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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正和關雲飛對這種安排應該心裡都是有數的,綜合分析,權衡利弊,似乎這是皆大歡喜的一個處理問題的方式。


  而昨晚伍德請關雲飛吃飯,似乎這裡面也有雷正的影子,甚至,這就是雷正的安排,但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一時卻也猜不透。


  關雲飛既然能答應伍德去吃飯,他心裡恐怕也不是沒數的,昨晚他佯醉講的那個故事,似乎也是有意而為之,是在不輕不重敲打在座的除我之外的各位,同時也在間接在敲打雷正。


  關雲飛要去省委黨校學習的事情,秋桐都能知道,孫東凱伍德肯定也會知道,但在正式公布之前,大家都不提這事,都裝作不知的樣子。裝作不知,不代表心裡沒數。


  不知道孫東凱對關雲飛要去學習之事是怎麼想的,或許他會稍微鬆一口氣。


  還有,最近市裡要調整部分處級幹部,不知道這次調整是在關雲飛去學習之前還是之後,不知道這次調整關雲飛會不會插手,不知道這次調整會不會波及到我們集團。


  微妙的形勢下,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卻似乎又在隱隱波濤洶湧,


  「秦璐,問你個問題!」我說。


  「嗯……說!」秦璐看著我:「我最喜歡易委員問我問題了……」


  我說:「你說,現如今的官場,大家都在費盡心思想往上爬,那麼,當官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璐說沉思起來,一會兒說:「這個問題似乎很簡單,似乎很好回答,但細細琢磨起來,卻又很複雜……當官是為什麼?最先定位的應該是毛澤東,他明確指出:當官就是為人民fuwu的;後來劉少奇在接見掏糞工人時說:你當掏糞工人,我當guojiazhuxi;我們的崗位是一樣的,都是為人民fuwu的。在這裡,我們看到的是崗位不同,卻都是為人民fuwu的本質不變……」


  「嗯……」我點點頭。


  秦璐接著說:「前幾天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我們在飯桌上曾經討論過gongchandang員也是普通人的話題,有人就認為,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在市場利益與待遇上;gongchandang員與普通人應該是一樣的,不能要求gongchandang員就應該作出犧牲。後來有人延伸到當官的待遇上,認為既然我們是市場經濟,我們就應該把當官的待遇搞到與資本主義國家一樣才對。於是我們的社會主義福利待遇不變,又重新最快地接軌了資本主義國家的年薪制。有人不同意,說這就是把當官的定位為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結果又有人反對,說如果我們當官的不先富起來;又如何能帶領老百姓富裕呢。如此看來,市場經濟后;我們當官就是為了發財,不發財能成為『富起來的人嗎?」


  我說:「很多人口口聲聲說官員待遇要和資本主義接軌,但其實,資本主義國家當官的人並不能發財。如我的一位同學在美國一個研究單位,他的收入竟然超過了美國總統;而那位明星的美國市長,不是還自己貼錢當官嗎;看來資本主義國家的官比我們社會主義國家還清貧。正因為如此,資本主義國家當官的人是成功的人再來當的官;而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卻是只有當官的人才能成功。」


  秦璐點點頭:「說的不錯……的確是這樣……」


  我接著說:「在我們集團,我親眼看到的一個例子,一位工作20多年的中層副職,他的一個部下突然提拔成他的上級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的工資和職稱超過他,因為下級待遇比上級高是多麼地讓上級沒有臉面;那位副職二十年的工資,人家當官能一夜之間達到;十五年的職稱,人家上台就能評上;這不是天方夜談,卻是鐵的事實。你說,這叫公平嗎?這叫合理嗎?」


  「不要憤青,凡事存在即合理,官場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公平……」秦璐說:「易克,我問你,在中國,官是什麼?你來回答我?」


  我一時回答不出,看著秦璐:「你說是什麼?」


  「是生命。」秦璐說。


  「生命?」我笑了起來:「言過其實了……」


  秦璐認真地說:「你不要笑……這些年我們到處看到的,全部是萬般皆下品,惟有陞官高和升官發財的典型事例;正因為如此,為著官階的高就;人們才不惜卧薪嘗膽、不惜出賣人格、不惜沖紅燈搞那些非法的活動。也正因為如此,為了保官才有局長殺副局長的中國當官命案;更有那為官的落選而殺人,這說明什麼,說明中國的官的確比命重要……」


  「哦……」我不由點了點頭。


  秦璐接著說:「當官為了什麼?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明白;但我們口裡卻在說,我當官是為人民fuwu的;我們的一切工作幹部,不論職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務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民fuwu。但正是我們為人民fuwu的官,卻總在複製一人當道,雞犬升天的模式……」


  我凝神看著秦璐,秦璐年齡不大,但對官場卻似乎看的比我透徹比我明白。


  政法委是純機關,黨委直屬部門,我們集團是事業單位,看來這純機關的事業單位的人受到的官場熏陶就是不一樣。


  秦璐繼續說:「從市場化的責任體系說,承擔了責任而得到相應的報酬也是合理的;但問題是權利得到了,責任卻沒有。如我們都知道的紅心鴨蛋流通事件,竟然沒有人負責呢;我們的官,國家給了他們的權力和俸祿;是人民公僕吧,他們理應盡心儘力地負起責任。然而他們當官是為了什麼?是給自己撈好處,是為自己謀利益。」


  我點點頭。


  秦璐又說:「從理論上講,我們gongchandang的官應該是情為民所系、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可惜的是,我們見到的一些官員謀求進步的目的並非真的是為老百姓fuwu,而是在為自己長期利益fuwu。正因為如此,我們今天當官的不貪你說出去都沒人相信;有的人曾經想清正廉潔,結果上下級都說他是外星人……所以,為什麼不貪?不過貪歸貪;辦了事還是會說你是好官。你如果不貪,連求你辦事的人都不相信;你還能當官嗎?」


  我不由啞然失笑。


  「別笑,我說的是真實的現狀……」秦璐說:「中國當官的門坎的確高,想進去還真不容易,但為了當官,現在的人拼了老命也要殺進去。當然不是進去為人民fuwu的,也不是進去貼錢為老百姓做點實事,就是為了貪點污,弄點錢啦;因為中國權利是一體化的,沒有權那能有利。中國的大局勢就是如此,不貪,你會被孤立。沒人會知道你清廉,只會笑你不會做官……」


  「秦璐,你這些高見,都是 從哪裡得來的?」我忍不住問她。


  「呵呵……一方面是從周圍的現實感悟的,一方面是從高人的指點那裡得來的!」秦璐說。


  「哪位高人?」我說。


  「保密!」秦璐說。


  秦璐雖然不說這高人是誰,但我猜可能是關雲飛。


  這時,我看到海珠不停地在附近進進出出,眼神不時往我們這邊瞟著,似乎她不好意思過來打擾,但又有些不大心安。


  秦璐似乎也看到了海珠,微微笑了下,接著舉起酒杯和我喝酒。


  然後,秦璐有些感慨地說:「繼續我們的話題……其實,我們也的確看到很多任勞任怨、克己奉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典型,也正這種奉獻精神才激勵了我們的黨魂。如今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面對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我們都陷入了迷惑,不明白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做官。古人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們誰能說這不是經典?有人說: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連幼兒園的小朋友的心靈里都已經埋藏下了官本位的影子;我們還有人不為名利二字而當官的嗎?很多人當官或是為了那千鍾粟,也或是為了那顏如玉;很少有人當官的目的就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那千方百計想進官場的年輕人,他們無非是羨慕為官者的奢華與排場;更羨慕他們的氣勢和張揚……」


  我不由嘆息了一下:「一個民族的興衰成敗取決於官,取決於他們為了什麼而做官。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的大任還是要落到當官的肩上……」


  秦璐說:「可是,看看我們時下當官的狀態,我們能見到希望嗎?是不是市場經濟的大潮太過洶湧,太多的銅臭和市燴聲已經污染了當官人的心靈?是不是社會的冷漠已經使那些官人無法正確地判斷方向?是不是……我們有太多的疑問,也有太多的迷惑;這一切難道不值得我們身處官場中人的深思嗎?」


  我不由就深思了,我希望祖國變得更加強大,希望人民變得更加富裕,希望未來變得更加美好。但是這一切希望的基礎是什麼,這一切首先需要當官的怎麼做;那就是到底在為什麼而做官,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態度而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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