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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桐接著說:「季書記這樣做,顯然不僅僅是為了嚴肅紀律,他一定還另有其他目的,我分析,他是除了在下面的人面前樹立威信之外,還有在黨委成員內部敲打的意思,甚至,他是想給孫書記來一個下馬威,讓孫書記對他不敢小瞧,以後做事有些忌憚,不可肆意妄為……集團上下都知道孫書記很喜歡你,你是他眼裡的紅人,那季書記就抓住你這個紅人不放,就是不給孫東凱這個面子,讓他在黨委會上下不來台,鎮鎮其他黨委成員,同時也鎮鎮孫東凱,顯出他這個集團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的威力,因為他手裡攥著集團的規定,就拿規定義正言辭來說事,其他人就是再想為你開脫,也是理虧,言不正名不順,孫東凱也是這樣……他有心想保你,但是有心無力,他被季書記給將住了,有苦說不出,只能咽下這口氣……目前看來,季書記的這個目的達到了……還有,季書記一方面咬住你不放,另一方面卻又和我保持著緊密聯繫,詢問我這邊操作的進度,知道我靠作成功了,知道我今天要回來,所以,他才會選在今天下午到孫東凱辦公室,把你叫去……所以,我才會直接去了孫東凱辦公室……」


  聽秋桐說完,我恍然大悟:「看來,這個季書記也不是個善茬,也是有想法的人!」


  秋桐說:「在官場混,誰沒有想法,沒有想法的人是不可能有政治前途的!集團其他黨委成員都被孫東凱牢牢掌控著,沒人敢和他做任何對抗,季書記來了之後,他顯然不想做孫東凱的傀儡,顯然是想打破這個局面,不打破這個局面,他就不可能在集團里有所作為……他是市紀委下來的人,他背後也就未必沒有什麼背景……」


  我點點頭:「看來,以我的事為由頭,季書記和孫東凱的鬥爭拉開了序幕……」


  秋桐說:「這是早晚的事,只要季書記有這個想法,那早晚他要和孫東凱開始鬥爭,只是,這次的鬥爭只是一個小事,還不至於讓兩人的矛盾公開化,一切都是打著工作的名義進行的,孫東凱和季書記不管心裡怎麼想,都還是會在表面上很和睦的,這次算是兩人之間的一次試探,互相摸了一下風向,季書記給孫東凱來了一記敲山震虎,孫東凱則初步探到了季書記的性格脾氣,這次試探,彼此之間都是小心翼翼的,都不會摸到對方的底線,都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我說:「如此來看,我今天不該對季書記那樣的,弄得他有些下不來台,有些尷尬甚至難看……」


  秋桐抿嘴一笑:「這或許不是壞事……季書記是個做事耿直的人,他不會因此而藉機打擊報復你給你穿小鞋,而孫東凱卻會因此感到很高興,一來他讓你領他保你的人情,二來你對季書記有怨恨情緒,這是他非常樂意看到的,他巴不得季書記在集團里得到更多人的怨恨……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


  我點點頭:「嗯……我明白了……」


  「現在你對季書記沒情緒了吧?」秋桐說。


  「沒了,甚至,我該感謝他!「我說。


  「是要感謝季書記,他對你內心裡一直很讚賞的,這次我留在哈爾濱操作的步驟,其實都是他出的點子,他幹了那麼多年紀委,辦過那麼多案子,他經驗很豐富,知道如何做才能徹底擺平你的問題……」


  我說:「嗯……這次的事情,我覺得自己是中了某個圈套,被人暗算了……」


  秋桐說:「根據我這幾天和那老闆的接觸了解,他是沒有給你設套的,他是真心想和我們做生意,當然,公關的方式不對,不過,這年頭,和官方的人打交道,這種公關方式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有需求就有供應,這都是逼出來的辦法……還有,那兩個女的,根本就不是他公司的公關部經理和副經理,甚至都不是他公司的人,那老闆最後給我交了底,那是他花高價錢找來的高級小姐,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小姐,學歷還都不低,都是本科,裝什麼像什麼,這次裝的就是高級白領……」


  我說:「那我就是被其他人暗算了,我十分懷疑曹騰!」


  我沒有說出伍德,我怕引起秋桐的不安。


  秋桐沉默了片刻:「沒有證據的事,你只能是猜測……我找警方側面打聽過舉報人,但他們守口如瓶,絕不泄露……而且,就是告訴了,也未必會是人家親自去舉報,說不定借其他人的口去辦這事……所以,你或許永遠都無法知道是誰給你設的套,你只能是猜測……不過,雖然是猜測,但是你心裡也會是有數的,很多事,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不必非要說出來,更不能以此為借口去報復打擊,你不能把猜測當做真實,再說,即使是真實的,也不能去報復,怨怨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總之,以此次事件為教訓,吃一塹長一智,今後做事要多小心就是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曹騰呢?」


  「和我一起回來了,」秋桐說:「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天,他一直長吁短嘆,對你的事十分惋惜,對你可能會遭到的處分表現地十分痛心……」


  我冷笑一聲:「我估計和兩天他沒少和集團這邊的人聯繫,集團這邊的動向他知道的十分清楚!」


  秋桐說:「我在操作那事的時候,一直很隱秘,只和那老闆保持聯繫,對方老闆安排人具體去辦的,我一直帶著曹騰在對方的車間和其他部門考察,表面上,我沒有參與此事,曹騰更是一無所知……」


  「嗯……」我點點頭:「對了,那業務談得咋樣了?」


  秋桐說:「考察結束了,很圓滿,我看他們的產品是十分不錯的,生產規模很大,質量過硬,品種很多,價格也合理,而且,關鍵的是,他們能保證做到及時供貨,這一點很重要,不會耽誤我們的創城工作,一般的廠家,一個月之內提供三百個報亭,是有難度的,但是他們沒有問題,現在倉庫里就有200多個,剩下的很快就可以生產出來…….」


  我點點頭:「價格都談妥了嗎?」


  秋桐說:「是的,價格低於我們最初的預算……對方因為出了此次事情,很過意不去,主動降低了價格……」


  我說:「哦……那他們這次是要受些經濟損失了,和派出所搞警民共建的那50萬,等於是為了我支出的……」


  秋桐笑了:「我們要的貨數量大,那筆錢算不上什麼,他們一般這麼大規模的業務,光公關和回扣都是要很多的,我告訴那老闆,說就不用再給我們花公關費用了,也不用給我們回扣,那50萬就等於抵頂了……那老闆很開心,他當然會開心,如此一筆業務,按照他們的老慣例,光回扣都不會低於100萬……如此一算,他還省了呢…….」


  我說:「合同簽了嗎?」


  秋桐從辦公桌里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我:「這裡面是合同的草案,還沒簽,你先審閱,你是發行公司的老闆,你不簽字,我怎麼敢越權呢?」


  說著,秋桐笑起來。


  我也笑了,接過信封。


  「這次有驚無險,你又大難不死過來了!」秋桐說。


  「唉…….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我都為自己找好後路了!」我說。


  「什麼後路呢?」秋桐笑看我。


  「什麼後路?被雙開后,就老老實實去做個小屁民,去跟著海珠做旅遊生意啊!」我說。


  「呵呵……」秋桐笑起來:「做生意多好啊 ,那我還真不如成全了你算了……」


  「幸好你沒成全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我說。


  「為何這麼說呢?」秋桐說。


  「因為我不能離開集團,離開集團,我死不瞑目!」我說。


  「怎麼說?不捨得離開官場?」秋桐說。


  「那是一個原因,但不是主要的,還有一個就是因為你還在這裡,你在這裡,我絕不能離開,我一旦真的離開,我無法向自己交代!」我說。


  秋桐緊緊抿了抿嘴唇,臉色微微泛起紅暈,沒有說話。


  「我想和你並肩戰鬥,我不能拋下你自己在這裡!」我又說了一句。


  秋桐低下頭,身體微微顫抖,一會兒說:「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其實,你這樣說,我心裡是有負擔和壓力的……」


  「你無須有任何負擔,也無須有任何壓力……」我說:「我是自願的,我自願留在這裡陪著你,雖然你說你能自己保護好自己,我願意相信這句話,可是,人心莫測,危機四伏,我還是會擔心的,我還是留在這裡更安心……再說了,我既然已經進入了官場,就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我一定要在官場混出個樣子來……不然,我對自己也無法交代!你可以把這當做主要的理由,這樣,你心裡就會輕鬆了……」


  秋桐抬起頭,默默地看了我半天,眼神裡帶著感動和憂鬱,還有幾分不安和迷惘。


  「不知道李順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他父母又會怎麼樣的結果……」一會兒,秋桐喃喃地說。


  「李老闆應該是沒事的……」我安慰秋桐:「他父母的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看他們的造化了…….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有些事,既然做了,就需要承擔責任的,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秋桐低頭不語,神情十分沉重,咬了咬嘴唇:「是的,我知道,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李順是要還的,他父母也是要還的,可是,雖然我明白這一點,但是,我卻仍不願意看到…….」


  我說:「我理解你的心情,理解你對李老闆父母的感情,只是,到了現在,誰也沒有辦法!」


  秋桐說:「是的,我沒有辦法去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只能面對!你放心,我會勇敢去面對的,我會堅強地活著的……我會好好照顧好小雪的…….或許,這一切,這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都是無法迴避無法逃脫的……命運,總是無法改變的……」


  我沉默不語。


  秋桐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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