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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在孫東凱的心裡,不可避免會因為此事產生陰影,他對曹麗的信任不可避免會產生某些方面的動搖,他對曹麗不可避免會由此開始產生某些戒備和警惕,即使不是曹麗有心他也要防備她的愚蠢。他似乎看到,假如一旦有一天自己落難,曹麗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戀地捨棄自己而去,甚至還會為了自保落井下石。有了這次的事情,似乎他認為曹麗是會這樣做的,她完全能幹出來。
但其實,他認為曹麗能幹出這樣的事,那他自己呢?假如曹麗一旦落難,他能伸出手來拉一把嗎?如果拉一把會殃及自己,他會這樣做嗎?如果落井下石能對自己有好處,他會不這樣做嗎?
這,似乎是孫東凱決意要將此事壓住要將此事保密的原因,他不想讓曹麗知道自己知道了這事,他想在曹麗和自己之間掌握住主動,他做事的風格就是這樣,任何時候都想牢牢掌握主動權——雖然很多時候他並不能實現這一點么。
而孫東凱如此做,也正和我心意,正附和我設計好的路子,他完全是按照我當初的涉及一步步走的,配合地很好,十分默契。我需要看到的達到的就是這個,我不指望這一次能一棍子把曹麗打死,不指望這一次能讓孫東凱和曹麗翻臉,yu速則不達,能達到這個效果,我就基本滿意了。
關鍵是,孫東凱這麼做,保全了我,確保了我計劃的順利實現,這是很重要的一點。我不想因為自己這一次的冒險行動而暴露身份,那樣就虧大了。
正在這時,曹麗突然推門進來了。
她酒場結束了。
曹麗進孫東凱辦公室,一般是很少敲門的。
曹麗似乎喝酒了,臉色紅撲撲的,走起路來有點搖晃。
「我看到這裡亮燈,就來了……咦,你們……怎麼在這裡喝起來了?」曹麗走到我和孫東凱之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孫東凱看著曹麗,不動聲色地說:「我加了會班,小易在這裡陪我的,然後就順便要了酒菜在這裡吃了。」
「哦……你們倆倒是挺悠哉,在辦公室里開伙了!」曹麗笑起來。
我也笑起來,孫東凱也笑了。
「咦,這煙灰缸里怎麼有紙灰呢?燒什麼了?」曹麗又說。
「哦……我剛才燒的,一封信。」孫東凱淡淡地說。
「什麼信?」曹麗說。
「就是你嫂子拿來的那封匿名信!」孫東凱說。
「呀——你怎麼把這燒了,燒了,怎麼查出寫匿名信的人呢?」曹麗很意外地說。
「你覺得留著有什麼意義嗎?」孫東凱看著曹麗。
「當然,可以以此為依據查找是什麼人寫了這封匿名信,查出來,可以當做罪證,最起碼可以起到這作用吧?」曹麗說。
「你認為能查出來嗎?」孫東凱說。
「大概能吧,時間久了,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誰弄的這匿名信呢……」曹麗說。
「哦,你想出眉目了?」孫東凱說。
曹麗搖搖頭:「沒有,難啊,很難想。」
「我想這信沒有留著的必要了,別說查不出來,就是真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打擊報復?有意思嗎?我看沒意思,算了,還是燒了的好,燒了大家都安心……」孫東凱說。
「哦……你這次倒是很寬宏大量的。」曹麗嘟噥了一句。
「我什麼時候小肚雞腸過?」孫東凱反問。
「呵呵……我沒說你小肚雞腸啊,我是說你寬宏大量呢。」曹麗說。
「反過來理解不是這意思嗎?」孫東凱說。
「好了,別抓住我小辮子不放,我不會說話,我講話走嘴了,行了吧!」曹麗笑著說:「雖然你剛才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這信燒了很可惜……就這麼燒了,就這麼讓這事過去了,也太便宜那寫匿名信的人了……」
「如果你有興趣,那你可以繼續查下去。」孫東凱說。
「你們二位高人都查不出門道,我一個女人家上哪裡去查?算了吧,既然你想放棄追查,那我也不管了,隨你吧……」曹麗說著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曹麗這架勢看起來像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其實知道她是喝多了吃飽了之後的習慣動作。
但孫東凱此時未必會這麼理解。
「曹總,你要不要喝一杯?」我對曹麗說。
「哎,不行了,今晚我被煙草局的徐局長灌醉了……真傢伙,非要留我吃晚飯,上了酒桌就開始灌我,我喝了好幾大杯杯酒呢,」曹麗擺擺手:「喝完酒我上辦公室來拿個東西的,看到這裡亮著燈,就來了……你們繼續喝吧,我不打擾了……」
曹麗說著站起來要走,剛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我:「哎,對了,我的電腦弄好了嗎?」
「徹底弄好了。」我說。
「好的,」曹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給我修電腦的時候,沒到處亂翻我的文件吧?」
我知道曹麗指的是她下載的那些色情小電影。曹麗這麼一說,孫東凱肯定會認為曹麗是做賊心虛怕我翻出她的匿名信文檔。
這下子歪打正著。
「沒有,我只是殺毒,沒有翻你的任何文件!」我忙說。
「嗯,那就好!」曹麗又笑了下,然後轉身走了。
曹麗走後,孫東凱又沉思了半天,然後舉起杯子:「來,我們幹了這最後一杯!」
我和孫東凱將一瓶白酒徹底幹掉了。
「小易,你說,人生奮鬥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孫東凱略帶醉意地看著我。
「我說不好……」我帶著謹慎的表情說:「你說呢?」
「我說……人生奮鬥的最高境界,對事業來說,只需要八個字!」孫東凱做了個手勢。
「哦……」我看著孫東凱:「哪八個字?」
「家人想你,單位念你!」孫東凱說。
「精闢!」我說。
「這喝酒的最高境界呢,就是你知道他是誰,而他已經不知道你是誰。」孫東凱又說。
我笑起來:「有意思。」
「生命的最高境界是——哭著來笑著走!」孫東凱說。
「嗯,很對!」我說。
「知道榮譽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孫東凱問我。
「不知道!」我繼續裝傻。
「不行,你要想想,認真想,開動腦筋想!」孫東凱這回不放過我。
我想了想說:「我想,榮譽的最高境界應該是:你已遠離江湖,江湖還在傳說你!」
「哈哈,說的很精彩,不錯,很精彩!」孫東凱大笑。
我呵呵笑了下,腦子裡突然又冒出一個最高境界,那就是交友的境界。
老黎說過,交友的境界是:久不聯繫,常在心中。
我不由就想起了海峰,我的鐵哥們。
從剛才我孫東凱關於這一系列最高境界的談笑里,我不由又想起秋桐曾經說過的話:不要把別人對自己的放棄,變成自己對自己的放棄。人生的日子都是越過越少,剩下的日子都是越來越重要。所謂順其自然,並非代表你可以不努力,而是努力之後你有勇氣接受一切的成敗。
或許,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修行的最高境界。
「小易,知道在官場上真正的魄力是什麼嗎?」孫東凱又問我。
「呵呵,這個我真不知道。」我說。
「我來告訴你,做官場,就要有魄力,而真正的魄力,只有兩個字——」孫東凱做了一個二的手勢:「果斷。」
「果斷?」我說。
「是的,果斷是官場的根本魄力,」孫東凱說:「這果斷包含了三層意思,一是剛性的果斷,而是柔性的果斷,三是面臨矛盾的果斷,一個官場重任,如果能真正做到這三個果斷,那他必定能在官場一帆風順。」
「我覺得你就做到了這三個果斷。」我說。
「我?我還不行,還需要努力,還有差距,如果我真的能做好了,那我就不會只是今天這個位置了!」孫東凱笑起來。
我也笑:「不吃吹捧你,我覺得你做領導很有特點。」
「什麼特點?」孫東凱說。
「我感覺你其實很有韌性!」我說。
「哈……你說的韌性,其實就是打不倒,我的確是有些韌性的,」孫東凱顯得很開心:「這當官啊,就要做到三不倒,一是誇不倒,二是難不倒,三是嚇不倒……」
細細琢磨孫東凱的話,還真的有幾分道理。
「官場上有沒有不倒翁?」我說。
「有的,不少……這都是人精,人中精華啊……」孫東凱說:「官場不倒翁,個個都是有幾手絕活的,看起來個個是彌勒佛,但其實都是厲害角色……」
「我看你也是個不倒翁!」我說。
「呵呵……」孫東凱又開心地笑起來:「行啊,只要我不倒,你就會不倒,只要我不停進步,你就不會止步不前……」
孫東凱這話其實說早了,在他進步的時候我也在進步,而在他退步的時候,我還是在進步。
當然,這是后話了。
和孫東凱吃過飯,出來之後,我給老黎打電話。
「在哪裡啊?」我說。
「自己一個人在家看電視呢。」老黎說。
「要不要我過去陪你聊會天?」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