著孫子流血,看著他對傭人又打又踢的發脾氣,他卻看不得孫子在他面前這樣無法忍受痛楚轉而化成淚水在他面前流,這是第幾次了,為了那個雲葉兒。


  恩佑他的氣質一向清潤,長相又文靜漂亮,素日里那些乾淨的襯衣T恤毛衫,件件都被他穿得跟世外之人穿過的衣物一樣。


  今天他穿著筆挺的昂貴西裝,裡面的襯衣依舊是無瑕的白,袖口那裡露出來的白色已經粘滿了黑灰,他顛亂的站起來,三下兩下的褪下西裝,捏在手裡,用力的拍打著搶救出來的畫上還有的火苗。


  沒有什麼比這樣看著心愛的東西一寸寸的消失還要沉痛的,每一張都是他的心血,每一筆都是他的情感,怎麼可以這樣一點點的化成灰燼。


  如他所講,他什麼也沒要,這個過程所帶來的錐心刺骨,他沒給任何人看過,他曾在那個窗口,慢慢跟她說著那些心意,他說他喜歡那些古詩詞。


  這世上怕是不會再有一個這樣可悲的席恩佑,連喜歡一個人,也只能跟她說,他喜歡那些詩句,比如,心悅君兮君不知。


  她一定不會多想。


  因為他瞥見了江昭進來時她的眼神。


  再子這寡。她明明那樣快速的吃過一盒快餐,卻因為江昭無理的相邀,愣是逼著自己再吃一頓。


  那眼神不是被逼,是欣喜,是可以和愛人共進一餐時才有的歡喜和希翼。


  他不想再進杁她的生活,不是因為他軟弱得不敢跟江昭去爭,而是因為她需要江昭陪她吃飯,那個人,不是他。


  成全別人是痛苦的,成全心愛的人去幸福是最痛苦的。


  他沒有跟別人說過,他是怎麼熬的,比那時候找不到她的時候更加煎熬,因為那時候還有點希望,他知道她結婚後,他在等,等到失望。


  放棄的時候,是失望過後的絕望。


  他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樣,去秦家吃飯,或者找人查江昭的行蹤,趁人不在的時候去找她,扮成偶遇,去看看她近來的樣子,可是他想,要放就放得徹底些。


  徹底些?不過是些騙自己的一些鬼話。


  他放棄了那個有著體溫的真人,卻天天在畫室里睹畫思人。


  這是禍根,他知道,這些畫都是禍根,他知道,那朵雲之於他就是禍害,她害得他每夜深夢大醒時都呼吸困難,心痛如絞。她害得他一關上門看到那些畫就會頹然坐倒在地,心神俱裂。她害得他過得每天痛楚不堪卻還是念著她的好。


  這些畫,是禍根,更是希望。


  至少可以這樣看到,可以撫摩,可以擁著入眠。


  不會一無所有。


  這樣的感覺,又有誰能體會?如果這些都沒了,他該怎麼辦?

  將近兩年啊,他從未為了任何人等過那麼久,梧桐街,那些愛好藝術的畫家,即便大雨滂沱依舊搭棚作畫,說那時候的靈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下雨的時候,他也去那裡,也去那裡搭了棚,支著畫架,雨水如柱時,濺得老高,他素來喜歡的褲子顏色都會污濁不堪。


  他不會忘記那時候她支著雨傘跑來,抹乾臉上的水霧,「天哪,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有沒有來,沒想到你還真是……嗨,這麼大的雨,我又約好了今天來拿畫,對不起啊。」


  「我又不是專門等你來拿畫,我還要賺錢,每天都會在這裡。」


  其實他早就跟她說過,他每天都會在那裡。


  在那裡,等她。


  等著等著就沒了。


  等著等著,連畫都沒了。


  「去拿水來!」席振天受不了,他最後還是沒有繼續狠下心來,他這邊狠著心,卻不能將恩佑的悲慟屏蔽在耳朵以外。


  他受不了恩佑那樣一邊痛苦流淚的撲火,一邊喃喃自語,反反覆復的自問,「怎麼辦?怎麼辦?畫也沒了,我該怎麼辦?」


  「不要!不要!潑水就全毀了,不要!」


  最後席振天只能妥協,迅速讓人拉來後花園建檯子用的河沙,潑沙。


  恩佑受傷住院,雙手嚴重燒傷,醫生說,以後都不能再畫畫了。


  恩佑躺在床/上,很平靜,只是點點頭,旁邊坐著席振天。


  恩佑望著席振天的目光軟軟的,親切而柔和,淡淡的說出,「爺爺,你聽到了嗎?我以後再也不能畫畫了,所以,以前我畫的東西,別再燒了,就當給我前二十年的人生,留個紀念吧,記得我原來……畫過畫。」


  老人眼中原本就氤氳著濃濃的水汽,這時候聽著恩佑那些看似極奇寡淡,卻字字泣血的乞求,老淚奪框而出來,蒼老的手掌虛撫在被土褐色的藥水紗布包裹著的手上面,低下頭時,泣啜哽咽,「恩佑,對不起,原諒爺爺。」


  「爺爺,沒怪你,你都是為了我好,只是我長大了,該我經歷的,你就讓我去經歷吧,好嗎?」


  「嗯。」


  「爺爺,我再次向你保證,不會去破壞江昭,你信我嗎?」


  「信!」


  「好睏,讓我睡會。」——


  初冬時早晨的海城,霧氣疊疊層層,一定要待到十點左右才會散盡。


  葉兒開著車去大學城上學院開設的高復班,專業是江昭選的,他似乎並不想她以後有多少成就,在葉兒眼裡,是個狗屎專業,財會。


  江昭說這些讀完了,以後考公務員容易。就算不考公務員,有個會管帳的老婆一定是件不錯的事情。


  「可是想學跳舞。」


  「學什麼跳舞?有什麼好學的?你不是拿過獎嗎?教你的老師不一定有你跳得好,你沒事站在床/上跳給我看就行了。」——


  庄亦辰約了江昭,江昭以為有什麼大事情,結果過去了才知道,是因為夏淺駕照的事。


  今天,庄亦辰靠在公/主吧台處,手撐在吧台上,手裡提溜著短柱形的水晶杯把玩。沒了往日的凝肅,倒顯得輕閑。


  江昭乾脆也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倒了杯酒,一提這個就頭疼,連酒都不想再喝,「我這是為了夏淺好,那種技術,當馬路殺手是小,哪天不小心出了車禍變成植物人,或者一命嗚呼的話,我怕邱小婭更是受不了刺激。」


  「哈哈,那感情好,死了一了百了,省得老為她當說客。」以庄亦辰冷血的性子講出這樣的話,並不稀奇,杯子在實木的吧台上有一下沒一下頓放著,發出輕輕的悶響聲。


  江昭只擔心夏淺駕照一放出來又要去勾搭葉兒,他已經不阻止葉兒要跟夏淺交朋友這件事情了,但得為葉兒安全考慮,「讓夏淺重考駕照的話是我說出去的,現在她駕照已經被扣了,理由是作弊無效,連她的考官都給了處罰,你現在又說這事情算了?不行,讓她重新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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