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黑惡勢力
他何嘗不想儘快破案,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給全縣九十萬幹部群眾一個合理的交代。
但聽完錢明義的置疑后,他的心裡也升起了一層疑慮,是啊,孫大為還沒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而且公安機關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孫大為就是縱火案犯,如果現在就武斷的下結論為孫大為就是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會屈打成招,製造出一起冤假錯案。
那樣的話,他雖然保住了自己和一大批領導幹部頭上的烏紗帽,但孫大為就成了他們的替罪羊。
這種違背良知和道義的事,他萬萬不能接受。
因此,思之又思,他接過錢明義的話,沖關濤道:「關局啊,錢縣長說的極是,錢縣長的話等於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提醒我們必須秉公執法,依靠證據辦案,如果我們還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就不能武斷地下結論把孫大為定為犯罪嫌疑人,否則的話就會屈打成招,製造出一起冤假錯案。因此,我也建議關於桃源大廈縱火案不要急於定性,發回公安機關繼續調查取證,直到搜集到確鑿的證據證明是孫大為就是犯罪嫌疑人之後才能把孫大為移交到司法機關,讓其為自己的行為付出血的代價,大家說說怎麼樣?」
周成林分析的合情合理,非常到位,得到大家一致贊同。
當然,也有人對這個結果不能接受,張俊仁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但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
接下來,周成林把話題引到了善後處理和死難人員的家屬安置上。
周成林指出,作為政府,應順應民意,全面做好事故的善後處理工作,妥善安排好死難家屬安置工作,責令公安消防安檢等部門立馬成立事故善後處理工作小組,全面做好死難者家屬的安置工作。
公安消防安檢等部門的領導當場表示,他們一定遵循縣政府的指示,順應民意,全力做好桃源大廈大火案的善後處理工作,給死難者家屬一個合理的交代和妥善的安置。
散會後,周成林前腳剛回到辦公室,錢明義後腳就跟了進來。
走進周成林的辦公室后,錢明義先關切地問候了周成林兩句:身體好了嗎?怎麼不多在醫院待上兩天……
然後話鋒一轉,轉到了拆除違章建築,凈化縣城衛生環境的問題上。
近幾年全國各大城市絕大多數都進入了衛生城爭創行列,榆陽市市委市政府也不甘落後,在市人大常委會上通過了新年度通過全國衛生城驗收的提案。
爭創全國衛生城的提案在人大常委會上一通過,榆陽市創衛工作領導小組就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給各個縣下發了一個通知,要求各縣必須配合榆陽市創衛工作領導小組的創衛工作,搞好本縣的環境衛生綜合治理工作,為榆陽市創建全國衛生城製造聲勢,打下良好的基礎。
接到文件后,河陽縣縣委縣政府不敢怠慢,立刻召開了縣委常委擴大會議,把這項工作做了部署,並成立創衛工作領導小組,作為政府一把手,周成林自然承擔起了組長的任務,副組長是錢明義。
周成林雖然是組長,但政府日常事務繁多,鑒於如此,具體工作都落到了錢明義這個副組長的肩上。
就在周成林住院這幾天,錢明義帶領創衛工作領導小組對縣城衛生環境情況進行了摸底。
通過摸底,錢明義發現河陽縣創衛工作的重點和難點主要集中在如何拆除違章建築上。
河陽縣城刁民多,這些人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關係,一些不自覺的人利用他們有後台,在建房時總想多佔一點地方,違章建築就慢慢地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了。
尤其是最近兩年,隨著外來人口和農村人口的湧入,縣城人口在不斷膨脹,地皮就很緊張了。從外面打工回來的人,手上捏著大把鈔票,首先就在縣城買個房子,以從形式上確定自己城裡人的身份,然後再設法弄個城鎮戶口,就成為真正的城裡人了,接下來就是置辦地皮蓋房子。鑒於如此,縣城的地皮越來越緊張。
地皮一緊張,那些本來有房屋的人就要設法推倒舊房建新房。他們一旦重新建造,就要想方設法擴大一點面積,於是許多臨街的房子都充滿了擴張主義和霸權主義。
馬路上的人行道也成了人人可以分得一杯羹的唐僧肉,通常是它們啃咬的目標,街道被越擠得象豬大腸,時寬時窄,時粗時細,給城內交通帶來了許多不便,由此也釀成了多起交通事故。
幾年前,當這股風抬頭時,縣政府曾下過決心進行違章建築治理,對它們實施強行拆除,也產生過一些作用。
可是後來,一個外號叫魏老三的人在建房時,在主街道上佔用了近乎兩米寬的地方,形成了一個更可怕的交通瓶頸。
魏老三,原名魏三雄,兄弟五個人,原是西郊的一霸,九五年嚴打,兄弟五個全部被抓,老大魏大雄,因在被抓捕時,驚嚇過度,腦溢血死在看守所里,老二魏二雄犯搶劫罪被判死刑,老三就是現在的魏三雄,曾經因為打架鬥毆被判三年,老四被勞教一年,老五在獄中死於內鬥。
出獄後魏老三和弟弟魏老四一起,網羅了一批刑滿釋放人員,東山再起,越混越大,憑著其精明頭腦,並與執法部門相勾結,在保護傘的庇護下,很快就成為河陽一霸。
而且就在這時候,魏老三的叔叔魏傳斌從外省調回來做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魏傳斌在外省任職,魏老三多少有點收斂,現在魏傳斌調回來,而且是大權在握的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魏老三開始狗仗人勢,變得更加膽大妄為,蠻橫無理,任何人去跟他做工作,他都置若罔聞。非但不予拆除,還揚言「就是天王老子來,想拆我的房子也不行,誰他媽的敢動老子的房子,老子就和他拼了,就打斷他的腿。」
為了防止工作組拆他家的房子,他的房子里隨時都放著斧頭,砍刀之類的兇器。
面對這個惡人,當時縣領導也曾召開會議,決定拿魏老三開刀,下決心要把這個毒瘤割掉。
時任縣委書記的李繼敏和時任縣長的劉世昌在大會上都異口同聲地表態說,不管魏老三有什麼背景,後台有多硬,都要排除一切阻力和干擾,採取果斷措施,強行拆除魏老三的違章建築。具體工作由縣城建局,縣法院,縣公安局三家聯合負責。
可事情一定下來,不出三天,就有人出面說情。
說情者雖說回去了,干擾就可以排除了,可執行具體任務的法院和公安局的幹警們卻感到為難了。
人家魏老三的叔叔是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頭上的烏紗帽落地,誰敢得罪。
儘管魏主任回老家的時候一再在河陽縣縣委縣政府領導面前表態,自己絕不插手河陽的事,可真拆除了,面子上還是過不去,再見到魏主任后臉不好擱。
再說了,魏老三在縣城親戚朋友多,開了幾家商店,家裡又有錢,在縣城算是有些勢力的人,爺爺那輩人里還有人在國外,那年外商探親回來時,縣政府領導專門接見過柱著拐棍的老先生,老先生在縣裡也有幾十萬的投資,也算是對家鄉這個「根」的貢獻。
惡人,外商親屬,地方勢力,省人大常委主任的侄子,種種原因綜合起來,如果拆除了魏老三的房子,得罪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而且其中包括大權在握的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那將傷害一片人的感情,僧面佛面一鍋煮了。
縣直機關的工作人員,大都是縣城本地的人,人口密,地方小,沾親帶故的多,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後怎麼做人?怎麼見人?這些都是要考慮的。
拆除違章建築又是由多家組成聯合執法隊,在幾家單位里,如果有一家單位當縮頭烏龜,其他單位就左顧右盼了,誰也不願意當開路先鋒。
儘管說得聲勢浩大,最後還是一再拖,不了了之。魏老三的四層小洋樓便成了違章建築的世紀典範,依然屹立在那裡巋然不動,一樓門面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與其說它是違章建築的標本,不如說它是政府無能的見證。
因為魏老三的違章建築沒有拆除,善良百姓都跟著他比照。本來要遏制下去的違章建築又重新抬頭了。
他們不跟別人比,只跟魏老三比。
人家說了,人不能太善良,以前那些膽小怕事的老百姓有了違章建築,說政府讓拆除就自動拆除了。可遇到魏老三這種人,有勢力,有關係,還有不要命的硬功夫,你政府就奈何不了他。
幾年下來,類似的違章建築就越來越多,越來越亂。他們在建造的時候就把話說在前頭了:誰有膽量拆除魏老三的房子,哪怕只動他一塊磚瓦,我們就跟著自動拆除。這也就說明政府還有點能耐。
聽完錢明義的彙報,周成林陷入了沉思中,他敏感的意識到,魏老三的確是塊難啃的骨頭,處理不好,很可能會惹火燒身,得罪魏大主任,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如果對魏老三不聞不問,任由其囂張下去,接下來的工作就會更加舉步維艱,遇到更大的阻力和更多的困難,再也無法開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