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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市人大來說,級別確實不低,聽起來權力也很大,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都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權力機構,好聽地說叫四大班子之一,在四大班子里還排名第二,僅次於黨委之後,排在政府和政協之前,夠拉風的。不好聽不客氣地說這就是個擺設,就是個舉手表決機器,沒有任何權力可言,就是個地道的工具,就是個黨和政府花錢養著用來硬襯民主的工具,需要的時候出來召集一撥人舉舉手,不需要的時候在一邊玩去。市人大機關百十號人,若干委室,機構設置倒是很齊全,那些委室級別都不低,個個都是處級。但一個委室一般也就三五個人,多的五六個人,除了主任副主任外還有若干科長,幾乎個個都是官,科員一級的一般也就一到兩個,有的甚至沒有大頭兵,最低也都是副科級,人人都是官。


  既然人人都是官,既然官多兵少,這官的含金量可就大打折扣了,別說那些科級幹部,就是副處正處級,除了行政和後勤部門的之外,基本都是屁權力沒有,甚至連用車招待都沒有支配權,吃個飯都沒權力簽字,用個車都得向辦公室車隊要。人大有專車的一般就是各位常委會大主任,也就是正廳和副廳的那些人,包括秘書長,其他人則統統沒有這個福利。這年頭人大主任一般是市委書記兼著,比如喬仕達就兼著星海的人大主任,那些副主任一般則是從原來的平級實權實職位置上退下來的,到這裡來過度養老等待退休的,也有的副主任是從縣級幹部提拔上來的,作為一種福利,給個副廳級的名分,也算是安慰了。


  季書記到人大去當主任,當的可不是常委會的主任,常委會內部習慣稱呼那些常委會主任是大主任,相對應,各委室的主任則是小主任了。季書記去當的不但是小主任,而且還是副的小主任,在隨便一抓就是一把官的人大機關,他這級別基本算是中下等,在這裡辦公,到處都需要仰視,手下有沒有兵使喚都很難說。這和在集團里高居千人之上位列老三的感覺自是不一樣了。


  但是在人大工作也有個好處,那就是進步快。人大官多兵少,職位又極其豐富,一個普通科員在裡面混,不幾年就能提拔到副處正處,基本就是論資排輩往上熬,但這熬比在黨委政府部門舒服,因為基本不耽擱,只要夠了條件夠了年限就能提拔,不用等。但這種提拔最高也只能到正處,再往上就是基本不可能了。而且,換一種思維來看,這很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內部就這百十號人,今天你提拔明天我提拔,其實除了稱呼級別工資有變動,卻並沒有帶來權力上的什麼實質變化,折騰來折騰去就還是這些人,管來管去也就這幾個人。


  所以,在人大工作的人,一旦提拔到副處,都積極運作想辦法打通各種關節從這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機關往外跑,到政府黨委部門弄個實職崗位乾乾,享受下真正權力的滋味。美其名曰交流幹部。


  前幾年人大機關的人員一般是不往外交流的,最近兩年喬仕達鬆了下口子,偶爾也往外交流幾個人,一般都是平級調動,一般只往外交流副處。原因很簡單,人大機關的幹部一般都缺乏實際基層工作經驗,整天在辦公室喝茶看報紙打官腔,這一點是比不上市委辦和市府辦的人的,他們經常跟著領導下去,相對來說是了解下面的一些情況的。而且,正處級的下去就要擔任部門一把手,缺乏真正的歷練,一把手他們是幹不了的,也壓不服鎮不住下屬,只能丟人顯眼。所以,交流一般只限於副處級幹部,而且都是平級交流,下去不會提拔。此次人大研究室的這位副主任交流到文化局,他算是幸運的,到底有機會能幹點實實在在的事情了,到底多少能嘗到一點權力的味道了。


  所以說,季主任的工作調整,很難說其真正的內在的性質和意義。但起碼從名義上來說,是進了更高一級的門檻,不能說是被貶。


  有些人員的調整,有些崗位的變動,其中的關係都很微妙,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玄機。


  不看別的,光看我所關注的集團幾個崗位的變動,我就意識到,這個元旦假期市委常委們沒有閑著,大家在度假,他們在熱火朝天瓜分勢力瓜分權力瓜分地盤,為自己個人和自己有關的部門以及自己罩著的人爭取最大利益,為了各自的利益在團結友誼進步的和諧大旗下進行著你死我活爾虞我詐的較量和暗鬥。


  果然,隨之而來的一些所謂的內部和小道消息證實了我的猜測,這三天常委們果然沒有閑著,加班加點在忙碌操勞人事調整之大事,各自發揮自己的影響和權力忙乎著關係自己切身利益的大事。


  作為季書記,從良心來說,這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為人厚道,做事耿直,講原則講黨性,作風優良,兩袖清風,敢於直言,不唯上不畏上。但這樣太耿直的幹部在官場是吃不開的,雖然別人找不到抓不到他的什麼把柄,但因為他的做事做人風格危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自然會受到排擠和打擊。特別是在集團里,季書記到任以來的所作所為,特別是最近一個時期的暗地動作,已經讓孫東凱感覺到了巨大威脅,已經讓孫東凱寢食不安,他已經成為了孫東凱的眼中釘肉中刺,孫東凱當然不會放過這次調整的絕佳時機藉機將他排擠出去,孫東凱當然會利用一切關係將他從集團搞走,這是必然的。


  雖然孫東凱沒有調走季書記的權力,但他有這個條件。我斷定此次季書記的調離和孫東凱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孫東凱一定暗地做了不少工作,他做工作未必只有雷正這一條渠道,但雷正必定是主要的渠道之一,而且通過雷正還可以做其他常委的工作,而且雷正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更加有利於自己和關雲飛的暗鬥也一定會幫助孫東凱,而且孫東凱必定不會找關雲飛做工作的。


  孫東凱到底是如何做的工作,到底做了哪些工作,我不得而知,我甚至之前毫無覺察,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看出來。


  這讓我不由暗暗心裡驚悚,我感覺自己之前有些小看了孫東凱。


  因為有孫東凱的工作,因為有雷正的協助,於是乎,在常委會上,討論到星海傳媒集團人事調整之事時,就有經過雷正暗中串聯和打招呼的常委主動提出,說集團的領導層團結上有些問題,說季書記和集團黨委主要領導在工作方式和方法上存在溝通和協調不一致的問題,為了更好地保證集團黨委的和諧和團結,讓黨委班子更有戰鬥力,更加有利於集團的工作,更加有利於發揮黨委對集團整體工作的領導,更加體現民主集中制的原則,有必要對星海傳媒集團的黨委領導做一下調整。打著團結的旗號提出調整,是合情合理的,是誰也無法辯駁抗拒的,團結是大旗,誰也不能反對。於是乎,就提議將季書記調整出集團。


  此提議突然打了關雲飛一個悶棍,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季書記雖然沒有向他表示投靠之意,雖然沒有向他表忠心,但因為此人的性格,讓他在集團擔任紀委書記顯然是符合關雲飛的利益的,關雲飛是極其希望他能繼續在集團呆下去發揮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鉗制孫東凱的作用的,現在有人提議要將季書記調離,而且理由十分合情合理,而且同時還得到了包括雷正在內的其他幾個常委的贊同,這無疑觸及到了他的敏感神經,觸及到了他的痛處。此時他明白過來顯然已經晚了,這議題已經拿到桌面上來了。如果他要堅持一味死保季書記,顯然形勢對他是不利的了。特別是,上次在省委黨校為他送行的飯桌上信誓旦旦表態此次人事調整宣傳口一切聽從自己意見的喬仕達也對此提議表示了贊同,這讓他感覺到了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喬仕達的態度似乎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酒桌上的話不能當真;第二,民意不可違,既然好幾個常委都贊同此事,他乾脆也不再反對,順從大家的意見。


  於是,關雲飛也只能表示贊同。


  而喬仕達卻也並沒有完全按照那提議常委的意思辦,那常委本來提議是要季書記到文化局擔任副局長的,但喬仕達卻提出讓季書記到人大常委會研究室擔任副主任,人大常委會研究室一位副主任到文化局擔任副局長。


  喬仕達這樣做,似乎一要表明自己的權力,那意思是不管你們怎麼提議,我是有決定權的,我想讓誰去哪裡都可以,我是老大說了算,但我也會尊重你們的意見。二呢,喬仕達兼任市人大主任,說不定那位研究室副主任通過什麼關係給喬仕達做了工作,希望能交流道其他單位去鍛煉鍛煉,喬仕達乾脆就成全了他,同時安排好了季書記,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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