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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好,那你轉過身,翹起屁股來,我要打你屁股!」


  秋桐臉一紅,嗔怒地說:「壞蛋——就知道欺負我!」


  我呵呵笑起來。


  秋桐無奈地看著我:「不許再笑了!」


  我不聽秋桐的話,乾脆仰臉沖著夜空大笑起來,笑聲在夜裡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


  笑著笑著,我看了秋桐一眼——


  我的笑倏地就停住了。


  因為,我看到秋桐正愣愣地看著我,眼角有亮晶晶的東西……


  看著秋桐楚楚鬱郁而傷感的目光,我的心頓時就被鋼針扎了一下,很疼。


  一陣巨大的傷痛,一陣悲楚的衝動,我突然伸出胳膊,一把就將秋桐拉過來,摟進了懷裡……


  秋桐沒有反抗,任我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我的下巴輕輕抵住秋桐的頭皮,看著深邃的夜空,眼睛突然有些發潮……


  一個聲音在我腦間迴響:一個人的涵養,不在心平氣和時,而在心浮氣燥時;一個人的理性,不在風平浪靜時,而在眾聲喧嘩時;一個人的慈悲,不在居高臨下時,而在人微言輕時;朋友間的尊重,不在閒情逸緻時,而在觀點相左時;朋友間的情誼,不在事業蓬勃時,而在失魂落魄時;男女間的情愛,不在花前月下時,而在大難臨頭時。


  這樣想著,我的眼睛愈發潮濕……


  這樣摟著秋桐,感受著秋桐的體溫,感受著秋桐輕輕在我後背的拍打,似乎在感受著她那顆摯愛和撫愛的心,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了莫大的寬慰。


  夜晚的馬路上,行人匆匆而過,似乎沒有人去刻意留意我們。


  驀然意識到,芸芸眾生里,我們是多麼不起眼的塵埃。


  驀然意識到,在這樣的世間,在這樣的人群里,我們其實不必有那麼多的疲憊和顧慮。


  是的,有時候,人活得很累,並非生活過於刻薄,而是自己太容易被外界的氛圍所感染,被他人的情緒所左右。行走在人群中,總是感覺有無數穿心掠肺的目光,有很多飛短流長的冷言,最終亂了心神,漸漸被縛於自己編織的一團亂麻中。其實人是活給自己看的,沒有多少人能夠把你留在心上。


  我其實知道,總有一個地方,也許一輩子不會再提起,卻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總有一個人,一個眼神,讓你心痛,刻骨銘心。總有一段情,一直住在心裡,卻告別在生活里。忘不掉的是回憶,繼續的是生活,錯過的,是否該當是路過?來來往往身邊出現了很多人,卻總有一個位置,一直沒有變。在這迷惘的夜色里,是否應該偶爾去想一想?

  良久,我鬆開秋桐,看著她。


  秋桐輕輕抿了抿嘴唇,伸手捋了捋頭髮,沉靜的目光看著我,輕聲說:「我知道你很堅強,沒有什麼可以擊垮你……可是,我還是不願意看到你遭受磨難,假如有可能,我願意去代替你……」


  我的心裡暖流噴涌,看著秋桐說:「有你這話,我知足了……即使我承受再多的苦難,只要你不受委屈,我就值得……不管我遭遇什麼挫折,我都不願意讓你去受苦……雖然我們……我們沒有可能在一起,可是……可是,我的心裡……我的心裡……」


  我的聲音停住了,頓住了。


  秋桐低下頭去。


  我接著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毛毛雨啦……不就是挨個處分嘛,不就是不做官了嘛,又不是被撬了飯碗,沒事的……大不了從頭再來就是,多大個事啊……」


  秋桐抬起頭看著我,嘴角努力露出一絲笑意:「你能這麼想,很好,人生有無數次的重頭再來,每次重頭再來,都是人生新的起點,每次起點,都會讓人生變得更有色彩……不管這次處分的後果如何,我都相信你會從低谷中能奮起的,我相信你的……」


  我說:「處分的結果是沒有懸念的了,這個不要抱任何幻想,那狗日的常務副部長是不會放過我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氣餒的,這點挫折,不會將我放倒的……」


  秋桐微笑了下:「嗯……有時候,有些人感覺走到了盡頭,其實只是被感覺走到了盡頭。有人以為只要認真地去付出,就可以打動很多人,原來卻只是打動了自己。失去堅持的天空,便沒有了顏色。直到有一天,遇到最大的挫折,終於明白,所有的奮鬥,再深的盡頭,也只是一個過程。幾米說過,我總是在最深的絕望里,看見最美的風景……在挫折面前,有的人會一蹶不振自暴自棄,但卻也有人會越挫越勇的……」


  我呵呵笑起來:「領導,你在教導我了……」


  秋桐說:「 不是我在教導你,是你在教育我……」


  我伸手拍了拍秋桐的肩膀:「好了,不要相互吹捧了,丫頭,走吧,回家吧!」


  秋桐眼皮一跳:「你叫我什麼?」


  我說:「丫頭!」


  秋桐說:「你沒我大!」


  我說:「沒你大我也叫你丫頭,不許拒絕,聽話才是好孩子!」


  秋桐瞪了我一眼:「你老占我便宜!」


  我說:「必須的,應該的!」


  「壞蛋——」


  我呵呵笑起來,笑的有些輕鬆。


  秋桐也笑起來,似乎她很享受我叫她丫頭的感覺。


  笑完,秋桐說:「你先打車走吧,不要讓海珠等急了……」


  我說:「一起走吧,正好順路!」


  秋桐說:「我先不回家,我還有點別的事要去做!」


  我說:「哦……你做什麼事?」


  秋桐說:「你別管……不要問好不好?」


  我說:「不好!」


  秋桐說:「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說:「即使打屁股也不告訴?」


  秋桐認真地點點頭:「是的!」


  大屁股都不怕,那我就沒辦法了。


  我無奈地說:「那好,你先打車走,我然後走!」


  秋桐接著就攔了一輛車走了,我隨後離去。


  我不知道秋桐今晚到底去幹什麼了。


  我知道秋桐的脾氣,她不想告訴我的,我就是再努力也白搭。


  她要是真犟起來,我是拿她沒辦法的。


  她其實是個犟丫頭。


  回到宿舍,海珠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我回來,站起來走到我跟前,伸著鼻子嗅了嗅。


  我不由有些緊張,擔心秋桐身上的氣味被海珠聞到。


  所幸海珠沒聞到,說:「今晚怎麼沒喝酒呢?」


  我放心了,說:「幹嘛要喝酒?」


  海珠說:「要被罷官了,沒去喝悶酒?」


  我說:「咦,阿珠,你怎麼知道的?」


  海珠說:「你出的那事我都知道了,曹麗今天告訴我的!」


  「你又和曹麗聯繫了?」我說。


  海珠沒事似的說:「不是聯繫,是今晚一起出去吃飯了……曹麗大驚小怪地告訴我你攤上事了,說你明天就要被罷官了……」


  我看著海珠,說不出話。


  海珠看著我不以為然地說:「罷官就罷官,咱不稀罕……整天累死累活地為公家做事,最後還出力不討好,混什麼官場,我看乾脆你明天一上班主動提出辭去公職得了,反將他們一軍,讓他們再開會討論給你處分……」


  我說:「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曹麗給你建議的?」


  海珠笑起來:「哥,你可真聰明,猜到了,曹麗今晚還真給我這個建議了,不過這也正是我的想法,咱們現在有自己的事業,又不缺錢,在公家單位受那洋罪幹嘛啊,我看還不如乾脆先入為主主動炒他們的魷魚,回來做我們自己的事業,賺咱們自己的錢…自己做老闆,誰的臉色也不用看……你說好不好?」


  我看著海珠沒有說話。


  「哥,你說話啊?」海珠晃著我的胳膊。


  「不好——」我說。


  海珠的臉色拉了下來,目光直直地看著我。


  我仰臉看著天花板,不做聲。


  海珠看了我半天,怏怏地去了卧室。


  我呆在原地,又看了很久天花板。


  曹麗今晚告訴海珠此事,給海珠出這個餿主意,到底是何意呢?

  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


  躺在床上,海珠長吁短嘆,我默不作聲……


  第二天下午,我和老黎一起喝茶。我告訴了老黎我遇到的麻煩。


  老黎聽我說完,沉思良久,然後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兩口,說:「唐僧去西天取經要經受九九八十一難,你這才經受了幾次挫折,我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官沒了再重新混唄……出了這麼大的事,造成了如此惡劣的影響,你就該挨處分,我看你是罪有應得!我看著處分還是輕了,換了我是你領導,我不但罷了你的官,還給你來個雙開——」


  說完,老黎沖我呲牙一笑。


  我嘆了口氣:「唉,本想找你求安慰的,沒想到被你落井下石了……」


  老黎哈哈一笑:「關鍵是你這麻煩惹得太大了,你是直接責任人,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啊,好幾個領導都因為你挨了處分,我看你啊,就是個整天惹事的主,早晚一天你得把你的領導害慘……你那集團老大對你如此重用,早晚有一天你得把他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咧嘴一笑:「嘿嘿,你這個神算又開始搗鼓了……」


  老黎興緻勃勃地說:「下午你們集團黨委就要開會討論對你的處分了,要不要我再給你神算一下?」


  我說:「得了吧,免了,這會不開我都能知道處分結果,你還算什麼啊?你省省吧!」


  老黎說:「哎——好吧,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就不算了……不過,我似乎覺得…….」


  我說:「不是說不算了嗎,你還覺得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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