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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獄里還能吸毒?」我更吃驚了,算是長了見識。


  「是的,這些獄警靠什麼發財,就是靠犯人,靠有錢的犯人,只要有錢,什麼都能滿足你,甚至還能召妓,冒充親屬進來住宿!」平總說。


  我不由有些感慨,監獄里的人性化管理真到位,什麼都能替犯人想到。


  不由想到平總這個重刑犯能在監獄里找到這個輕快活,受到如此有待,或許也是和錢有關,平總的家屬也未必就沒有重重打點監獄里的看守和負責人。


  平總接著又告訴我們一些監獄的內幕。


  新投犯人進入監獄服刑的第一站是在集訓監區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集體隊列等培訓,之後再被分配到各個監區進行服刑改造。伙房、醫院以及集訓這三大監區乃是犯人最為嚮往的地方,於是,新犯在集訓監區進行培訓期間,集訓監區的領導及其他一些跟監獄上層領導有較好關係的科室或監區領導,都使出渾身解數來拉攏一些較有錢的犯人,讓他們的家人送錢來,以留在這三個監區服刑。


  平總甚至羅列了在上述三個監區服刑的價格:集訓監區是8000元;醫院與伙房兩個監區是12000元,至於具體的崗位,每個監區有內勤犯5名,各7000元;有工場辦公室衛生員1名,7000元;有洗衣員1名,5000元;有擦乾部皮鞋崗位1名,5000元。至於要做管理的事務犯,價格更高,送監區長要5000元,送監獄長,則要1萬元。」


  平總甚至縝密地計算出,監獄在減刑、假釋、販賣工種三個方面,每年集體索賄金額高達1000多萬元,此外,犯人用於擺平違法違紀違規的費用每年也以百萬計。


  「那花錢買減刑的價格是怎麼弄的呢?」我好奇地問。


  平總說:「花錢買減刑在犯人中乃是習以為常的現象,減一年,花1萬,如果再多減3個月,3000元一個月。正常情況下,勞動成績的好壞是能否減刑的參考標準之一,每年,勞動分隊會以勞動表現給犯人提供一種表格,一年當中得8個這樣的表格就可評得積極分子,從而可以減刑。表格不夠數目,分隊長就會拿來賣,500元一個。每年監獄里都有減刑名額,按照正規程序,減一年或一年兩三個月,是正常現象,但是,如果超過一年半以上,肯定需要花很多錢。每年國慶節或中秋節前後,監獄都要給犯人做減刑材料,這個時候,就有人想辦法讓家人去活動,有的還剩兩年多的刑期,就一次減完出去」,而按正常程序,是不可能減這麼多的。」


  我聽得津津有味,大開眼界。


  平總接著說:「當然,也不是都能成功,前幾天,有個剛出去的犯人,他在還差一年零六個月就要服刑期滿的時候,就動起了心思,想一次減完回家過年。某獄警表示可以幫他找監獄領導活動,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該獄警向他要了12000元,後來竟然沒有成功,那一年,他減刑一年,坐滿了剩下的幾個月才走出監獄。他想要回他的錢,該獄警退還了8000元,其他4000元,據該獄警稱是被用於請監獄長吃飯了,沒給。」


  「監獄里真的可以吸食白粉?」我又問平總。


  「是的,聽起來不可想象,但是確實存在……」平總說:「犯人吸食毒品甚至被獄警縱容的事情是真有的,有些人本來是不吸的,一些人弄了白粉進來,混來混去,也就染上毒癮了。我親眼所見,在他服刑的監區,有個來自化州長歧鎮的李姓犯人原本不吸毒,身體很強壯,後來就被另外一個犯人拖下水,身體變得很瘦,很差。」


  平總說的很淡然,我和秋桐卻聽得心驚膽戰。


  外面的自由世界是個大社會,高牆裡又是個小社會,外面渾濁不堪,這裡也同樣不是清水一潭。


  此次探視平總回來后,我感慨了許久。


  三天之後,曹騰到我辦公室彙報,說他聯繫了好幾家可以生產鋼結構報亭的廠家,最後選中了一家規模比較大的,信譽也比較好的,而且距離也沒出東三省,就在哈爾濱。


  「行,那你去考察下吧!」我說。


  曹騰轉了轉眼珠:「易總,這可是一個大採購項目,我怕考察不準耽誤了事情,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考察吧?」


  我看著曹騰一副誠懇的表情緊緊盯住我,想了想,點點頭:「行,我和你一起去!」


  曹騰輕輕舒了一口氣。


  看著曹騰的表情,我心裡略微感覺似乎有些不大對頭,卻又想不出哪裡不合適。


  或許是我想多了。


  那年,哈爾濱到星海的高鐵還沒有開通,剛剛開工,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們決定坐飛機去。


  就這樣,我和曹騰兄第一次一起去外地出差。


  此去,不知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和曹騰坐的是頭等艙。


  飛機起飛后,我對曹騰說:「頭等艙太奢侈了,我們該坐經濟艙的……」


  曹騰說:「反正是出公差,公家報銷,又不用化自己的錢……」


  我說:「就我們倆這級別,出公差是沒有資格坐頭等艙的,什麼級別享受什麼待遇,集團專門有這方面的規定……回去報銷,我看首先財務審核那一關就過不去,還有,集團剛來的季書記正在雷厲風行抓內部作風建設,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不想頭一把火先燒到我們頭上……早知道你買的是頭等艙,我就阻止你了……」


  曹騰笑笑說:「機票不是我買的,是辦公室的人去買的,雲總安排的……」


  我一愣神,我靠,曹騰輕鬆一句話就把自己的責任推乾淨了。


  曹騰接著說:「他們買完機票后,我問他們了,為什麼不買經濟艙……他們回答說經濟艙的票都賣光了,就還剩下兩張商務艙的,不買的話,就要改天再飛了……」


  曹騰的回答似乎無懈可擊。


  我說:「賣光了好啊,賣光了我們也一樣能飛哈爾濱!」


  曹騰說:「怎麼飛?」


  我說:「買站票啊,弄兩個馬扎坐在過道里得了……」


  曹騰一怔,接著就笑起來:「易總,你可真幽默!還沒聽說過飛機上賣站票的……」


  我搖搖頭:「哎——總之,坐在這頭等艙里,心裡不踏實,屁股不穩當,要是季書記知道了,說不定就要拿我們倆開刀啊……到時候不大不小在集團內部來個通報就夠我們喝一壺的……」


  邊說這話,我邊側眼看著曹騰,觀察他的反應。


  曹騰說:「不會的,季書記怎麼會做事這麼死板呢,我們是經營單位,為集團貢獻那麼多利潤,出差超標做個飛機還多大的事……我看季書記想嚴格管束的是行政和編務那些不賺錢的部門人員,我們經營這一塊,還是要優待的嘛……」


  我說:「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沒看到季書記一來集團首先就到經營單位來蹲點,我看他是把紀檢的重點矛頭對準了經營系統,很想抓幾個典型呢……」


  曹騰眨眨眼,說:「既然如此,那我們的飛機票不報銷了就是……不報總可以吧,紀委還能找出什麼把柄,我請客,這兩張飛機票的錢我出了……」


  曹騰出手倒是很大方,我說:「那怎麼行呢,這兩張飛機票就頂上你一個月工資了……你沒了工資,下個月吃什麼喝什麼?這可不行!要不,還是我請客吧,我出錢!」


  曹騰笑了起來:「易總何必這麼客氣呢,我們倆分什麼你我啊,我的你的何必分那麼清楚呢……你是我的領導,是我尊敬的領導,我怎麼能讓你出錢呢?我能有個機會儘儘心意,求之不得呢!」


  曹騰的口氣極其謙卑。


  我在裝逼,他也在裝逼,都裝得很像那麼回事。


  我看了曹騰一眼:「曹總,我覺得很奇怪!」


  曹騰說:「什麼奇怪?」


  我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現在在我面前總裝得像個孫子,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哦……就算我是你的領導,但你大小也是個副總,級別也是副科級,和我平級,你現在在我面前我看比一個臨時工的態度還要謙卑……至於嗎?有必要嗎?老兄,你累不累啊?」


  我的口氣裡帶著嘲諷。


  曹騰面不改色,笑著:「易總此言差矣,我這不是裝,我是內心裡實實在在把你當做我的上司,對於上司,我是必須要尊敬的,雖然我們倆都是副科級,但是這副科級和副科級又不同了,我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我對你的尊敬,一方面是出自於我對領導的理解,最重要的還是出自於我對你做事能力和為人人品的高度欽佩,我平時的一言一行,做人做事,都在以你為楷模,為榜樣……我這種對你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是自然流露出來的……既然如此,我怎麼會累呢,不但不累,而且心情很愉快……」


  曹騰的口氣頗為言真意切,我差點就被感動。媽的,被拍馬屁的滋味確實不錯,挺滋潤的。


  但是我心裡還是有數的,我知道這滋潤是不踏實的。


  我說:「曹兄啊曹兄,聽你一番話,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了……一個人在官場,如果能做到既能當孫子還能當大爺,那就是很有本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啊,不過,曹兄是一個!」


  曹騰說:「在易總面前,大爺我是萬萬不敢當的!」


  我說:「那你就甘願在我面前一直當孫子?」


  曹騰說:「好像這也沒什麼不妥……只要易總樂意,我是沒問題的!」


  曹騰的話讓我心裡有些膽寒,他能讓自己在我故意施加的這種打壓和譏諷下還應付自如淡然從容,沒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力是做不到的。


  無疑,曹騰是一個有城府的人,甚至,他是一個能做大事的人。比起我剛和他打交道的時候相比,他成熟多了,成長的速度很快,甚至超過我。


  曹騰在我面前越是做出謙卑的樣子就越是讓我心裡不安,我想起兩個成語:口蜜腹劍,笑裡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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